第 4 章
今天是裴溟第一次去演武堂,做師父的,怎麼也得問一聲。
江與眠收起雲舟,開口:“今日如何,還適應嗎?”
“回師尊,適應。”裴溟答道,他還是那副模樣,眼睛裏沒有波瀾,在面對江與眠的時候才會說幾句較長的話。
江與眠點點頭,想了下又問:“教的劍法功法都懂了?”
裴溟看了眼他,微低下頭道:“入門的功法口訣已經背會了,劍法教了基礎的兩招,也會了,督導長老說勤加練習就好。”
“嗯。”江與眠頷首。
主角本身天資就很好,悟性也不錯,這兩天無論早課還是練功,他送裴溟過去的時候大致了解了一下,這麼快就掌握也在意料之中。
沒有要問的了,他又說道:“回房休息吧。”
“是,師尊。”裴溟手裏還握着小木劍,就朝他行了一禮,像模像樣的。
江與眠看着他進房,心想其實裴溟除了沒有其他小孩活潑,沒什麼不好的,就是不會笑。
也不是一定要逼裴溟笑出來,他只是覺得,那種麻木的表情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孩子臉上。
具體要怎麼做還得再想想。
他正打算回房,就看見裴溟又出來了,端着一個木盆,裏面放了衣服,應該是換下來的。
“你這是……”江與眠不解。
“洗衣。”裴溟解釋道:“練功出了汗。”
雲遮峰頂峰常年積雪,在離院子外面不遠的地方有青竹搭建的流水管,從峰頂流下來的水會順着山坡流向旁邊較矮的峰頭,供給了門派一部分的活水取用,青竹里流出來的水是原主為了取水方便而搭建的。
江與眠頓住,出汗和沾了污塵不同,後者使個凈塵術也就乾淨了,但汗水會浸濕衣服,在他慣常的觀念里,確實需要用水洗。
他隨即又想到,青竹里流出來的水是雪水,冷冽是肯定的,現在又是冬天,手往冰水裏泡怎麼受得了。
於是開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兩人出了院門往右邊走,沒了陣法結界庇護,寒風吹起衣擺,他低頭看端着木盆的裴溟,露出來的手絲毫沒有瑟縮,皮膚顏色也沒有變化,看來給小弟子煉製的法衣還是不錯的。
弟子學服用的是普通衣料,比不上嫡傳弟子的錦衣,不過裴溟的嫡傳弟子服正在做,還沒送來。
思維剛散發到別處,就看見了引過來的青竹水管,搭在石台之上,清澈的水流出來,沒有人來接就順着石台的凹槽流下去,再順着山勢往下流。
“等等。”
見裴溟要過去洗衣服,他出聲阻止了對方。
他想了想,從盒子裏倒出一枚較小的火晶石,手中靈力浮動,隔空於青竹中間處布下一個小型的聚靈陣法。
屬於原主的記憶很鮮明,身體似乎也有記憶,雖然最開始手法有些生疏,但他很快就熟練了起來,沒有露出破綻。
火晶石沒入其中,陣法控制着晶石里的靈氣以穩定的速度逸散出來,源源不斷的雪水經過它就會被加熱,直至晶石里的靈氣消耗殆盡。
從青竹管里流出來的水在寒風中冒着熱氣,明顯和剛才不同了。
江與眠試了試溫度,覺得有些燙手,轉頭就問旁邊的裴溟:“試試燙不燙。”
裴溟也覺得燙,他再次放慢了陣法抽取火晶石靈氣的速度,這才將水溫控制好了。
小孩子洗衣服,他一個大人卻在旁邊看着,怎麼想都不太合適,於是江與眠說道:“我幫你洗。”
誰知裴溟看他一眼,抓緊了木盆邊沿不鬆手,說:“不必勞煩師尊,我自己就可以。”
“沒有讓師尊幫我洗的道理。”
倔強的態度讓江與眠知道,是他冒犯了,沒問好對方願不願意。八歲的孩子也不小了,有自尊心,也有自己洗衣服的能力。
“也好。”他點點頭,不再插手。
在這裏沒話說站着看也尷尬,他開口:“洗完早些回來。”
“是,師尊。”
對他的話,裴溟一直都答應的挺好。
江與眠走了,石台前裴溟細細洗着衣服,眼捷微垂,想着剛才江與眠的話。
來雪山派只有三天,但江與眠的性子他大致摸清了一點,看着清冷淡然,實則一點架子都沒有,面對他時的自稱從來都是“我”,而不是為師,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師徒關係。
他不是沒見過師父和徒弟相處,都是徒弟端茶倒水伺候師父,不說旁的,師父替徒弟洗衣裳應該很少有,他又不是三四歲幼童,還需要照看。
溫水流淌,讓寒意無法侵蝕。
他洗凈后抱着木盆回去,還未踏入院中就看見江與眠正在施術搭晾衣的竹子。
白衣勝雪。
他想到了這四個字,江與眠很乾凈,像是不染塵埃,第一眼見到的時候他就這麼想。
可那時的自己從泥沼里出來,骯髒無比,他並非生性如此,若是能幹乾淨凈的,誰人不想,他沒辦法乾淨。
“好了。”江與眠搭好竹子,示意裴溟進來。
“多謝師尊。”裴溟站在竹子前低聲開口,心裏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一股暖意,麻木的眼神也有一瞬的和緩,但很快就收斂了。
衣服被搭上竹竿,江與眠看着,心中忽然一動。
慣性思維使然,洗了衣服自然就要晾衣服,他忘記了,這個世界存在法術,可以很快弄乾衣服。
他回想着,在裴溟端着木盆和裏面的褻衣打算進房時,他掌中靈力湧現,如同一陣風襲過,吹起竹竿上的衣物,沒多久就都幹了。
被裴溟看着,江與眠不好解釋自己這些行為,只得將這件事略過了,垂眸想了下,說:“這個法術不難,你已經引靈入體,想學的話今天就可以學。”
“多謝師尊,我放好衣服就來。”
他看着裴溟收了乾衣服往房裏走,心想是個懂禮貌的小孩,就是有點太客氣了。
要教法術,只有原主的記憶讓他覺得沒有把握,他所會的口訣手訣更像是身體的條件反射,雖然自己慢慢掌握了,但教別人不能含糊了事。
他也回了房,憑着記憶在中間一排書籍里尋找。
關於法術的書他找到了,也找到了另一部功法——浮生夢,原主以前經常翻閱,也是造成原主好幾次失憶的功法書籍,這恰好給了他借口。
浮生夢是一本古籍,原本收在雪山派的藏書閣里,這部功法和其他功法不同,練了不會增長修為,也沒有攻擊或是防禦能力,據上面所寫,有緣人如果練到了一定境界,就會記起前生。
雪山派建立多年,就算有人曾對浮生夢產生過興趣,可從來沒有一個人練到所謂的境界,什麼前生記憶,在所有人看來都是縹緲謬論。
唯獨原主忽然對這部功法執着起來。
江與眠看着“浮生夢”這三個字,試圖回憶原主痴迷的原因。
他看過書,書里的江與眠只有寥寥幾筆,幾乎是背景板一樣的存在,但從一星半點的描寫中能大致看出來,原主應該算是那種不世出的高人,久居在雲遮峰,性情也偏冷。
因為過於背景板,更像是個工具人,修鍊浮生夢這件事書里沒有寫。
算上他穿過來的這次,原主一共失憶了三次,在旁人看來,這部功法不但沒有讓原主想起前世的記憶,反而弄丟了這輩子的記憶,無疑是不值當的,也坐實了浮生夢的無用。
應該是多次失憶的緣故,讓江與眠無法清晰感受到原主當時的情緒,模糊中只知道他好像做了一個關於前生的夢,醒來就對此念念不忘。
要是按江與眠自己的想法,一個夢而已,很多人都會做奇奇怪怪的夢,醒來也就忘了,鮮少有痴迷到這種地步的。
神識微感讓他知道裴溟出來了,於是將浮生夢放到書架高處,拿着另一本書出去了。
原主修鍊浮生夢是為追求虛無的前世,他不想失憶,所以不會再去修鍊。
已經三天了,沒有系統或者其他東西出現,這意味着他應該不用受任何限制。
*
十日一休的旬假到了,裴溟早起不用去上早課或者早功,想着他是第一次休假,江與眠又惦記着他不會笑的事,於是就帶他下了山。
青川鎮還算熱鬧,太陽暖和后,人陸續多了起來。
兩人走在青石街上,江與眠看着周圍對裴溟說:“想吃什麼,想要什麼,都隨你。”
八歲小孩喜歡的,無非就是吃和玩,他雖然這麼想,可又想到裴溟和一般小孩不同,果然,沿路走了一陣,裴溟沒有要任何東西。
畫糖人的攤位前圍了不少小孩,叫着鬧着讓大人買,拿到手后就笑起來,街上巷子裏也有玩鬧的大小孩子,笑聲是完全不同於大人的童稚。
江與眠不免多看了一眼他們。
裴溟順着目光看過去,沒有絲毫觸動。
“要糖人嗎?”江與眠問他,看到他搖頭后心裏有些可惜,於是又勸道:“想要的話,我給你買一個最大的。”
本來還想拒絕的裴溟猶豫了。
在一堆小孩羨慕的眼神里,江與眠買下了最大的糖人遞給裴溟。
他沒忍住問道:“喜歡嗎?”
如果是這裏的其他小孩,任何一個拿到這麼大的糖人都會高興的蹦起來,可裴溟不一樣,他臉上沒有任何波瀾,說:“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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