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寒山雪楓谷,光是方圓十里就比其他地方冷多了,地面都覆蓋著薄薄冰霜,到了谷口更是寒意逼人,風吹起裏面的雪,撲面而來,落在衣服上。
這裏往日鮮有人來,一則是太過寒冷,二則是因為谷里危機重重,妖物橫行,連雪山派走苦修路的弟子都不會輕易進入。
不過這幾天陸續來了不少人。
放眼望去,天上都是舟船飛禽,載着各門派弟子到來,一入谷中,大多都將狐裘貂皮穿上了,以御風寒。
雪山派弟子剛到不久,提前出發的裴溟才在後面姍姍來遲。
“林師兄。”他笑了下同林不覺招呼一聲,以示自己到了,又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連串小葫蘆,說:“我買了些燒刀子,酒雖不美,但最是驅寒。”
林不覺點點頭,說道:“還是裴師弟有心,多謝了。”
他買的多,雪山派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個葫蘆,連向來跟他不怎麼說話的吳麟都有。
十年過去,吳麟同樣長大了,只是因那年訓誡堂二十神魂鞭,兩人始終都有隔閡,裴溟不甚在意,甚至臉上掛着溫和的笑。
拿人手短,況且其他人都收了,又有林不覺這個大師兄在,吳麟就算滿心不願,還是給了個面子,沒有冷臉相拒,只是臉色有點不好看。
兩人的表情對比十分鮮明,其他人看見,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為避免尷尬,只得當做什麼都沒看見。
雪山派內雖暗中有爭奪,但弟子之間還是較為和睦的。
“既然人到齊了,該進去了,記得萬事小心,不要離得太遠,相互之間好有個扶持。”林不覺溫聲叮囑着他們,說完也沒有耽誤,一眾人就朝着谷中各地散開。
雪楓谷極大,裏面長着獨有的雪楓樹,枝幹通體雪白,長出來的葉子如同楓葉一樣,但卻是透明的,似冰似晶。
而這次雪楓谷圍獵,便是在雪楓林中尋找成了精的雪楓妖樹。
不同於其他妖物,雪楓妖樹一旦成精就是一群,若放任下去,它們會越來越多,地盤也會向外擴張,所到之處會造成冰封雪飄,幾百年前就曾出過妖禍,幾大門派聯手才將其逼退至谷中。
不是沒想過根除的辦法,可雪楓谷一直以來都是它們的老巢,深處更是有不知長了多少年的老樹,根系深扎在地底,除也除不盡,除非把這雪楓谷攪個地底朝天,但這種事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
況且成了精的妖樹體內有樹晶,是鑄造武器的好材料,所以也沒人想過真的要把它們剷除乾淨,留在雪楓谷里就好。
雪楓葉緩緩飄落,如冰晶一般的透明葉子無疑是很漂亮的。
裴溟取下落在肩上的葉子,拿在手中端詳一番,太陽照下來,讓雪楓葉鍍上一層光。
這片晶瑩剔透的葉子極美,但隨即就在他手中化為湮粉,沒有任何留戀。
他神色冷漠,不過是低階誘引術而已,讓他沉迷在欣賞中,好降低警惕。
手中長劍出鞘,一劍斬向旁邊的妖樹。
嘶鳴刺耳,妖樹更是在劇烈顫抖,同時樹枝樹根齊齊出動,朝他攻擊而來。
這種還沒成氣候的妖樹要不是主動施展誘引術,想趁機吞了他一身修為,隱在這一大片樹林裏其實不容易發現,要耐心尋找。
沒多久,裴溟收了劍,妖樹被從根部砍斷,樹身倒在雪地里,枝幹與葉子悉數化作雪霜,和周遭融為一體。
一枚泛着微光的樹晶從雪地里倏然竄出,朝谷中深處快速飛去。
他眼疾手快,飛身擒住了想要逃跑的樹晶,再慢一步就遲了。
將不安分的樹晶收進乾坤袋后,受到深處老樹的吸引,它依舊想要逃竄,在裏面橫衝直撞,裴溟只得掐訣畫印,打在乾坤袋上將其壓制。
他正打算繼續往前,身旁劃過一道流光,下意識的,他伸手抓住了。
腳步聲從後面傳來,他回頭望去,就與一個極為俊秀的年輕男人對上視線。
眉目如畫,身姿如竹,清雅卻透着淡淡冷意。
他看着對方眼眸微動,是謝景行,遙遠的記憶逐漸復蘇,他只記得雪楓谷里另外兩人,倒是忘了,謝景行也曾來過這裏。
前世他倆在雪楓谷只人群里見過,沒想到這次選了個不同的方向就撞上了。
“這樹晶是我方才斬妖樹所得,若仙友方便,可否交還於我,在此多謝了。”
謝景行雖神色不變,但話語十分客氣,他相貌又如此出色,要是別人可能就已經還回去了。
至於裴溟,雖然注重別人的相貌容顏,十分世俗,但他沒有立即回答。
關於謝景行的記憶很少,他不記得跟對方有仇,可不知道為什麼,一看見這人,心中就有種淡淡的不爽,甚至是厭惡。
“快收起你的口水,再看,小心小爺不客氣。”一個渾身金燦燦的人站在了謝景行面前,長得好是好,可無論說話還是舉動,都未免過於蠢了,只會繞着謝景行轉。
裴溟認識他,但連眼神都不屑給一個,轉身就要離開。
“等等,走之前先把樹晶還給景行。”沈望星頗有些紈絝的感覺。
他倆身後圍過來另外幾人,口中言語雖沒有他囂張,但都在說那枚樹晶是謝景行的,還望裴溟還回去。
這幾人無疑都是謝景行的追捧者,經常獻殷勤,哪怕謝景行永遠都是那副淡漠的模樣。
“你們說是他的,有何證據?”裴溟轉身問道。
雪楓樹一旦被砍斷就會重歸到冰雪之中,除了樹根以外,連痕迹都找不到,再說了,如今谷里人多,多得是被砍的樹,要是真耍起賴,誰知道樹晶是哪一棵樹里的。
來這裏與歷練無差,各門派自然少不了爭鬥,甚至都會有同門相爭,若不講理的話,按不成文的規矩,誰有本事搶到那就是誰的。
“你!敬酒不吃吃罰酒!”沈望星被他氣到,以修者的眼力,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這是謝景行追的樹晶,對方這樣無疑是想賴賬罷了。
他出劍就要與裴溟打上一架,卻被謝景行出聲阻止了:“既是我的,自然由我來爭。”
“可是景行,你打不過他。”沈望星說話向來不過腦子。
謝景行淡然道:“打不過就打不過,輸了是我技不如人。”
他眼神如此平靜,倒是讓裴溟想起一個人來。
在雲遮峰十年,他也看了江與眠十年,他這會兒也想起日後旁人私底下對謝景行“冷美人”的稱呼,雖此時還年少,但再長几年,謝景行的容貌確實少有人能比。
可惜,比起江與眠來,不過如此。
半刻鐘都不到,謝景行敗下陣來,他本身也沒想過殊死纏鬥,見不敵對方就收了勢。
“來日再會。”他握劍拱手,眼神依然平靜,唯心中暗暗有幾分挫敗,如今修為不夠,回去了要閉關苦修,來日才能再戰。
不得不說,這份坦然平淡的心性對年輕人來說是難能可貴的。
唯有裴溟對此不屑一顧,連他自己都想不通,明明對方是一副好容顏,要是旁人的話或許他還會多看幾眼,卻偏偏是謝景行。
沈望星氣憤不已,但謝景行都認了輸,他只得跟着離開了。
裴溟亦是離開了此處,往深處去尋妖樹。
雪楓谷里到處都上演着刀光劍影,許久不歇。
與樹榦融為一體的白色妖蛇悄無聲息接近後方,盯准了裴溟脖頸處的破綻凌空竄了過去,卻在差點得手的時候被一把捏住了七寸。
妖物化形何其艱難,這雪妖蛇離化形尚遠,此時有了些修為,無疑是一味好藥材,蛇毒也可用來淬刀劍暗器,裴溟沒有浪費,將其裝進了玉瓶中。
他繼續往前尋找,還沒走幾步靈識就有所感,轉頭看向後面天空。
江與眠手中摺扇一合,腳下聚起的風逐漸散了,朝下方山谷緩緩飄落。
谷中不少人都看見了他,在旁人的目光里,他一身白衣出塵,冷淡疏離的表情像是沒有任何人或事能被他放在心上,悉數都是過眼雲煙。
然而即便是這樣,他過於出色的相貌讓不少人都無法移開目光。
落下之前,江與眠不經意間看到了樹林裏一個長相極好的男孩子,看起來跟裴溟差不多大,只一眼就覺得對方氣質清雅,和旁邊渾身金色裝飾的男孩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不由想到,好像還挺合眼緣的。
雪楓林很大,落下來就再看不到了,裴溟從不遠處跑來,露出笑顏行禮:“師尊。”
“嗯。”江與眠頷首,說道:“我打算去積石山一趟,路過這裏跟你說一聲。”
“師尊要去多久?”裴溟問道。
“多則一兩月,具體還不知道。”江與眠說著,見徒弟記得穿狐裘,也沒有受傷就放下心。
他原本在雲遮峰喝茶,想到裴溟的御空法寶還沒着落,兩年後又到了及冠的年齡,這裏和他前生不同,男孩子二十才及冠,也就是成年了。
心想不如自己煉製一個,或是找好材料請別人煉製,他剛出關,在雪山派也無事可做,乾脆就直接出來了。
他說完打量着周遭,雪楓樹確實和其他樹木不同,尤其樹葉。
見他目光如此,裴溟思索一下,正欲將自己所得的樹晶拿出來,江與眠卻忽然出手了,一道劍氣從身旁擦過,凌厲如冰刃。
一棵不算小的雪楓樹轟然倒下,地面雪沫被砸起,想逃竄的樹晶被一道靈力隔空攝取,根本沒有逃的機會。
動手的同時,江與眠問道:“有個和渾身金色的人走在一起的人,跟你年紀差不多,你認識嗎?”
心裏有疑問,他就問了出來,況且在他眼裏,裴溟是自己徒弟,詢問一句也是閑聊,總比無話可說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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