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

愛妃

更深露重,寒意漸漸浸潤大地。

沙琳娜下意識地往身邊的熱源靠去,眷戀地蹭了蹭,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卧姿。

似乎有什麼氣息輕柔拂在她面上,微微有些痒痒的。

意識漸漸回籠,她幽幽醒轉迷濛睜開眼睛,藉著微弱月光看見面前一張放大的俊美面龐。

她怔了一瞬,微微向後仰去略拉開了些距離才看清楚,自己所攀附的熱源,竟是顧衍。

她駭地趕緊撒開纏繞在他身上的四肢,躡手躡腳地翻身背過臉去,心下突突地跳動了起來。

也不怪她心如擂鼓,畢竟顧衍從未在後宮留宿過,即便盛寵如她,也只是侍寢而已,顧衍從不會在任何人面前卸下防備,徹底熟睡過去。

還未待她細想,一隻手臂搭了過來,毫不費勁地便將她攬回了他的懷抱里。

“陛下?”

果然,他不可能在這裏熟睡的,沙琳娜輕聲試探着。

然而靜靜等待了良久,回應她的也只有那均勻且深長的呼吸聲。

當真...

睡著了么......

她緊張地僵着身子不敢動彈,木頭一般躺在那裏,直躺的她半邊身子都麻了,顧衍也依舊沉沉睡着。

她不得不信,這個多疑的暴君,當真酣睡在她的枕榻之上了。

不知怎的,被他圈在溫暖的懷抱里,沙琳娜心底漾出些複雜的情緒來。

這應當算是一件好事情罷。

如此一來,以後為葉青辦事時,就會方便很多了。

她緩緩翻了個身,將木掉的半邊身子翻到上邊,面對面地偎在顧衍懷裏。

她微微仰頭睜大眼睛,細細觀察着面前的這張睡顏。

她還從未仔細地看過他呢。

說實話,她很怕他,在他面前大多是垂首低眉,甚少敢直視於他。

如今藉著明月清輝,她終於近距離地看清了他的臉。

他其實很清秀的一張臉,只是平日裏一雙鳳眼過於凌厲,看上去彷彿能夠穿透人心似地令人不敢迎視,可如今闔着眸子,倒意外地顯得柔和極了,濃黑的鴉睫在眼瞼下投了淡淡兩片陰影,看上去有些陰鬱。

沙琳娜湊近了才看清,原來在他薄薄的左眼皮上生着一顆極細小的硃砂痣,這一點妖嬈嫵媚的小痣,倒當真與他霸氣的氣質不符呢。

沙琳娜心中暗吶,忍不住伸出指尖,去碰了碰那殷紅的小痣。

“啊。”

手腕被瞬間擭住,惹得她低低一聲驚呼。

“別鬧。”

他沒有睜眼,只是將她的臉面箍進了自己懷中,輕輕撫了撫她的背脊,復又均勻了呼吸。

沙琳娜的臉埋在他胸膛上,大氣兒都不敢出,即便被他箍的有些喘不過氣兒來,也不敢再輕易動彈擾了他的清夢。

他的體溫隔着寢衣輕薄的衣料熨帖在她面上,令她難以抑制地紅了臉面。

長夜寂靜,她閉着眼睛,只能聽見他胸腔里強有力的心跳聲。

伴着那一聲聲似乎永不枯竭的心跳聲,沙琳娜只覺得眼皮子越來越沉,越來越沉,逐漸沉沉睡去。

待得再醒轉來時,已然是長日高照,日上三竿了。

後宮之中,她的位份最高,不必晨昏定省,也因着顧衍恩准她不必守規儀,免去了各宮妃嬪的請安,倒教她可以日日都睡到自然醒,着實舒坦。

聽着動靜的小宮女們推開殿門,捧着各色盥洗用物魚貫而入,伺候她起身梳洗。

顧衍早已不知去向,許是去上朝了,唯余枕榻間彌留的些許龍涎香氣味昭示着貴妃盛寵,引得皇帝留宿。

今兒的小宮女們都格外地恭謹賣力一些,倒叫沙琳娜有些不習慣。

她漱了口,隨口問着:

“檀兒如何了,現下在哪裏?”

“回貴妃娘娘的話,檀兒姐姐在後院排房裏休養,昨夜經太醫診治已無大礙,還需將養一段時日才能來當值。”

“嗯,一會兒引我去看看她。”

“娘娘還是別去了,那屋裏狹小的很,還煎着葯,血腥氣也重,別衝撞了您,不過是個宮女罷了,哪能讓您紆尊降貴去瞧呀,還是等她大好了回來當值罷。”

沙琳娜側目望向說話的小宮女,神色冷淡。

正給她梳妝的小宮女手上一抖,擱下犀角梳跪伏在地,

“奴婢失言,還請貴妃娘娘恕罪。”

“傳本宮的令,把南邊那間廂房收拾出來,給檀兒養傷,至於你...”

沙琳娜睨着匍匐在她腳下的小宮女,

“你去替她煎藥,照顧她的傷勢,若有差池,唯你是問。”

“是,奴婢遵命。”

小宮女惶恐應下,匆匆去了。

另換了個小宮女上來替沙琳娜梳妝更衣,待一切歸置完畢,沙琳娜踏出念卿殿,往後院去了。

檀兒已然被遷至後院廂房,見沙琳娜來了,掙扎着要起身下來迎接,沙琳娜幾步近上前去摁住了她的動作,

“且歇着罷,看你面色仍是不好,別逞強了。”

“娘娘...”

檀兒有些動容,依言躺回了榻上。

沙琳娜屏退眾人,在檀兒榻邊坐了,俯身去檢視了她的傷口,見包裹的很是妥當,也沒有多少滲血,這才放下心來。

“娘娘,您何苦派她來照顧我呀。”

檀兒朝窗外廊下守着小泥爐的小宮女努努嘴兒,

“她原是禮部郎中的千金大小姐,因着陛下不選秀納妃才想法子進宮掛了個閑職,想要接近陛下攀附皇恩,哪裏是個幹活兒的人吶。”

“還有這種事?”

沙琳娜笑笑,望向窗外,

“難怪我見她眼生的很,彷彿從未見過。”

“那是自然,自打您進宮以來,近身的事兒都是我親力親為,她不過是看見您受寵,見我傷了,這才轉來您身側做宮女,想要成為您的貼身大宮女。”

“來我身側做什麼。”

沙琳娜有些詫異,她原只是覺得那個小宮女話里話外都透露着對宮女的不屑,令她有些不舒服罷了,沒想到這其中還有着許多彎彎繞。

“娘娘,您如今最得盛寵,連陛下都留宿在您宮裏,待在您身邊,才最有機會見到陛下,向陛下自薦枕席啊。”

檀兒皺起眉頭,似乎有些憂心,

“這丫頭心思頗深,還是儘早遣走她才是。”

“自薦枕席?”

沙琳娜有些意外,不禁好奇地問道:“如何自薦枕席?”

檀兒見她單純懵懂的模樣,一時間倒有些難以啟齒了,只得支吾着:

“都是些下作手段,您還是別打聽這些了,您如今聖眷正隆,還是好生固寵才是,千萬不要被別的狐媚子鑽了空子。”

沙琳娜笑笑,很是坦然,

“我又不愛他,若是旁的女子能夠贏得他的垂青,替我分擔些火力才好呢。”

“您...唉......”

檀兒見她不以為意,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兩人又說了好些閑話兒,沙琳娜再三囑咐她好生將養,這才轉身回了正殿。

還未及走到正殿,皇帝的御駕就遠遠地來了,她只得迎出宮門,盈盈施禮,

“臣妾參見陛下。”

“怎麼,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愛妃竟親自出來迎朕。”

沙琳娜驚訝地抬起頭來,一時竟忘了起身。

顧衍伸手托起她,牽着她的手往內走去,似乎心情極好,笑睨着她,

“還燒着么,怎麼愣的很。”

他伸手探向沙琳娜的額頭,見溫涼一片,笑意更甚。

沙琳娜暗自心驚,顧衍這是怎麼了,自打她入宮以來,顧衍從未正面喚過她,彷彿她就是個無名無姓的人一般,只有在他意亂情迷地時候,才會偶爾喚她一聲卿卿。

像今日這般,將她喚作.愛妃,簡直是開天闢地頭一遭,她甚至想要伸手去撕開他的臉皮看一看,看看到底是誰披着顧衍的皮在冒充帝王。

“愣着做什麼,快去更衣。”

顧衍輕聲催促着,拉着她加快腳步往殿內走去。

“更衣...做什麼?”

沙琳娜吶吶地,有些摸不着頭腦。

顧衍腳步一滯,回眸望着她,

“昨兒不是說了要帶你出去看燈么,你應承了。”

“看燈?什麼燈?”

她詫異更甚。

顧衍嗤笑一聲,眸中漾起不悅,鬆開她的手,

“賞你與朕微服出行,共赴七夕燈會,你全然不記得了是么?”

微服出行,共赴七夕,燈會......

是要出宮去玩嗎?

沙琳娜艱難地消化着這個突如其來的喜訊,一時間竟開心地不知如何是好了,情不自禁地捉住他的袖擺,

“我去我去,我想去!”

她興奮雀躍地模樣似乎取悅了顧衍,顧衍仍拿着架子,冷哼一聲,伸手在她額上彈了個腦瓜崩兒,

“燒糊塗了么你,一驚一乍的。”

沙琳娜赧然笑着,掩飾着自己的尷尬,順從地任他牽着進了殿內。

侍從捧上衣飾為二人換上,皆是民間樣式。

沙琳娜一襲銀紅襦裙配着月白長衫,濃密的髮絲編成了溫柔的髮辮垂在身後,點綴了些許米珠攢成的細小珠花,靈動活潑極了,打眼兒一瞧,像極了哪家偷溜出來的小千金。

顧衍則一改霸氣龍袍,着了一身寶藍長衫,衣料華貴垂墜感極佳,用深一色的絲線摻了銀絲滿綉了雲紋,行動間光華流轉,擋不住的貴氣非凡,活似哪家剛剛考取功名的矜貴公子一般。

兩人換完裝,一打照面,俱是笑出聲來,顧衍拎起沙琳娜的小辮子,略帶嘲諷,

“怎的梳個小辮兒,看上去更顯小了,活似個黃毛小丫頭。”

沙琳娜不甘示弱,撇嘴一插腰,

“還說我呢,你看你像不像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大少?”

“嗯?似乎缺了點兒什麼。”

顧衍笑笑,回身抽了把摺扇,挑起沙琳娜的下巴,笑睨着她,

“你瞧這樣兒是不是更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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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的替身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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