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顆星星
【20】
酆理說得一本正經,然而陳糯還沒反應過來,後面就一陣竊笑。
虞薇薇和鄧弦穿得一黑一白,襯得酆理像個判官。
“笑什麼笑,你們沒覺得周楓想很晦氣嗎?”
酆理嘖了一聲,眉頭蹙起。
陳糯把自己的奶茶取了,“我沒看上。”
酆理點頭,“就現在你這個小黃臉,沒什麼看頭。”
她還把邱蜜上上下下看了一遍,一臉欠扁地嘆息了一聲。
鄧弦是第一次看到邱蜜,也跟着評價了一句:“小丫頭片子。”
虞薇薇跟男朋友站在一塊,他的男朋友一頭黃毛,加上虞薇薇的紅毛,如果有個綠毛那真是相當搶眼的紅綠燈了。
陳糯沒有半點傷心,拎着奶茶說:“借過。”
酆理:“你買那麼多喝得完么?”
陳糯:“我跟周鴛一起。”
她注意到被鄧弦抱着的那個女人手上拎着一袋雞鎖骨,就在奶茶隔壁攤,真是湊巧。
而陳糯個子不高,又很弱氣,站在酆理邊上實在對比強烈,沒半分姐妹感。
而且疏離得一眼就能看出來。
酆理冷哼了一聲。
陳糯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鄧弦看奶茶第二杯半價也要喝,因為多出來一個酆理大肆嘲笑了一番。
酆理倒是沒和她計較。
慶敏戈:“這就是你的新妹妹?感覺也不像你說的那麼……”
鄧弦:“討厭?”
酆理:“后媽帶來的拖油瓶而已。”
慶敏戈笑笑,“你不是很想你爸找個老婆,找到了你又這麼嫌棄,酆理,你還爭寵呢?”
酆理:“怎麼被你說得這麼噁心。”
沒有第二杯半價的酆理一個人買了兩杯,非常直觀地掉進了消費陷阱。
“她就是覺得不爽。”
虞薇薇說,他們兩隊都挨着,襯得酆理在人群中孤家寡人。
“其實邱蜜是個男的就沒那麼多事了,妹妹嘛,酆理的軟肋。”
酆理接過奶茶喝了一口,“你不要以為很懂我。”
她周末一身打扮都非常社會,在學校拆了的耳環戴上,半點學生樣都沒,手插在皮褲褲兜里,“我只是覺得小菟才走了那麼點時間,家裏又多了個妹妹。”
她嘆了口氣。
慶敏戈拍了拍酆理的肩,“得了吧又不是給你安排情妹妹,你一臉苦大仇深。”
酆理想到邱蜜那張蠟黃的臉,沉默了半天,“我有那麼……”
鄧弦:“唉你再找一個唄,世界上又不是陳糯一個女的。”
虞薇薇每次都要懟她:“你能不能別老發騷啊,酆理看得上你么?”
酆理:“……慶姐在呢。”
慶敏戈倒是一點也不介意,她端着奶茶,細瘦的手腕掛着一個銀鐲子,像是很多年的舊物。
“隨便啊,鄧弦要是能泡到酆理,我被踹了也會祝福的。”
酆理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鄧弦哇哇大叫,“你怎麼這樣,你不是應該挽留我嗎?”
慶敏戈看上去弱不禁風,一副很容易駕鶴西去的模樣,但是酆理知道這個人跟塊石頭一樣。
鄧弦是挺不容易的。
她唉了一聲,人聲鼎沸里,她不免又想起自己還沒開始就結束的暗戀。
今天天氣很好,天上都有星星。
不知道陳糯死了,是不是一顆寂寞的星星。
下一刻酆理又笑了笑,覺得自己文藝過頭,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這麼多的盼頭。
再找一個啊,也得找陳糯那樣的吧,沒得到過,太抓心了。
前面一段路有專門供人休息的座位,只不過人很多,垃圾也多。
虞薇薇的男朋友找了個桌子,酆理還去買了一把羊肉串。
陳糯找到周鴛的時候這三都開上茶話會了,什麼旋風土豆油炸雪糕開花大肉腸爆炒豬油渣堆在一起,像是餓死鬼投胎。
“辛苦了我們蜜蜜。”
陳糯的雞皮疙瘩如約上班,沉默了一會,“你還是叫我全名吧。”
周鴛:“為什麼啊。”
陳糯頓了頓,“很嗲。”
一陣爆笑,周鴛幾乎笑倒在陳糯身上,“幹嘛啦,女孩子嗲是錯嗎?”
“我知道了,你覺得酆理那種比較好是不是?”
周鴛咬着土豆,“酆理那種酷太難學啦,唉我感覺她好帥,又很漂亮,雖然不太白,就看着……賊有勁。”
隔壁的女同學一拍桌:“是啊!下一秒就要強搶民男那種。”
陳糯:“……”
酆理的名聲真的好臭。
奶茶很甜,周圍很吵,人也很多。
食物的味道混在一起,陳糯聽到周鴛說:“邱蜜你知道嗎,剛我們仨坐在這裏,還看到錢果然和周楓想在隔壁吃雞翅包飯。”
陳糯:“剛才買奶茶不是也看到了?”
“我就說嘛,他倆肯定在一起了。”
周鴛還買了豬蹄,套着手套吃得非常快樂,一邊說:“所以啊我覺得陳糯好慘哦。”
一邊倆點頭如搗蒜。
物理死亡的陳糯已經無所謂這種社會性死亡了,還加入了自己的八卦討論,“她應該什麼都不知道。”
周鴛一拍桌板,“所以啊!好生氣哦,酆理追她還沒追到呢,可惡,其實我覺得她倆也挺配的。”
陳糯:"那可是女同……"
“女同怎麼了,”周鴛喝了一大口奶茶,“能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就不錯啦。”
說完她還幽怨地說:“都沒人喜歡我。”
陳糯:“那你的意思是有人喜歡你男的女的都可以?”
周鴛點點頭。
陳糯沉默了。
她其實不太明白酆理這種喜歡,饒是現在有了這個認知,還是覺得很奇怪。
還和酆理做了名義上的姐妹,住在同一個房子裏,偶爾還一起吃飯。
是家庭成員的關係。
那喜歡,又是什麼樣的。
歌詞裏的喜歡非常熱烈,能從旋律和節奏都能感受到,也有非常沉重的喜歡。
千變萬化的微妙。
但是陳糯從沒體會過。
她們四個坐在這邊,酆理也沒發現,她隔壁坐着慶敏戈,在拒絕鄧弦的撒嬌。
“你今年校招嗎?”
慶敏戈突然問了一句。
這一桌都是不學無術的典型,但以前也沒想到居然是酆理這貨還在上學。
“沒想好。”
酆理吃着羊肉串,“大概率是不參加了。”
她的長發披着,裏面墜着好幾條辮子,挑染在光照下還挺明顯。
“為什麼?”
慶敏戈用簽字叉了一塊水果,她看臉都格外蒼白,還不是天生的蒼白,總感覺纏着病氣。
“沒意思。”
酆理說,“我本來也就隨便練練,老李是很想我上大學的,他自己那點基因還指望自己生出名牌大學女兒呢。”
酆理還沒輟學也是老李的強制要求,他雖然是放養酆理,早年還是寄予厚望的,希望酆理能考個本科。
後來發現酆理實在是無心學習,又把這個心愿加在了李菟身上,酆理覺得自己壓根沒遺傳到親媽的基因,反而是李菟有讀書的基因,成績和還不錯。
結果李菟沒了。
高考沒考完的酆理復讀了。
又是一年,妹妹和喜歡的人都死了了之後,酆理其實消沉過一陣。
不過在別人眼裏好像變化不大,只不過慶敏戈還是覺得酆理有了點變化。
酆理今年十九歲,本來就比普通高三生大一些,加上平時搞一些被家長認為是不三不四的愛好,大半夜在街上開摩托車漂移之類的。
怎麼看都不太正經。
但是慶敏戈覺得她是這群人里最出息的一個,酆理這人勁太足,她就是缺目標,一旦安逸就是得過且過。
如果一無所有,反而能被她殺出點路來。
當然也可能適得其反,就比如陳糯的死,讓她連那點青春期的熱忱也沒了。
“你過了專業,文化課補補也不是不可以。”
慶敏戈的具體年齡酆理也不清楚,反正三十多歲,第一次見的時候慶敏戈還沒這麼虛弱。
她好像懂得很多,很多新潮的玩意也都知道,酆理覺得她不太像小縣城養出來的貨色。
也不知道怎麼跟她們這群人混在一起,帶小孩似的。
酆理隱約覺得是因為性取向。
但是也不敢肯定,畢竟慶敏戈老笑着,也看不出什麼難過。
“不太想學,我想着的是早點去賺錢,老李不讓。”
“賺錢啊,”慶敏戈笑笑,“你以後那麼幾十年都在賺錢,上學可就是這麼幾年。”
“你怎麼跟我爸一樣。”
酆理捏着奶茶杯,她的手指修長,但是手掌有很多繭,手腕還貼着膏藥,散發著一股中藥味。
“我確實不小了,”慶敏戈把自己的吸管從鄧弦那拿回來,“李叔是為你好。”
酆理點頭:“我知道。”
“但是學習這事吧,實在是,很煩。”
她的眉間繞上愁苦,慶敏戈喝了一口奶茶,自己的吸管還是被鄧弦糟蹋了,吸管口都是口紅。
“又沒讓你靠純文化。”
“而且失戀一次,又不是你這輩子只能喜歡一個人,”慶敏戈的聲音有些沙啞,像是聲帶受過傷,“你別走不出來。”
酆理打了個哈欠,敷衍地嗯了兩聲。
鄧弦在一邊說:“酆理,你妹妹坐隔壁欸。”
酆理看過去,正好看見邱蜜左手夾起炒粉干吃了一口。
世界上左撇子那麼多,但是她之前只認識陳糯一個。
偏偏這個新來的拖油瓶也是,而且有個小動作也很像。
陳糯講話有摸耳垂的習慣,就是聊着聊着,手上閑,就會這樣。
酆理看着邱蜜,眯起眼。
為什麼邱蜜也這樣?
一個隱隱的猜測從她心理爆,她一邊覺得自己瘋了,一邊又要讓自己去相信,最後她小聲地問慶敏戈——
“你相信世界上有除了身體其他都一模一樣的人么?”
慶敏戈挖了一勺雪糕,漫不經心地說:“借屍還魂?酆理你的最近很迷信啊,又是晦氣又是這個的。”
酆理低頭笑笑,她其實快瘋了。
陳糯這兩個字烙得太深,得不到越發讓她恨。
此刻破罐破摔,心說:再看看吧。
做鬼我都不想放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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