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寵
寶閣樓里風景獨好,每扇門每扇窗每條長廊甚至是每一盆雛菊都是精心設計過的擺放,綜合天象方位八卦,又請禪師開了光請了佛祖庇佑,對裏面居住的人百利而無一害。
原本老太妃也不信這些,可寶哥兒病的日子長了,她也就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郡王府里除了節日跟重要日子以外的大宴基本上都是分開用膳的——
一是各房院子相隔有些距離,二是各自院裏也都有廚娘灶間,三來就是各房各院的主子小姐少爺口味也都各不相同,若是非要把這麼多人擠在一起用膳,只怕時間一長難免多生是非。
再加上就算其他房頭兒願意將就,老太妃也不會讓寶哥兒與他們同席而食,畢竟蔡雲旗身體不好,又長年服藥,吃的用的總要特殊些,每每食物也忌口的多,那麼多人湊在一塊吃飯,寶哥兒如何受得了,跟遭罪有什麼分別。
當然了這只是針對寶哥兒定下的規矩,其餘房頭總歸是要有些走動的,不然時間一長,一家人總不聚在一塊,難免就要生疏,這便就體現了蔡文征作為一家之主的用途。
蔡雲旗那裏用不着他操心,有老太妃護着誰敢造次?他這個父親偶爾去看看便可。
如此一來,其餘的時間就全分給了安芷蘭與司臨霜,雙數在安芷蘭的房頭,單數在司臨霜的房頭兒,若是哪一天累了他也會歇在司臨霜的房裏。
每到這種時候,安芷蘭總會一個在屋子裏恨的咬牙切齒,恨不得扒了司臨霜的皮拆了她的骨。
話說司臨霜跟安芷蘭是差不多同時進府的,要說蔡文征更喜歡誰,那肯定是司臨霜,雖說安芷蘭也是花容月貌,可對比司臨霜總是差了那一點楚楚可憐的神韻。
若不是因為她同安芷嫣是姐妹,又先生了兒子,只怕郡王妃的位置還不一定落在誰手裏呢。
再加上安芷蘭做事有理有條並不用蔡文征操心太多,不像司臨霜總是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讓人一看就心疼,時間一長,蔡文征心裏的天平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倒向司臨霜。
“屹安最愛的板鴨來了。”
蔡雲旗鬆鬆垮垮的套了件綢緞綠面的外衫,肩膀雖單薄但身高卻不算矮小,尤其因為清瘦更顯高挑。
蔡雲旗天生一雙大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眼裏似是有星辰閃耀,微微彎起的嘴角雅人深至,只是年歲尚小,再等個幾年五官長開些,說是貌比潘安都不為過。
“喜歡就多吃些。”
老太妃看小輩目光里總是慈愛的多
“屹安比咱們寶哥兒要年長几歲呀?”
“回老太妃的話,我比寶哥兒大三歲。”
白屹安立馬從椅子上站起身來。
“坐坐坐,站起來幹什麼。”
老太妃連忙擺手讓她坐下
“咱們都是舊相識,你跟雲旗情同手足,都是我的孫兒,一家人說話何必那麼見外。”
白屹安這才重新落了坐,可還沒動筷子,卻又聽老太妃問道
“可有意中人?”
“還..還沒呢。”白屹安畢恭畢敬的答道。
白屹安被問的有些尷尬,像她這個年紀的女子在晉京城內早都已經嫁人了,她這樣有才幹但還沒嫁人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白家三代都是宮中御醫,你年紀輕輕又被破格晉陞御醫院,怎麼還沒有高門說親呢?”
話音剛落,老太妃忽然一笑,瞭然道
“定是我們屹安太優秀,普通的高門怕是都不敢來提親呢。”
“不、不是的——”白屹安漲紅了臉。
“哎——你優秀,眼光高點,是對的。”
老太妃一副過來人的模樣
“你是個好孩子,也得仔細挑挑不是。”
“我——”
“祖母~~”
白屹安雖然醫術高明,但的的確確是個不會說話的,尤其是一着急起來就結巴,幸好有蔡雲旗替她解圍。
“祖母只關心屹安,怎麼不問問我呢。”
“怎麼?你也想娶親了?”
老太妃抿嘴一笑盡顯慈愛,但眼底卻又閃過一絲不忍。
“我是說屹安,不是不想嫁人,只是每天為了我的病鑽研醫術,怎麼結識好公子呢,就算有媒人上門說親,只怕也得被她那些冗長的醫書嚇跑了。”
“你瞎說什麼!”
白屹安的臉比之前更紅了,這人到底是給她解圍的還是添亂的。
老太妃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指着蔡雲旗
“你呀,就是個淘小子,連屹安都不放過。”
話罷又瞧向白屹安,擔保道
“寶哥兒說的也不錯,這些年來你確實費心不少,我們郡王府的確是耽擱你了,不過你放心,好男子多的是,這事包在我這個老婆子身上,一定給你找個心儀的。”
“不不不,我還不急呢。”
白屹安連連搖頭,趁老太妃沒注意,腳下便用力踩了身旁添亂的人一腳,可奈何蔡雲旗是個屬猴子的,精的很呢吶,早早就把腳挪開了,讓白屹安踩了個空。
“屹安不急,我也不急。”
蔡雲旗半眯着眼睛,笑意盈盈的挑了顆蓮子吃進嘴裏
“只要有祖母,有水晶心,我才不要娶媳婦呢。”說著又攬上老太妃的胳膊
“我得一輩子陪着祖母呢。”
“瞧瞧瞧瞧,這嘴跟抹了蜜似的多甜吶,哄的我這個老太婆笑的都合不攏嘴了。”
“哪裏是哄您,孫兒說的句句都是真心話呢。”
“好好,不是哄我,是真心話。”
老太妃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落在蔡雲旗身上的目光竟有些哀傷,有的時候她時常想着這些年的不易,拉扯這樣一個多病的孩子熬過了那麼多艱難的日子,好不容易才這麼等到他長大。
十六年吶,不是一朝一夕也不是一兩句辛酸可以說明的,她一個從不信神佛老道的人,竟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天祈求佛祖保佑,一時間胸口有些酸澀,眼眶有些濕潤。
白屹安與蔡雲旗都察覺到老太妃的變化,相互對視一眼又低下了頭。
“祖母您怎麼了?”
蔡雲旗握上老太妃的手背,曾幾何時這個在她眼裏寬厚的手掌,忽然變小了這麼多,她的手掌竟能輕而易舉的將老太妃的手全都蓋住,而祖母那原本直挺挺的腰背,這兩年也漸漸佝僂。
“沒怎麼。”老太妃笑着眯起眼睛搖了搖頭“我就是想着我的寶貝孫兒突然就長成大人了,高興的。”
“那祖母可要好好愛惜身子,得長命百歲才行,我還沒孝敬您呢。”
“瞧瞧我這孫兒說話多甜,盡挑我這老太太愛聽的說。”
蔡雲旗的話惹的老太妃哈哈大笑,似乎剛才的哀傷已經平息,她扯着自家祖母的衣袖賴皮道——
“好不好嘛,您答不答應嘛。”
“好好好,答應答應。”
老太妃比任何人都希望蔡雲旗能身體健康的長大,可一想到這個“孫兒”從小糟了多少罪才成長到現在,還能在自己身邊撒嬌,方清韻心裏頓時不是個滋味。
飯畢后,老太妃漸露疲態,畢竟是快要七十歲的老人了,熬了一個晚上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哈欠一個接一個,坐在椅子上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你們年輕人慢慢說話,我這個老婆子熬不住了,得回去歇歇了。”
老太妃邊說邊起身,姜嬤嬤趕忙過來攙扶着,臨走時老太妃還不忘對白屹安說道
“就把這裏當自己家,不準見外,晚了就住下。”
“好,屹安知道了。”
白屹安同蔡雲旗一塊正要送老太妃出去,卻又被攔住,只見老太妃搖着手
“回去坐着,幾步路的有什麼好送,進屋好好說說話。”
姜嬤嬤攙着老太妃,一左一右兩個丫鬟跟着,回了屋子姜嬤嬤端來碗安神助眠的湯藥讓老太妃喝下。
“白姑娘真是厲害,年紀輕輕醫術便這樣高明,咱們寶哥兒有她,身子一定會好起來的。”
姜嬤嬤拉開被子放好枕頭扶老太妃躺下
“到時候老太妃長命百歲,咱們哥兒也兒孫滿堂,想想就讓人高興。”
老太妃半閉着眼睛,嘴裏喃喃自語道
“我一把年紀什麼都見過了,百歲於我來說沒那麼重要,只是愧對於咱們寶哥兒,一個女孩子家家的,從小被當男孩子養,也從來不抱怨不嬌氣,我這一閉眼啊,就是我那外甥女拉着我的手求我一定要照顧好雲旗,這諾大的郡王府,水深着呢,她們都以為我老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這要是把那麼小的雲旗放在那兩房裏養,還不得被活剝生吞了,芷嫣雖說是我那沒見過幾面的遠方堂妹所生,但這孩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歡,奈何卻是個福薄兒的,就是可憐了我這個寶貝孫女,我多活一天,就能庇護她一天,可我要哪天走了,怕是都捨不得閉眼。”
方清韻褶皺的眼角里滿是淚痕
“老薑啊,我們都老了,你說我當初的決定是不是錯了,把雲旗說成是男嬰,從小讓她吃了那麼多的苦,這好不容易長大了,卻不能看着她嫁人,當初我怕我活不到雲旗長大,護不了她成家,我是不是做錯了啊。”
“老太妃這說的什麼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您這也是為了寶哥兒好,那兩房肯定不會善待寶哥兒,就算她長大了,就那小安氏和司氏定會將雲旗小姐隨便嫁於一人,那兩房都是有女兒的人,怎麼可能會讓雲旗小姐嫁的比他們女兒好呢,您這是為了雲旗小姐不得已才做的這個決定,要不是您做的這個決定,雲旗小姐能不能活到現在還不一定呢。”
姜麽麽紅着眼眶說道
“我這最初也是有私心,芷嫣是我外甥女,郡王府能在自家人手裏,那是最好不過的,這雲旗啊,自小就聰明,越長大我越看她勝我當年,越是深得我心,這要真是男兒身,郡王府定是他的。”
“老太妃跟寶哥兒都是好人,好人有菩薩保佑,有福報有好報。”
“那就都報給寶哥兒吧。”
許是葯勁兒上來了,老太妃話音剛落,便打起了鼻鼾睡著了過去,姜嬤嬤屏退了下人,自己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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