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兄妹

蕭家兄妹

華南一帶水賊海盜猖獗,近年來一直不斷進犯,幸好蕭家一門忠心衛國,常年坐鎮沿海一帶。

如今家中長子繼承父業,生擒海盜首領,使得沿海一帶的百姓安居樂業,今而聖恩以至,進宮領賞,日後前程不可限量。

“哥哥,這晉京可真大真好啊!”

那人明明是男子打扮,聲音卻如同少女一般清脆悅耳,尤其長得那一雙勾人的媚眼最為明顯,只見她高挑瘦窄的腰身,着着上好的天蠶冰絲面料的衣服,綉着雅緻古典的蘭花百葉紋,衣邊的金絲線與頭上的和田玉簪交輝相映,顯得整個人熠熠生輝朝氣蓬勃。

“皇帝住的地方能不好嗎?”

一個低沉着聲音的男子手裏牽着韁繩,墨黑頭髮用了油脂一絲不苟的在頭頂結了個髮髻,脊背挺直身材高大,與身旁那個玲瓏嬌小的“男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要去看看那個!”

“哎!妹妹你可別亂跑。”

男子急忙追了過去,只因牽着馬不太方便,才走得慢。

原來那“男子”並不是真男兒,而是女扮男裝的蕭一瑾,陪在她身邊的高個兒兒郎正是她那立功受了封賞的哥哥蕭維丞,此番前來也是蕭一瑾死纏爛打換來的,蕭維丞為人憨厚老實,又是個寵愛妹妹的,自然受不了蕭一瑾這般糾纏,只好連連點頭應了她,不過一路上有人作伴倒也不覺得悶了,蕭一瑾又是個精靈古怪的性子,說說笑笑的走了一路,竟也不覺得路途遙遠。

“這裏不比家裏,晉京地大人多,仔細走散了,萬一被人販子拐去了我可不管你。”

蕭維丞嘴上滿不在乎的笑着,眼睛卻一直牢牢地盯死在蕭一瑾身上。

蕭一瑾撇嘴一笑,說道

“若是人販子遇見了我,指不定誰拐誰呢。”

“又胡說了不是,”

蕭維丞自小便拿這個妹妹沒辦法。

“你呀,哪有一點兒女子的模樣,上躥下跳就是個小猴子,真該投個男兒身才對。”

蕭一瑾對着哥哥吐了吐舌頭“我才不要當什麼男子呢,一天到晚臭烘烘的,哪像女兒家整天都是香噴噴的。”說罷便轉過身對着身旁一路陪着的蓁蓁勾了勾下巴“你說是吧!”

蓁蓁是蕭一瑾的貼身侍女,自小伴着蕭一瑾一起長大,此次上京她自然也是要跟着來的,一路上也和蕭一瑾一樣男裝打扮,只是她較蕭一瑾相比稍稍圓潤了些又長了張娃娃臉,男裝穿在她身上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就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照你的意思,我跟存安就都是臭的?”蕭維丞偏過頭看向存安,只見他眼睛卻一直在蓁蓁臉上轉悠,立馬伸手對着他的後腦勺拍了一下“臭小子!我看就是你最臭!”

存安這才回過神兒來,連忙問道:“少爺您說什麼?什麼東西臭了?”

“說你臭小子亂看姑娘呢!”蕭一瑾壞笑着推了一把蓁蓁。

“小姐~~”蓁蓁頓時滿臉通紅卻聽見存安在一旁傻笑,又羞又氣對着那人的腳便狠狠的踩了下去。

“哎呦!”存安連忙抱起腳直跳喚。

引得蕭一瑾跟蕭維丞又是一陣捧腹大笑,四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就這麼無所顧忌逍遙自在的打鬧於晉京城中,來往的路人時不時看向他們四人,眼神中也流露出些笑意,快樂是會被傳染的。

晚些時候他們便在驛站落了腳,蕭維丞是千叮嚀萬囑咐就怕蕭一瑾趁自己不在亂跑出去,晉京雖說是天子腳下但也不代表沒有歹人,蕭一瑾又是個愛玩鬧的性子,若是沒人看管,指不定要瘋玩成什麼樣呢。

“你可好了,不僅能領賞還能吃美食。”蕭一瑾鬼靈精樣的眨了眨眼“你說這宮裏的飯是不是天上有地下無啊?”撅着嘴晃了晃腦袋“唉,可惜我去不成。”

“你怎麼還是個饞貓樣兒。”蕭維丞無奈的瞧了眼自家妹妹,嘆了口氣道:“你還真當我是為了美食去的啊?”

“那不然呢?”蕭一瑾見蕭維丞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不解的問道:“不是皇上讓你去吃的嗎?”

“我的傻妹妹喲,這宮裏的飯有那麼容易吃嗎?到時候皇上一說話你還不得聽着,那飯吃的能有滋有味兒嗎?”蕭維丞摸了摸腰間的寶劍,皺眉道:“爹爹總說伴君如伴虎,我雖說是立了功,可心裏還是七上八下的。”

“你又沒做錯事,吃了飯領了賞不就回來了嘛。”只見她轉了轉眼珠兒,道

“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大不了再畫上兩撇小鬍子。”

說著還拿手在嘴邊比劃起來。

“你少出些餿主意吧。”蕭維丞瞥了她一眼,嫌棄道:“閣下這副打扮不畫鬍子方有些男子的清秀,碰上眼拙的人倒還說得過去,可若是添上了小鬍子那可就真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切!宮裏規矩那麼多你想讓我去我還不去呢!”蕭一瑾推開屋裏的窗戶,瞧着外頭擺起的夜市,眼睛頓時就亮了“這兒不比宮裏好玩啊!”

蕭維丞三步並作兩步走,砰的一聲便將窗戶關上了“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驛站,等我從宮裏回來再陪你去逛。”說罷將腰間的隨身寶劍取了下來,轉頭又看向蓁蓁“你可得看緊她,要是回來不見人———”

“要是回來不見人,你就把蓁蓁許配給存安。”

蕭維丞話還沒說,蕭一瑾便插了嘴打斷。

“這倒是個好辦法。”蕭維丞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蓁蓁見這兄妹倆一唱一和的打趣自己,頓時臉都紅到脖子根兒了,連連跺腳“小姐!少爺!”

這麼一鬧倒是高興了旁邊的存安,樂的顛兒顛兒地跟在蕭維丞身後。

“少爺,要是小姐乖乖待在驛站沒出去,能不能也把蓁蓁嫁給我?

“臭小子!”蕭維丞揚起手又是一下落在他的後腦勺上“一天到晚凈想美事兒。”

“那不是您跟小姐說的嘛。”存安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小子有點兒出息行不行,這八字還沒一撇呢,看你那猴兒急樣兒。”蕭維丞騎着高頭大馬好不風度翩翩“仔細腳下的路吧,等下到了宮裏別給我丟臉。”

待二人到了宮門口就看到早等在那裏接應的宮人,隨後便將他們引至光祿寺。

帝王之家吃飯不像尋常百姓,尤其是這種賜食有功之臣更為講究,既不能去外頭下館子更不能隨意在哪個殿裏擺桌設宴,於是便特設了光祿寺用來專門宴請大臣。

“光祿寺擺宴,替小李將軍蕭維丞賀功。”宮人高喊一聲,便開席了。

皇帝設宴必然不同尋常人家,蕭維丞看着一桌子的珍饈美味卻沒有絲毫胃口,餘光不經意的掃見那高坐主殿之上明黃,心裏又是沒有來的一驚,原來皇帝是長這個樣子。

“蕭維丞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晉朝的歷代皇帝雖不是美男子但也算樣貌標緻,就連蔡文征一個郡王都是身形高大氣度不凡,可反觀主殿之上的蔡顯宗卻讓人有些大跌眼鏡。

一雙深褐色的眼睛被異於常人的突出眉骨包藏於眼窩之中,露在龍冠外面的頭髮已經全部斑白,乾癟的臉上只剩下一層薄薄的皮,嘴角的因為笑容而皺在一起的紋路呈現出一種詭異的老態,使人後背一驚,也不知是年歲大了挺不直腰身還是本來就是駝背,蔡顯宗始終都是佝僂着腰板,從沒坐直過。

“小蕭愛卿平身。”蔡顯宗沙啞着嗓音,一張口便帶着帝王家不怒自威的冷漠“賜坐吧。”

“謝陛下。”蕭維丞微微拉動着椅子向後挪了挪,連一絲細小的聲音都沒有發出。

“朕依稀記得蕭立威年輕時驍勇善戰,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以區區三萬人擊退敵方五萬軍馬,當時先皇尚在便對他更是讚不絕口,也是在這個時節賜了他華南水師大將軍的威名,如今沒想到子承父業,你小小年紀竟拿下賊寇首級,不僅替朕安穩了一方百姓,更是為你爹也爭光不少,果真虎父無犬子。”

“陛下謬讚。”蕭維丞立馬站起身來。

“唉,坐下坐下。”蔡顯宗擺了擺手,示意蕭維丞坐下

“你年少有為,這番誇獎還是受的住的,不要學那些老臣的那一套,今日咱們就是說說家常話不必拘謹,不醉不歸。”

蕭維丞這才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北方酒烈不似南方酒溫,才不過幾杯下肚,蕭維丞便有些恍惚,低頭猛吃了幾口菜方才緩解了些。

“不知小蕭愛卿對西北邊陲一帶屢屢進犯的匈奴人有何見解?”蔡顯宗眯吃着嘴邊的菜,似是隨意的閑談着。

蕭維丞雖沒有與匈奴人打過仗,但對乎頓單于的名字也是有所耳聞的,邊陲匈奴與華南海盜一直以來都是大晉的心頭之患“啟稟陛下,史記有云:彼匈奴者,邊夷賤類,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微臣只知道他們身材矮小卻粗壯善於騎射從不下馬而行,面貌醜陋兇殘如獸,可又沒有固定住,所以游牧為主,微臣以為匈奴人之所以屢屢進犯一是生存環境惡劣,不得不進行掠奪;二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是他們不得不學會騎馬與射獵,如此一來匈奴人便全民皆兵;三則是他們崇尚武力天生殘暴好鬥,以殺敵慶功激勵士兵,所以以微臣之見對匈奴人應該趕盡殺絕既不給自己留後路也不給對方留活口。”

“好!”蔡顯宗當際拍手,連說了三聲好“小李愛卿這番言辭說到了朕的心坎上,大晉有你這樣的年輕後生,實屬百姓之福,朕之福啊。”

蕭維丞急忙起身拱手作揖“多謝陛下,微臣自當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此時天已經黑了,蕭一瑾在驛站里等的着實無聊,卸下男裝后換上了女子打扮,只見她粉色及踝輕紗羅裙,腰間繫着禾綠紗帶曲線窈窕身姿如柳,上身着着一襲淺紫色對襟半長及腰窄袖衫,胸間綉着零星雪白小花,雪白如玉的脖頸下掛着一隻裹着金邊玉寶蟬,粉嫩的耳垂上墜着一對靈巧的玉蝴蝶,僅用一根銀簪便將烏黑拖地的青絲挽住,盤成精緻奪目的少女髻,一雙眼睛猶如天邊的星星一樣澄澈透亮,微微上挑的眼角顯出一絲媚態,顧盼流轉之間一股清雅高華的貴氣渾然天成,讓人自慚形穢不敢輕易靠近。

“小姐,少爺他們怎麼去了這麼久還沒回來?”蓁蓁也已經換上了女裝,雖沒有蕭一瑾那般自帶嫵媚,但好在樸素清麗,也是個美人胚子。蕭一瑾朝窗外瞧去“快了吧,估計是皇上留他多坐了會兒。”

話音剛落下,便聽見走廊里傳來腳步聲,蓁蓁立馬跑去門前“一定是少爺他們回來了。”

果然下一刻門就被敲響了,只見蕭維丞渾身酒氣走路搖搖擺擺,存安小心在一旁扶着。

“怎麼喝的這樣多?”蕭一瑾奇怪道:“你平常酒量不是還可以嗎?”

蕭維丞由存安扶着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鬆了松領口“先去給我倒碗水來,再讓店家做碗面送上來。”

“你這是怎麼了?”蕭一瑾倒了杯茶水遞去,蓁蓁則下樓去叫面。

蕭維丞只覺得自己口乾舌燥,胃裏又燒的十分難受,猛地一口將水喝了個乾淨,苦哈哈的一張臉看向自家妹妹,說道:“不是你阿兄我酒量不好,實在是這晉京的酒水太烈,陛下又一直拉我說話,動不動就舉杯,飯根本就吃不上幾口,我能撐到現在已經不錯了。”

“那你有沒有看清皇帝長什麼樣?是高是矮是胖還是瘦?

蕭維丞愣了愣眨吧了幾下眼睛,表情有些為難道:“帝王之像從來都是異於常人,我們做臣子的不好說。”

“不好說是個什麼意思?”

“不好說就是——”蕭維丞對着蕭一瑾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些,小聲在她耳邊道:“就是不好看。”

“不好看就不好看唄,神神秘秘的。”

“哎!你小點聲兒。”蕭維丞指了指窗戶“小心隔牆有耳。”

“真是麻煩。”蕭一瑾皺了皺眉,頓時覺得晉京除了繁華些外也沒什麼好的了,就連說句話都要小心翼翼,反倒有些想家了。

“少爺面來了。”

蕭維丞真的是餓壞了,也顧不上什麼個形象,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一碗雞蛋面兩三下就全進了他的肚子,端着把湯都喝了個精光。

蓁蓁和存安在一旁都看呆了,知道的是他去宮裏吃了飯,不知道還以為鬧飢荒逃難出來的呢。

“看來這宮裏的飯菜也不怎麼好吃。”蓁蓁在一旁小聲的跟蕭一瑾說著。

自小一起長大的兄妹,蕭一瑾對自己這個哥哥再了解不過了,老實憨厚沒心眼兒,別看他在戰場上殺敵立功英勇無敵,可放在朝廷官場裏就是個傻子,既不會看別人的眼色又聽不出他人話中有話,這種個性若是幸虧生在了武將之家,若是放在文臣堆里只怕是要被人吃到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皇上還說了什麼?不是說要給你封官嗎?”

“這個倒是沒有提,就是一直誇我後生可畏。”蕭維丞說著又想到了什麼,跟着補充道:“對了,皇上還問我對匈奴人有什麼見解?”

“問你?”

“是啊。”

“那你是怎麼說的?”

“就照實說啊。”蕭維丞從家裏出來的時候蕭立威就囑咐過他,見了皇上切記不能瞎說,一切從簡從實便可。

蕭一瑾抿了抿嘴喃喃自語着:“許是我想多了。”隨後便瞧向窗外的萬家燈火,心裏忽然覺得有些空落落了,算起來也出來了不少日子,早就沒了當初貪玩的心思“阿兄,咱們什麼時候回去啊?我有些想爹爹跟娘親了。”

被蕭一瑾這麼一說蕭維丞也有些想家了,轉了轉眼珠,說道:“明日就沒什麼事了,阿兄陪你在晉京好好玩一玩,後日咱們便啟程返家。”

蕭一瑾露出兩顆小虎牙,笑道:“那阿兄明日可早起些。”

第二日一大早,集市才開蕭家兄妹便出了街,蕭一瑾是這個也喜歡那個也愛,大包小包的買了一大堆,別說蓁蓁了,就連蕭維丞跟存安的手上懷裏都抱的滿滿當當。

“你這是還要買多少啊?在買我可抱不動了。”蕭維丞嘟囔着。

“平常見你訓練負重的時候都沒喊抱不動,現在才拿這麼點東西就開始叫喚了。”

“大小姐,你可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我這懷裏抱的哪個不是你的東西。”

只見兩手空空的甩手掌柜蕭一瑾俏皮的笑了笑“我給你也買了,給爹和娘親也買了。”說著便撒起了嬌來“我的好阿兄,別這麼小氣嘛。”

“真是拿你沒辦法。”蕭維丞對自己這個妹妹是向來都是寵愛有加的,聽她跟自己這麼一撒嬌,什麼也都心甘情願。

四人逛到天都快黑了才回驛站,才進了門屁股都還沒來得及坐下,就見來了兩個宮人打扮的太監,蕭維丞一下就認出來,其中一位正是引自己去光祿寺的那位。

“公公您——”話還沒問完,蕭一瑾便急忙扯了扯自家阿兄的袖子,目光落入了那人手中的明黃上。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華南水師都督蕭立威之子蕭維丞生擒海寇首領,安穩一方百姓有功,特賜城南三進宅院一座,黃金百兩絲綢百匹,留守晉京。欽此。”

“小蕭將軍還不快快接旨謝恩。”公公眯眼笑道:“洒家在這先祝賀蕭公子前途無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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