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006

下午回到出版社之後,花梨純立刻在出版社內搜尋太宰犬的身影。她很擔心自己不在的時候,他又找了棟樓或者找了條河去跳。

好在出版社現在只有一個小房間,連着一小片後院,一望就能看見所有邊邊角角。花梨純一眼就看見坐在後院廊下的太宰犬,這才鬆了一口氣。

花梨純不知道太宰犬為什麼會入水。但在親眼見證他敲出一篇《斜陽》后,她覺得這可能是文豪的怪癖。

太宰犬的耳朵微微搖晃,似乎是聽見花梨純回來了,但卻沒有更多的反應。花梨純沒有打擾太宰犬,而是輕手輕腳地坐到了辦公桌前,打開電腦查看,指望着自己上學的時候,他靈機一動又寫了什麼新作品。

但在電腦里搜了一圈,花梨純能找到的,也只有昨天夜裏完成的《斜陽》。

果然,就算連狗勾是大文豪這種不正常的事情都出現了,連續創作兩部超高質量的小說依舊不太可能。

花梨純正坐在電腦前想着,身後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太宰犬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他在花梨純身邊停步,鼻尖湊近她垂在椅側的手嗅了嗅,突然張口,輕輕咬了咬她的指尖。

濕潤的觸感令花梨純一個激靈,剛想抽回手,太宰犬卻已經鬆了口。他的雙眼安靜地看着花梨純,朝着門口走了幾步,又回頭看她。

那一瞬間,花梨純產生了一個猜想——太宰犬彷彿,要帶她去某個地方。

——難道,是和小說有關的事情?

她站起身,跟了出去。

……

十分鐘后。

狗遛人的花梨純跟着太宰犬,來到了一條小河邊:“……”

河水輕緩,水面反射着日光,泛起一片片不規則的粼粼波光,將太宰犬身上濃密柔軟的毛髮照耀得燦爛。

太宰犬的尾巴繞上了少女百褶裙擺下的腳踝。他面朝河道看了一會兒,回過頭來,目光脈脈地看着花梨純。

纏繞着她腳踝的尾巴毛絨絨的,力度不輕不重,並不顯得冒犯,卻令人產生了幾分溫柔繾綣的錯覺。

就算只是一隻狗,但那一瞬間,花梨純似乎從太宰犬的身上,看見了某種超越種族的、勾人魂魄的東西。

為什麼她竟然會覺得這隻狗,彷彿在邀請昨天才認識的她……殉情?

“太宰老師,你該不會是……”花梨純用了敬語,試探着問,“邀請我和你一起入水……?”

太宰犬的尾巴微微收緊,像是在催促。他的目光微微閃爍,一口咬住花梨純黑色的百褶裙擺,鳶色的瞳孔彷彿隱藏着引人深入的漩渦。

“……”短短相處兩天,這已經是太宰犬第三次在花梨純面前露出想自殺的意思了。

花梨純沉默了片刻,把裙擺從太宰犬的嘴裏拽了出來。

“我不會尋死的,太宰老師。”她半跪在太宰犬的面前,認真地說,“我是孤兒,一直掙扎了十幾年,就是為了活下去。所以我絕對不會去死。我要好好地活下去。”

“我也不會讓你去死。雖然不清楚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但《斜陽》很快就會出版的。那是我重振星野社的希望,也是令我的心產生震動的作品。”

花梨純不知道太宰犬為什麼會三番四次想投河,也無從勸解。她只是一個很普通、很常規的人,或許一輩子都無法理解像太宰治這樣不普通的狗勾的內心。

她只得這樣說道:“我想讓《斜陽》被各種各樣的讀者閱讀。”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從北海道到九州,從海上捕魚的漁夫到田野間勞作的農民,從頂層大辦公室里的社長到穿着制服的學生……我想讓他們都讀到《斜陽》。”

“雖然現在這些只是空話,但我也想讓你看到你的作品被刊登在雜誌上的樣子。所以請你堅持一下,至少……也等到小說刊載的那一天,看看讀者閱讀時的表情吧。”

“那樣做是有意義的。”

花梨純的雙眼直勾勾地看着太宰治,她的眼中沒有一絲陰翳,澄透的碧綠瞳孔彷彿透過了這副肉身軀殼,直視着太宰治的靈魂。

太宰犬微微怔住。

他看了看不遠處波光粼粼的河川,又回頭看了看花梨純的臉,最終回過了頭來。

緊盯着太宰犬的花梨純見狀,終於微微鬆了一口氣。

***

接下來的幾天裏,太宰犬都沒有再寫一個字,但是也沒有再做出投河的事情。他不會一直待在出版社內,而是經常出門散步。

花梨純也沒有對他進行過多的干擾。這段時間裏,她每天都會用完刷新的抽卡數量,並且已經摸透了抽卡的範圍——每天能抽到的卡片一共有三類,分別是提示卡、物品卡和金錢卡。

而這幾天,花梨純再也沒有抽中提示卡,抽到的只有物品卡和金錢卡。

……

《月刊文學》的固定發售日是每月15日。而目前解鎖的唯一銷售方式是通過星野社的官方網站進行網絡通販。因此,在發行日幾天前,花梨純就在官方網站主頁上每天更新發行預告。

在發行日前一天,太宰犬依舊沒有新作問世。花梨純終於決定開始印刷新《月刊文學》第一期。

主推文章當然是《斜陽》。至於印刷數,她將這幾天裏抽卡獲得的所有金錢,以及自己積攢到現在的一點存款全部押了上去,選擇了目前的經濟能力下最大的印刷量——1000冊。

通過《復興吧!文豪出版社》印刷好的新雜誌出現在出版社內后,花梨純不由得拿起了一本雜誌,摸了摸光滑的封面。隨後,她打開雜誌內頁,深吸一口氣。

吸入鼻腔的,是代表着出版行業的,墨水的味道。

星野社原本的讀者群體已經徹底流失,第一期也僅有一篇主推文章。更何況如今是紙媒衰落的時代,閱讀紙質書刊的人並不那麼多,紙書的銷量也一路走低。在這種情況下即便只印刷1000冊,也與賭博無異。

但花梨純卻沒有猶豫。

她不認為自己是賭徒。她對《斜陽》具有很強的信心。

發行日當天正好是周六。0點剛到,花梨純就登錄了星野社的官方網站,開啟了網絡販賣通道。

緊接着,她坐在電腦前面,雙眼一眨不眨,死死盯着銷售數據。

……

“快醒醒。”

“快醒醒,十一點了哦。”

“睡得真熟啊,怎麼也叫不醒……”

花梨純迷迷糊糊地察覺到有人在戳自己的面頰。她皺了皺眉,竭力將酸澀的眼皮掀開一條縫。

模糊的視線中,隱約能看見一個毛絨絨的銀髮腦袋樂呵呵地看着她。對方的鼻樑上架着一副圓溜溜的小墨鏡兒,修長的手指還在毫不留情地戳着她的臉蛋,像是在戳年糕。

反應過來之後,花梨純猛地睜大眼睛,刷地一聲站了起來。

她竟然趴在辦公桌上睡著了。

“哦!”蹲在一旁的五條悟饒有興趣地仰起頭看着她,“突然就像是河岸上撲騰的瀕死鯽魚一樣精神起來了!”

這是適合形容花季少女的詞嗎?

花梨純站在原地木了兩秒,這才回過頭:“你怎麼進來了?”

五條悟身上穿着的已經不是上次的黑色制服,而是黑色的寬鬆款短袖T恤和長褲。他半蹲在電腦桌旁,雙臂交疊在桌上,下巴靠在手臂上歪頭看着花梨純,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輕快:“聽說你的《月刊文學》今天要發行第一期了,所以過來看看。”

“不,我的意思是你再怎麼咒術高強,也不要隨便跑進別人家裏來……”

花梨純揉了揉太陽穴,思緒這時候又飄到了別的地方。她環視四周一圈,沒有發現太宰犬的身影,不由得問道:“你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狗了嗎?”

“狗?”五條悟奇道,“沒有啊。你養狗了嗎?”

花梨純重新坐了下來。她的目光忍不住投向了徹夜未關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顯示着的,依舊是星野社官方網站的後台。

而一夜過去,《月刊文學》的銷售量,是0。

花梨純原本還以為就算已經停刊三年,在她發佈要重新發行月刊的消息后,至少還會有一些老讀者會注意到這一消息。但根據這個零蛋看來,現在的星野社的固定讀者群體完全為零。

原本還想着以《斜陽》的水平,只要有人購買,就一定會為之震撼,然後帶動身邊更多的人購買。但在全無銷量的情況下,這種樂觀的設想也打了水漂。

說白了,就是目前的《月刊文學》完全沒有曝光的機會。是《月刊文學》拖了《斜陽》的後腿。

“……”

花梨純抿了抿唇。而一旁的五條悟伸頭過來看屏幕,發出了誇張的聲音:“唔啊,全滅……我原本還以為起碼也能賣個一兩本的吧……”

五條悟的整個腦袋都伸到了屏幕前,燦爛的銀白色短髮隨着他的動作搖晃,有的發梢甚至蹭到了花梨純的臉上。

花梨純有些頭疼地往旁邊挪了挪,剛想開口,五條悟卻忽然回過頭來,問她:“你一共印刷了多少本?”

花梨純如實告知:“一千本。”

“是嗎?”五條悟輕鬆地開口,“那我把這一千本雜誌都買下來吧。”

沉默持續了片刻。

花梨純張了張嘴,吐出一個詫異的音節:“啊?”

“一本《月刊文學》的定價是899日元,那一千本也不到九十萬日元。”五條悟沒有理會花梨純的愕然,自顧自地掏出手機,“把你的賬戶告訴我,我直接轉賬過去。”

“但是……為什麼?”花梨純依舊滿臉驚訝,“你買一千本《月刊文學》有什麼用?”

“幫你解決眼前的問題。”五條悟理所當然地說,“你印了一千本雜誌,但是一本也賣不出去,之後就連吃飯都會成問題,出版社也活不下去了吧?”

“所以說……為什麼要幫我?”

“……”

五條悟臉上的笑容變淡了些。他像是思索了一下,最後說道:“看你想要和禪院家對着干挺有趣的。雖然我覺得你贏的概率很低,但一開始就輸了的話會讓我很不爽。”

他挑起眉說到:“這才到哪裏?還沒和禪院家的人直接對上,難道就要結束了嗎?”

“另外我不是說了嗎?我知道一些和你父母有關的事情,所以也算是和我有些牽扯吧。”

花梨純看着五條悟,目光不由得變得有些複雜。

雖然這傢伙說話的方式很惡劣,但面對一個想要幫助她的人,她卻沒辦法生氣。

眸光明明暗暗,最終她垂下眼,輕聲說:“你覺得我只要把印刷出來的雜誌都出手賺到錢,這樣就可以了嗎?”

五條悟的頭小幅度轉動了一下,墨鏡后的眼睛似乎在打量着花梨純。

“或許一開始,我決定重振星野社的目的就是為了像未曾謀面的母親那樣反抗禪院家。但是現在,我想要讓所有人都閱讀我們出版社的雜誌。”

“說到經營出版社,很多人都會立刻想到要賣出多少書刊。但我已經感受到了,儘管銷量是支撐出版社活下去的關鍵,但出版社的工作的本質並不是賣出多少本,而是讓多少人看到了優秀的文章。”

“如果我把一千本雜誌都賣給了你,那雜誌里的內容根本不會被讀者看到。雖然資金能夠收回,出版社也能暫時苟活下去,但裏面的文章就會死去。”

花梨純想起了自己在河邊對太宰犬說過的話。

她並不清楚自己的話在太宰犬心裏有多大分量。看太宰犬在發行日還出門散步,或許他對當初那些話並不在意。

但從北海道到九州,從大城市的社長到鄉村裏的農民,都能看見由星野社刊載的小說,是她花梨純對寶貴的作家做出的承諾。

“所以儘管我也不想輸給禪院家,但我同樣不能接受你剛才的提議。抱歉。”她慎重地對五條悟說。

“……是嗎。”

五條悟臉上輕飄飄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他認真地看着花梨純,好像今天是頭一次看見她一樣。

“不過,如果你想要的數量在十本以內的話,就沒有問題。”花梨純繼續掰着手指說道,“自己看,收藏用,還有送或者借給認識的人……”

她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看着五條悟:“就買十本吧!看到裏面的文章之後,你絕對不會後悔的!”

五條悟沉默了兩秒,慢慢地笑了笑:“那就給我來十本吧!我會推薦給認識的人的。”

花梨純點了點頭,立刻打包了十本《月刊文學》第一期,裝在袋子裏,鄭重地遞給了五條悟,彷彿在進行什麼儀式:“多謝惠顧。你是星野社的第一個客人,也是星野社的恩人。”

為了印刷一千本《月刊文學》,她現在手裏真的一分錢也沒有了。

“我感到很光榮哦~”

五條悟笑眯眯地接過了沉重的袋子,拿出九千日元遞給了花梨純,隨後又問道:“但按照你的說法,不管賣給我多少本雜誌,都無法達到想讓文章被讀者們看到的目的吧?”

“剩下的還有990本。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呢?”

花梨純的神色又凝重了幾分:“不會就此結束的。我一定要在一周之內,把這些雜誌全部送到讀者的手裏。”

五條悟本來準備離開,聽了花梨純的話后,又磨磨蹭蹭地在出版社裏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就是不走。

花梨純也沒有太在意他。她面對着出版社內幾個存放着新印的《月刊文學》的大紙箱呆了一會兒,突然坐了起來,打開一個紙箱,從裏面搬出一大摞《月刊文學》。

她翻開最上面的一本,翻到某一頁后,毫不猶豫地捏住了頁角,“咔嚓”一聲將嶄新的書頁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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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讀者提到文章長短問題,就是之前已經說過,這裏出現的文學作品都不是現實中同名那個文學作品完全照搬過來,而是概念性的。因為文野里的角色不可能寫得出和現實里一樣的文學作品,如果照搬現實的那些作品的話也可能會引發爭議,當然我自己瞎寫來填充內容也會引發爭議。所以一律是架空作品。

這裏的作品都只是一個概念,不需要考慮長短和具體內容,因為我本身也沒有設定這些概念性作品的長短和具體內容。(而且有很多文野角色原型寫的小說我甚至沒看過或者看不懂,總之就是不明覺厲)

它們只是一個概念,簡單點說就是和宜家書架上擺的假書一樣沒有設定內容的,只是套了個殼子而已。不要聯繫現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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