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阮漠寒沒想到自己會開口問:“去哪兒?”
少女好像聽到了什麼極之好笑的話,笑得彎下腰,墨黑的長捲髮垂在小圓桌上。
因為是過於濃重的黑,在燈光下,就泛起一種妖艷的紫,連頭髮尖都在閃光,像上好的絲緞。
少女拖長了調子開口:“何必去哪兒那麼麻煩,就那邊就行。”
她伸出纖長手指,慵懶一指。
指向洗手間的方向。
阮漠寒也沒想到自己會問少女:“你幾歲?”
少女又笑了:“二十六了姐姐,你不會以為我還沒成年吧?”
阮漠寒一臉淡漠,心裏微微吃驚。
她沒想到少女已經二十六歲,完全稱不上少女了。
只是少女長得太妖。
青澀又滄桑。嫵媚又鋒利。看不出年紀。有時甚至連性別都模糊。
就是一種極致的、純粹的美。
少女站起來,牽起阮漠寒的手。
又低下頭,看一眼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臉上的表情,微微疑惑。
疑惑什麼呢?疑惑阮漠寒手涼么?
阮漠寒的確天生體寒,不過若是因為這個,阮漠寒覺得她自己,才該深深疑惑。
因為少女的手,與她一樣冰冷。不止這樣,少女甚至連指尖都是冰涼,沒有人類的溫度。
也就好像沒有人類的一切知覺和感情。
為著這個,一向討厭與人接近的阮漠寒,任由少女牽着她的手,跟着少女走了。
******
少女把阮漠寒牽進洗手間,鬆手,鎖門,又把阮漠寒推到鏡子前。
她站在阮漠寒身後,拂開阮漠寒淺棕色的長發,露出耳後的一片皮膚。
一口咬下去。
阮漠寒吃痛,表面上卻沒有任何反應。
眉眼間,還是淡淡的。
少女抬頭,擁着阮漠寒的肩,望着鏡子裏阮漠寒的一張臉,笑道:“你長得很好。”
“淺淺淡淡的,像幅水墨畫。”
阮漠寒跟少女一起,望着鏡子裏自己的臉。
這不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聽到的形容了——像幅水墨畫。
她整個人長得極淡。頭髮沒染過,天生就是淺淺的棕,眉毛也是,連帶瞳孔也是。
整個人冷白髮光,要是不塗口紅,連嘴唇都是蒼白,整個人都沒血色。
少女從背後伸手,撫過她的下巴:“你的這張臉,讓我想起一個人。”
“我從小到大,唯一沒得到過的一個人。”
阮漠寒透過鏡子,淡淡望着少女。
少女笑了:“對,就是這種淡漠的眼神,跟她一模一樣。”
“你們這種人,真的天生就這麼淡漠?”少女手向上移:“不會真的連做.i都沒感覺吧?”
她冰涼的手指,撫過阮漠寒的下巴,又摸上阮漠寒的耳朵。
阮漠寒輕不可聞的吸了口氣。
“哦,原來你的min*感點,是耳朵。”
少女比阮漠寒稍稍高一點,一低頭,正好用嘴碰到阮漠寒的耳朵。
嘴和冰冷的手指相反,滾燙。
少女好像就是這樣一個極之矛盾的綜合體。
“哪裏最min*感呢?耳廓,耳垂?還是這顆痣?”
少女像在玩一個遊戲,嘴唇輕輕蹭過阮漠寒的耳廓,耳垂,最後是耳垂上的一顆痣。
阮漠寒的耳垂上有顆小痣,和少女眼尾墨黑的痣很不一樣,連痣都是淺淺淡淡的棕色。
當少女嘴唇碰到痣的時候,阮漠寒感受到一股顫慄。
三十年的人生,她沒跟任何人這樣親近過。
身體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陌生。
一股強烈的不安感襲來,阮漠寒努力自控。
少女卻像找糖的孩子:“哈,原來是這顆痣。”
她索性把阮漠寒轉過來,把耳垂含進嘴裏,對着那顆淺棕色痣,反覆吮吸、噬咬。
不輕柔,帶着一點兇狠的力道。
阮漠寒覺得耳垂刺痛,反而形成一種強烈的刺激。
讓她幾乎很難站住。
阮漠寒覺得不能這樣下去。
她偏頭,像少女剛才咬她那樣,對着少女耳後的皮膚咬下去。
少女又“哈”了一聲:“跟我玩這個?”
她湊到阮漠寒的耳邊說:“我可經驗豐富,所有這些招數,對我都沒用。”
“是嗎?”
阮漠寒輕輕湊到少女嘴邊。
柔軟的唇瓣似羽毛,輕輕掃過少女的唇瓣。
少女想咬住阮漠寒的唇,用舌尖撬開她的唇齒,阮漠寒卻躲開。
就那樣用柔軟的唇,在少女的唇上輕輕掃着。
唇角,唇峰,接着是人中。
她能感到少女的鼻息亂了一瞬。
可少女顯然不會讓她這樣放肆下去,一把鉗住她的肩。
粗魯的舌頭,霸佔阮漠寒的口腔。
阮漠寒今天穿着很職業的一字窄裙,少女輕笑一聲。
阮漠寒並不認輸,找到少女背部的紅裙拉鏈。
手繞到前方。
模仿剛才觸碰少女唇的力道,羽毛一般,輕輕掃過。
兩人激烈的吻着,卻都睜着眼,阮漠寒能看到少女微微皺眉。
阮漠寒很想控制自己,可又湧起某種本能。
少女把手重新抬起來:“呵,你想。”
手指上一點晶瑩,在洗手間昏暗的燈光下反着光。
“那你呢?”
阮漠寒也伸出自己的手指。
少女笑得玩味:“看看誰先服輸?”
她手指伸進阮漠寒的頭髮,吻得鋪天蓋地,手指揉搓着阮漠寒耳垂那顆小痣。
阮漠寒很想對少女用力,卻知用力一點用也沒有,於是控制自己手上的力道,越輕越好。
像跟自己的本能較勁。
直到最後,兩人都氣喘,卻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個“想”字。
洗手間外有人敲門:“阿爍,你在不在裏面?我們要走了。”
少女鬆開阮漠寒:“有點意思。”
細長的眉眼一挑,慵懶又鋒利。
她沖乾淨自己的手指,拉開門走了。
並沒有跟阮漠寒說一聲再見。
******
第二天下午六點,阮漠寒準時下班,去王諾那邊接阮清音。
一個不大的院子,門口掛着“笑研兒童福利院”幾個字,取意“研究孩子們的笑容”。
王諾問她:“昨晚聽歌聽的怎麼樣?”
阮漠寒沒答,反而問:“你說,這世界上真有沒任何感情的人么?”
“怎麼突然說起這個。”
阮漠寒搖搖頭:“也沒什麼。”
王諾:“我帶你去找音音。”
阮清音在玩具室。
清淡淡一張臉,和阮漠寒相似,臉上卻有不似孩童的疏離和冷漠。
手裏拿着一個玩偶,正用力想扯掉玩偶的眼珠。
阮漠寒走過去:“音音,你在做什麼?”
阮清音抬頭:“它的一隻眼睛掉了,我幫它把另一隻眼睛也扯掉。”
阮漠寒無端端想起昨夜那個妖異的少女:
“讓它去死啊,毛毛。安*le*死,就好。”
王諾走過來:“音音只是感統失調,繼續訓練,會越來越好的。”
阮清音從小就查出了感統失調的問題,不止注意力不易集中,共情能力也弱,偶爾會顯出一種天真的殘忍。
阮漠寒:“不知道音音變成這樣,是不是因為在我身邊。”
她一向要求自己沒有感情。
王諾勸解:“你也知道感統失調,是大腦功能失調,跟你沒關係。”
阮漠寒蹲下來問阮清音:“周末跟我去別人家做客,好不好?”
阮清音果斷拒絕:“不好。”
王諾意外:“去誰家做客?”
阮漠寒這麼多年除她以外,並沒有朋友。
阮漠寒解釋:“是聆音的傳統,每個新入職的中高層,都會被請去總裁家做客。”
“總裁的妻子,好像就是這樣周到的一個人。”
王諾點點頭:“那帶音音去吧,多接觸一點人,對她應該有好處。”
阮漠寒:“醫生也是這樣建議,可音音並不願意接觸人。”
“可不是?”王諾無奈笑笑:“跟我認識這麼多年,還是一點不親近。”
阮漠寒讓阮清音先上車。
自己跟王諾告別以前,交代道:“這個月的六萬塊,今晚我轉到你卡上,記得查收。”
王諾問:“每個月孩子們的生活費都由你贊助,會不會負擔太重?”
阮漠寒搖頭:“不會,這正是我入職聆音的原因。”
“是嗎?我還以為,你選擇聆音有危機的時候入職,是為了以前的事去報恩。”
“你想多了。”阮漠寒一臉淡漠:“這個時候入職,他們能開我更多薪水。”
王諾笑笑:“我知道,對你來說,錢很重要。”
阮漠寒載着阮清音走了。
******
周六,阮漠寒帶着阮清音,按照人事給的地址,來到聆音集團總裁家。
一棟紅牆尖頂的房子,三層結構的獨立小洋樓,德式風格,在邶城實屬少見。
聆音集團是研發營銷各種醫療設備的綜合集團,創始人簡恪,是現任總裁簡銘的祖父,從專註研究助聽器起家,一步步讓聆音成為醫療設備行業的絕對龍頭。
坐擁聆音集團的簡家,財力可見一斑。
阮漠寒按響門鈴。
很快有人來應門:“阮總監?歡迎歡迎,我是簡銘的妻子,柏靜嫻。”
阮漠寒遞上一把鑄鐵菜刀:“這是禮物。”
柏靜嫻一愣。
關於帶什麼禮物上門這件事,王諾曾建議送花,但對阮漠寒而言,那一捧植物的生*zhi*器實在毫無用處。
還不如送些實用的。
柏靜嫻是見慣世面的,很快神色恢復如常:“這是日本的鑄鐵刀?阮總監很有品味,謝謝。”
她接過,又低頭看向阮清音:“這是你女兒?”
阮清音討厭見生人,一見柏靜嫻注意到了她,就開始往阮漠寒身後躲。
柏靜嫻示好一般,沖阮清音笑笑,出乎阮漠寒意料的,阮清音開始哭鬧起來。
比日常見生人更激烈的反應,好像害怕柏靜嫻。
阮漠寒代阮清音解釋:“抱歉,她怕生。”
柏靜嫻搖頭笑道:“這有什麼,孩子都是愛哭的。”
她俯身,溫柔的沖阮清音說:“你愛哭?那到我家裏來哭個夠好了。”
“我彈鋼琴給你伴奏,好不好?”
阮清音一向愛與人對着干,這時反而不哭了,躲在阮漠寒身後,瞪着柏靜嫻。
阮漠寒:“柏女士,你與孩子相處很有一套。”
柏靜嫻笑笑:“我算是有經驗吧?請進來說話。”
阮漠寒帶着阮清音走進去。
嘎吱嘎吱的老舊木地板。琴鍵泛出一點點黃的舊鋼琴。蓋着帷幔的古董木傢具。
時光好像在這房子裏慢下來。
阮漠寒在心裏對這房子說: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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