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信任
夜色籠罩蒼穹，如黑色帷幔，深沉到壓抑，清風微拂，火把上的火苗被吹的突突亂抖。
十二名捕快圍聚在一起，每人臉上都是一樣的沉寂黯然，嘆氣着，眼神複雜看着血泊之中的少女，驚恐，慌亂，不安，緊張而焦急。
誰都知道，再這麼拖延下去，這個前不久還青春洋溢的少女將註定化作一縷香魂。
可是，怎麼辦？
深山老林里缺醫少葯，又沒人會解毒。
沒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束手無策的捕快們只好靜靜的站在那裏，沉默無聲。
“我能救她！”
忽然有人低聲說了一句，雖然聲音不大，卻宛如春雷，勝似冬日裏的溫暖陽光，一顆希望的種子在人們的心裏生根發芽。
順着聲音看去，說話的人反縛着雙手，以一種極怪異的姿勢蹲在地上，頭枕着膝蓋，嘴裏還叼着一根不知從哪來的青草。
說話的人，是葉動。
“是他……”
眾人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又一次黯淡下來，在這個節骨眼上，誰敢相信一個五花大綁的罪犯？幾乎所有人都先入為主地把這句話當作一個為了逃跑而編造出來的蹩腳借口，有人冷哼，有人眼光不屑，更有一個脾氣火爆的捕快瞪着眼睛對葉動吼道：“閉嘴，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
這時，只見那個面相老成的捕快走了過來，對大伙兒擺擺手：“大家別急，我先問問他！”
他來到葉動身邊蹲下，溫言問道：“小夥子，你真能救二小姐？”
葉動把嘴裏的草莖吐了出去，點點頭：“能！”
“那你跟我說說，我們二小姐中的是什麼毒？”
“十步倒，是一種用野雞脖子蛇配出來的毒藥，我們山裡人打獵都喜歡用這種毒。”
“哦！”老捕快皺了皺眉：“解藥難配么？”
葉動吸着冷氣說道：“不難，只要一把馬錢子，兩根貓兒草和一點木炭混在一起就行，不過得快點，要是慢了，毒性攻心，就算把葯找到也來不及了。”
“你等等！”
老捕快疾步走到少女身前，俯下身，低聲在她耳邊說了幾句，就見少女強打精神，微微點了點頭，虛弱說道：“五叔，讓他試試吧！”
“二小姐，你再忍一會！”
被稱作五叔的老捕快又來到葉動身邊，蹲下身子說道：“小夥子，你可想好了，如果你不插手，就算二小姐有什麼三長兩短都不干你的事，但是……”他頓了頓，盯着葉動的眼睛繼續說道：“就算你救了二小姐的命，我也不能放你走，而且一旦二小姐救不回來……”
葉動笑了笑，問道：“都是我的責任？對吧？”
老捕快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重重點了點頭：“小夥子，人命關天的事，你可想好了！”
“知道了！正是因為人命關天，我才不敢大意，放心吧！”
葉動瞥了眼自己的胳膊：“老伯，麻煩把我的繩子解開！”
“五叔！”許六是個性情直爽的衝動人，見老捕快要給葉動鬆綁，馬上站出來表示反對，厲聲道：“不行啊，要是他跑了怎麼辦？我們這些人誰能攔得住他？”
旁邊有人附和道：“是啊，五叔，不能給他解開繩子啊！”
老捕快長嘆一聲，環視四周：“那你們誰能把二小姐身上的毒解了？”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着二小姐死在這裏么？”看眾人張口結舌無言以對，老捕快又是一聲嘆：“唉，我這也是沒辦法啊！”
山窮水盡，只好硬下頭皮。
老捕快拔出腰刀割斷葉動身上的繩子，又躬身朝葉動施了一禮：“小夥子，公是公私是私，論公，我是公差你是罪犯，我們是不兩立的冤家對頭，可是論私……唉，我就說一句話，無論二小姐救得回來救不回來，你都是我李默五的恩人。”
看着老捕快略顯佝僂的腰身慢慢彎下，葉動頗有些感動，他朝着老捕快一拱手，說了聲我去去就回，便轉身消失在密林深處。
“五叔，就這麼放他走了？”
許六鼻子孔里哼着粗氣道：“要不要我帶幾個人跟着他，看看那小子到底打的什麼算盤？”
“不用了！”老捕快擺了擺手：“他肯定會回來的，我這雙招子啊，看人還從來沒錯過……”
……
葉動趴在一棵大樹底下，胳膊伸的老長，使勁往樹洞裏掏。
不多時，一把帶着潮濕木屑的馬錢子被他掏了出來。
貓兒草早就找到了，現在又有了馬錢子，至於木炭，等回去以後在火把上刮點下來就行了。
東西都找全了，葉動起身辨別一下方向，按照原路返回。
就像老捕快李默五說的那樣，葉動沒跑。
本來他也不用跑，周舫的事情從頭到尾都和他沒有關係，等到了大堂上，這種事情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現在如果跑了，反倒是給自己背了口大大的黑鍋。
這麼傻的事兒，葉動才不會去做。
而且，那邊還等着他回去救命呢！
葉動在山裏住了十幾年，每天都要和大山打交道，對於這種捕獵用的竹弩，他是再熟悉不過了。
他自己就會做。
十二歲那年，他就用自己製作的竹弩在大山裡射死了一隻灰毛土狼，而那支弩箭的箭頭上，淬的就是十步倒。
這是一種烈性毒藥，發作快，葯勁強，是山裡人對付大型野獸的時候最喜歡用的毒藥。
“幸虧我在這兒，要不然你的小命就沒了，哼……算你走運！”
葉動邊走邊嘟囔，在那裏自言自語，腳下的步伐卻比剛才快了幾分。
剛才在那位二小姐的手下吃了不少苦頭，胳膊到現在還痛，對於那個自作聰明不分青紅皂白的笨丫頭，葉動還真點生氣。
生氣歸生氣，可畢竟不是你死我活的冤家對頭，她現在命懸一線，葉動哪能見死不救？
說到底，那位二小姐也算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好人，這點從她深夜進山捕盜捉賊就能看得出來。
葉動信命，自從被莫名其妙扔到這個世界以後，他就相信有一雙眼睛在冥冥之中看着自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那種大功德可不敢想，只要自己良心過得去就好了。
走走停停，又捋了幾把貓兒草留作備用，葉動終於趕了回來。
“我回來了！”
“葯找到了么？”
“找到了！”
“好，找到就好！”老捕快催促道：“沒時間多說了，快給二小姐解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