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祁琅這個加冕儀式,整得比幼兒園小朋友換班長選舉還利落。
當祁琅暴揍完萊斯,帶着滿腔欲.求不滿的鬱氣氣勢洶洶回到皇宮,打算開始撒潑的時候,皇帝只是冷眼看着她要掀桌的動作,像是從沒見過她一樣,沉默地足足看了她有五分鐘。
看得祁琅手抬着桌面,僵硬了五分鐘,硬是沒敢把桌子掀翻。
祁琅遲疑地瞟他兩眼,小聲說:“爹,你是不是終於發現女兒比你牛逼,能睡到你睡不到的男人,惱羞成怒憤世嫉俗,頭腦一熱終於要和我父女相殘了嗎?”
難道他終於還是覺得當皇帝挺好的,於是決定搞死她這個年輕有為的儲君好繼續當他的霸道皇帝?
皇帝發現她的表情很認真,她是認真地在思考這個問題。
皇帝沒有解釋,他直接拿起這個今年換的第二十六個枱燈眼都不抬地朝她砸了過去。
祁琅利落地接住枱燈,臉上瞬間露出輕鬆的表情:“這才對,爹你終於正常了。”
皇帝懶得和她廢話。
“七天之後,將舉行加冕儀式。”
皇帝扣了扣桌面,用陳述的口吻:“這段時間,你就留在皇宮做準備,在聯盟沒有妥協之前,我不想看到你與他有任何不合適的謠言傳出來。”
這個“他”顯然指的是元首。
祁琅就很佩服:“有生之年我竟然還能從爹你嘴裏聽到“不合適”這三個字?”
皇帝冷漠:“你看起來很有意見?”
祁琅想了想,委婉地解釋:“聽說您當年登基的時候,上議院不小心病逝了三分之一的重要人物,而且都是在上議院門口一起當場去世的。”
你看這巧不巧?這可真是太巧了。
祁琅誠懇地看着皇帝,她深覺比起這種牛掰的巧合,她只囚.禁一個“平平無奇”的聯盟元首實在是微不足道。
被挑釁的皇帝眼皮子都不抬,乾脆利落送她一個滾。
孝順女兒祁大海也就圓潤地滾了。
七天之後,帝國儲君加冕儀式,在恢弘的聖利安大教堂舉行。
長長的紅毯直鋪設到一個街區之外,鮮艷的鮮花編織成護衛帶,身着軍禮服的衛兵們身姿筆挺地攔截着街道兩邊狂熱的人群,寬闊而空無一人的街道上,煌煌灑滿金箔紙片,一輛輛裝飾華貴的皇家軍用專車駛過,在熱烈的歡呼尖叫聲中簇擁着他們的儲君而去。
無數高清攝像頭像朝拜鳳凰的鳥兒在空中飛舞,忠誠地把最清晰最實時的畫面直播在宇宙所有人面前。
年輕而美麗的帝國儲君身着華麗的皇帝冕服,黃金與寶石鑲嵌而成的裝飾花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長長的袍尾就像神鳥逶迤的尾羽絢爛華麗。
她一步步邁上雪白的台階,莊重威嚴的大門在她面前緩緩打開,明亮的陽光自她背後傾瀉而來,伴隨着投來的,是無數道複雜的注視。
恢弘的大教堂里坐滿了人,她卻似視若無睹,漆黑的眸子直視着對面盡頭教堂高台上看着她的皇帝。
她突然邁步,平靜而輕快地向前走去。
她每走一步,兩側端坐着的帝國高官們就會站起身,恭敬地向她俯首。
整個教堂就好像被摩西分開的大海,一片又一片的見證者站起身,以最高的禮節向這位年輕的儲君表示自己的臣服與尊敬。
這種無聲卻默契異常的莊重震驚了諸國的來賓。
他們複雜地看着那位太過年輕的帝國儲君微笑着走到教堂盡頭,這時整個教堂的人都已經站了起來,那些熱烈而崇敬的目光幾乎把這座屹立千年的教堂給點燃。
“這真是一個可怕的帝國,不是嗎?”
聯盟使團中,布拉登對身側的牧寒發出一聲嘆息。
牧寒沉默地看着帝國儲君挺拔的背影,最後無聲地點了點頭。
的確,一個太可怕的帝國。
一個,讓任何人或者國家,都不想與之為敵的帝國。
祁琅仰着頭,靜靜看着她的父皇。
在這個一生中最宏大的時刻,她的眼睛卻沒有任何激動或亢奮,而只有笑意,明亮的,歡快的,鮮活卻又沉靜。
皇帝看着她,卻莫名突然想到很久以前的一天。
那真是很久遠的一天了,大概是一個黃昏,她在與西塔爾家族的訂婚宴前逃婚,經歷一場綁架之後回到皇宮,被帶到他的書房。
他還記得她那時的形象是多麼糟糕,凌亂還帶着血跡的衣服,亂糟糟的頭髮,一點沒有帝國公主該有的姿態。
他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熟悉的、被愚蠢蒼白的所謂偉大愛情填滿的、驚恐而絕望的臉。
但是他卻看見了一雙無比明亮的眼睛。
她好像垂頭喪氣地跪在他面前,義正詞嚴地說著乖巧又妥協的話,腰板卻挺得筆直,臉上卻帶着笑容,看着他的眼神閃閃發亮
——那是一種坦蕩囂張到讓人想揍她的野心和驕傲。
那是他第一次把這個女兒看進眼裏,那也是他第一次可以欣慰地承認,她終於可以成為一位歐格拉了。
也是從那一天,他開始期待,期待她能帶給他和這個龐大帝國更多的驚喜、變革、甚至是,新生。
而她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
她做到了,並且會在未來做得更好。
皇帝緩緩從高台上走下。
祁琅直視着他,這對帝國乃至寰宇最尊貴而富有權力的父女,在無數紛雜地注視中,平靜地對視。
總管先生親自端着象徵皇權的皇冠和權杖,停在他們身旁。
祁琅突然咧嘴一笑,笑得陽光又燦爛,美得讓整個教堂看起來都像閃着光。
“父皇。”
她用只有皇帝一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得意洋洋地說:“我是不是特別牛逼?”
“……”皇帝握住權杖,默然思考當場揮起來把儲君頭打掉的可行性。
祁琅在暴斃當場的邊緣果斷低下了頭。
好吧,皇帝有些遺憾地拿起旁邊的皇冠,面無表情地給“乖巧”的儲君戴上。
祁琅戴上皇冠,倒是沒怎麼文藝地感受到權力的重量,就是覺得自己的頭可能禿了。
嘖,這報復也太狠了,竟然殘忍地對她的髮際線下手,一定是嫉妒她這一頭茂盛靚麗的秀髮。
祁琅哀怨地看一眼自己的親爹,皇帝面色不變,又拿起旁邊的權杖,遞給她。
她不再吐槽,輕咳了兩聲,伸出雙手,緩緩接住權杖。
這個過程很慢、很穩,就像電影中故意放緩的經典慢動作。
當那用秘金鑄造的沉甸甸的權柄墜入掌心的時候,她彷彿聽見一聲悠長的嘆息。
“這一刻起,我把聖利安的全部交給你,儲君。”
皇帝看着她,看着這個最像他也最不像他的女兒,終於緩緩露出了一個笑容,一個很久很久沒有出現的,真正開懷而欣慰的笑容
——就像任何一位父親。
他說:“蒂安,我的孩子,我為你而驕傲。”
祁琅看着他好半響,也笑了。
“我知道。”
她說:“而我也永遠不會讓您失望的。”
她向她的父親行了無比恭敬的一禮,然後轉過身,握着權杖,抬着下巴,平靜而雍容的目光環視全場。
片刻的死寂后,大教堂里所有帝國的官員全都單膝跪下,在諸國使團雷鳴般的掌聲中,整個帝國終於徹底向她俯首。
她真正成為了聖利安的皇帝,這個龐大不朽帝國的主人。
祁琅目光越過眾人,透過敞開的大門,能看見外面晴空萬里。
一個輕輕的像是撒花的慶祝聲音,在她腦袋最深處響起。
她聽見小奶音長長一聲滿足的嘆息:“搞定啦!”
女帝線,達成。
祁琅笑了。
......
祁琅本來覺得能從她那個霸道傲慢的爹嘴裏聽見“驕傲”倆字就已經是感天動地了,萬萬沒想到,她父皇還能有神助攻的一天。
從皇帝變成太上皇,皇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飛自我——雖然他本來就挺放飛的。
加冕儀式剛剛結束,當諸國代表人圍聚過來表達祝賀的時候,皇帝直接拉住聯盟使團那位地位資歷最高的西維爾元帥,乾脆利落說:“聯姻吧,我認為你們元首很適合做帝國皇帝的丈夫。”
祁琅當時一口水就噴出來,真噴出來。
全場一片死寂,諸國眾人臉上的微笑全僵在臉上,連帝國的高官們表情都很獃滯。
西維爾元帥的表情很茫然,就好像看着一頭豬在罵娘那樣,已經跨越了震驚和不敢置信,進入了終極的茫然階段。
我是誰我在哪兒發生了什麼?
布拉登害怕自家老元帥猝死當場,連忙上前來:“陛下...”
皇帝打斷他:“這是我作為帝國皇帝的最後一個心愿,為了帝國和聯盟的長遠和平,我認為聯姻是很明智的選擇,而顯然我的女兒、作為一位帝國皇帝不可能嫁給貴國元首為妻,那麼我希望聯盟能做出犧牲,讓元首成為帝國皇帝的丈夫,當然,這絕對是一樁平等且互相尊重的婚姻關係。”
皇帝“最後一個心愿”這種話都祭出來了,而且看起來完全公平正義為了兩國考慮,布拉登頓時不敢敷衍,他滿嘴苦澀,只能勉強拖延:“這個...事關重大,我們還需要再回去考慮...”
皇帝“嗯”了一聲,問他們:“你們還需要回去考慮多久?”
布拉登狡猾地說:“具體的時間還不確定,畢竟...”
皇帝說:“我覺得十天就夠了。”
“十...十天?!”
布拉登瞪大眼睛,完全不知道這個數字是怎麼蹦出來的,他反應過來連忙說:“不不不,陛下,這不可能,我們還需要回去...”
皇帝說:“十天肯定夠了,我當過皇帝,對這個很有經驗,我相信你們的效率。”
布拉登:狗屁的效率誰稀罕你的相信?!
布拉登垂死掙扎:“不,我們的程序和貴國不...”
“那就這麼定了。”
皇帝扭過頭對祁琅說:“你已經是帝國皇帝了,做事應該強硬一點,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必要時候可以動用一些特殊手段。”
祁琅立刻恭敬低頭:“好的父皇,是的父皇。”
布拉登:“...”
這是什麼,公然宇宙核平威脅?!
西維爾元帥為了自家元首冕下的貞操必須開口:“陛下,您這樣未免武斷了。”
“不是我武斷,是你們太優柔寡斷了。”
皇帝用非常詫異的眼神看着聯盟使團,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說:“元首沒有成婚,我的女兒也沒有,他們一個年輕貌美,一個...嗯...所以為了兩國利益政治聯姻,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
眾人:...那個詭異的沉默是什麼意思?
而且現在“政治聯姻”這種事都說得這麼坦蕩了嗎?
西維爾元帥立刻找到反駁點:“這不合適,這應該尊重當事人的意見。”
皇帝問祁琅:“你有意見嗎?”
祁琅立刻凜然表示:“沒有父皇,為了帝國我願意做出任何犧牲。”
皇帝對西維爾元帥說:“好了,你看,沒有意見了。”
西維爾元帥:“...”
西維爾元帥覺得這父女倆在驢他,一本正經瞎雞兒扯地驢他。
還不待聯盟的人說話,皇帝就最後對祁琅一錘定音:“聯盟元首是我為你選定的丈夫,無論如何你要與他締結婚約,這是我對你最後的考驗,我希望你能做到,以證明自己是一位合格的帝國皇帝。”
祁琅當即整個人都激動起來,她大聲毅然表示:“當然!父皇陛下!我一定能做到,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很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皇帝欣慰地點點頭,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就走了。
就走了...走了...了...
所有人獃獃看着皇帝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下消失在門口,片刻后一隊戰艦劃破天空,消失在天際。
眾人:“...”
眾人都驚呆了,他們長這麼大,從沒見過這麼瀟洒的背影,瀟洒得跟鬧着玩似的。
布拉登忍不住小聲問祁琅:“殿...陛下,您的父皇是回皇宮了嗎?”
“當然不是啊。”
祁琅奇怪地看他一眼:“他退休了啊。”
“...”布拉登隱約覺得哪裏不對:“雖然是退休,但是他不是應該再做一次述職演講,再為您交接議院的...”
“可是他已經飛走了啊。”
祁琅天真無邪地看着他:“就在剛剛,你們不是看見了嘛,這個時候,他大概已經離開帝都星開始寰宇旅行了。”
布拉登:“...”
這個退休,真的退得特別超凡脫俗,和外面那些妖艷賤貨一點都不一樣。
但是很快,布拉登就意識到更恐怖的一點。
“父皇走了,但是他最後的意志我是要達成的,畢竟我可是一位合格的帝國皇帝啊。”
祁琅笑吟吟拍了拍他的肩膀,輕快說:“還有十天,回去趕快考慮啊,一定要給我個滿意的答案哦。”
聯盟眾人瞬間覺得自己掉進一個巨無霸深坑中。
不,這不是深坑,這是深淵。
布拉登小心翼翼說:“那如果...不能滿意呢?”
祁琅沒說什麼,就是對他笑了一下。
布拉登於是很快就知道帝國新任女帝不滿意的結果。
那是在八天後的來自皇宮的邀請函,因為是聖利安帝國的國慶日,皇宮中舉辦了盛大的宮宴,聯盟使團受邀出席。
布拉登和聯盟眾人懷着隱約忐忑的心情邁入皇宮,準備着給可能暴怒的女帝一個解釋和繼續拖延的借口。
在宮宴開始之前,他們被邀請到花園裏,在那裏見到了本該出現在宴席上、實則卻癱在搖椅上吃着水果的年輕女帝。
他們連忙行禮:“見過您,尊敬的帝國皇帝陛下。”
女帝擺了擺手,抱着個比她臉還大的椰子喝汁,單刀直入:“你們同意了嗎?”
布拉登立刻擺出真摯歉疚的嘴臉:“哦,我們非常遺憾,陛下,但是我們顯然需要更多的時間考慮...”
女帝聽了,並沒有生氣,她幽幽嘆了口氣:“他還不同意,可真是一個倔強的男人啊。”
布拉登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祁琅搖搖頭,神色迷濛複雜,突然指着花園他們:“你們看,對面的花園好看嗎?”
聯盟眾人當然點頭應和,大聲讚美這是他們見過的最美的花園。
祁琅又問:“你們看,對面的宮殿好看嗎?”
聯盟眾人趕快表示,這是他們見過的最恢弘的宮殿。
“唉。”
祁琅唏噓:“這麼好看的花園,這麼好看的宮殿,可惜,他就是不願意。”
眾人隱約覺得哪裏不對。
祁琅輕嘆口氣:“我能有什麼辦法?”
布拉登暗暗接下去:當然是選擇原諒他。
祁琅繼續說:“當然是選擇幹掉他。”
布拉登立刻接台詞:“您實在是太慷慨...嗯?”
布拉登:“???”
“君將軍,把我的十八連響大炮推出來吧。”
祁琅朝後面揮了揮手,在聯盟眾人驚悚的目光中,一座足有兩層樓高的巨炮被從亭子後面推出來,炮口正對着對面那座高聳恢弘的宮殿。
聯盟眾人:“...”
君朔一臉被狗日了的表情,面無表情地飄過來:“陛下,您有什麼命令?”
“這麼跟你說吧。”
祁琅悠悠點了口煙:“渣,就不用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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