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步維艱

堂哥抬頭一看，有個人走過來了，他說：“哎，那是我們的中介。”

小艾回頭，看見這個中介是個中國人，感覺四十歲～（事實證明他都五十多了），他倒是挺熱情，跟堂哥一直寒暄，問堂哥最近新買的學區房怎麼樣，這個房子租的怎麼樣等等。

堂哥隨便說了幾句客氣話，對他說：“這是我堂妹，想買個房子出租或者自己住住，她第一次買房，你給她介紹介紹。”

中介看小艾傻乎乎的站在那裏，他眼珠一轉，問：“預算多少錢？”

小艾看看堂哥，堂哥大體跟他說了說。中介一聽低頭沉思了起來：“你這個價位可不好買。”

堂哥說：“不算少了，附近這一片房子，現在多少錢了？”

中介略一尋思，說：“比你那時候漲了不少。她這個預算，應該在這個小區也能買個，就是狀況差點的。”

小艾怪冷的，又不想聽這個中介鄙視她的預算，就小聲問堂哥：“能進去說嗎？”

堂哥說：“帶她進去看看。”

敲了敲門，現在的租戶是一家白人，有一個兩歲的小女孩，還有條小狗。中介問堂哥：“他們還養狗？”

堂哥說：“沒事，我這個地板很硬的，養狗也沒事。”

小艾進去看了看，感覺還行，看出來這家人聽說房東要來，好好的打掃了一番。美國人住的倒是挺有情趣，到處擺着花花草草，還點着蠟燭。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三個中國人，把手指頭放在嘴裏啃來啃去。

中介一直說：“不錯，不錯，挺好。”

小艾也說：“挺好的啊。”

轉了一圈出來，中介跟小艾說：“這樣吧，我給你發幾個房子，你看看，然後有喜歡的可以帶你去看看。”

小艾點點頭。堂哥又跟他聊了幾句。就帶着小艾走了。

小艾在路上說：“我就買個這樣的就行，這附近，那什麼，學區怎麼樣呢？”

堂哥說：“不是最好的，但還可以吧。都是滿分的學區房就那麼幾片，價格的加倍了。”

小艾吐吐舌頭，想這個房子自己也買不起，加倍了更是沒戲。她問堂哥：“我是不是得買個車？要不我怎麼看房子呢？”

堂哥說：“這也是個問題。你先了解了解，不一定馬上就買。”

他又加了一句：“但是年底房子，車，都比較便宜。”

回到家，小艾暖暖和和的沏了杯奶茶，往床上一坐，忽然想到這幾天都沒有跟A打電話了，但是想到非死不可上的照片，她又有點不想打。沒錯，雖然小艾不會去問A，但是並不說明她情緒不受影響。她就那麼抱着茶杯，在那坐了好一會兒。

這時候電話響了，小艾一看，是A～

她接起來：“親，怎麼了親。”

A上來就說：“最近，有兩個朋友說他們公司再招人，可以幫忙內推你一下，等會兒我把信息發給你，你看看合適就趕緊申一下！”

小艾一聽是工作的事兒，馬上嚴肅地說：“哦哦，知道了！”

然後A說：“好，我先掛了，我還要干點活。”

小艾連忙爬起來，查郵件去了。

主要是因為，她其實特別心虛。這一段時間完全沒有找工作。說實在的，她現在不怎麼想去加州工作了。一想到心裏就為難和抵觸。

打開郵件一看，A果然轉發給她兩封郵件。她一看，第一個，好像是一個諮詢公司。職位，她看了看，自己應該能幹，聽着好像也還算是挺有意思的。但是她又想，這種比較初級的工作，競爭者肯定一大堆。但是她還是好好改了改簡歷，寫了coverletter，把申請填完了。

這時候她已經挺累了……（沒錯，小艾就是這麼沒有精力的孩子，誰讓你不鍛煉呢？）再看第二個，這個基本上像是行政，沒什麼意思，要求也不高，小艾想想，唉，也申了吧，就算是給A給交代。她稍微有把簡歷改了一下，發過去了。

然後她如釋重負的給A發短訊：“都申啦！！！“

等了一會兒，看A沒有回，小艾就睡覺去了。

其實快三個月了，小艾也接到了兩，三個電話面試，其中兩個不給工作簽證的，還有一個沒消息了的。總體上來說小艾覺得一點也沒戲。

*****

周末早上（其實已經快十點了），小艾很久以來第一次準備周末，因為去超市以外的原因，而出門了。她和C，還有那個中介約在公司旁邊的一家吃brunch（早午餐，一般是周末早餐和午餐之間的一餐）的地方。小艾其實一直特別想周末去那個地方吃brunch，本來，以前她和小佑曾經偷偷跑出來吃過平時的brunch，但是平時沒有周末東西那麼多。

這家的拿鐵好喝死了！！！

小艾高高興興，把臉撲的白白的，穿了個小連衣裙，樂滋滋的去了。

周末的早上，地鐵里十分空蕩。小艾上了車，戴上耳機，歌聲卻沒進入她的耳朵。小艾覺得有點恍惚（沒錯，又走神了），她很久沒有在周末的早上坐地鐵進城，她想起了她第一次坐地鐵，是她剛來美國不久，對一切都很新鮮。

小艾發現吧，她這個人，總是很慢熱，比如她剛上大學那會兒，她的閨蜜有的不適應到哭着想回家，她就覺得沒什麼啊，終於離開家了獨立了還挺好的，但是慢慢的那些離開家的煩惱，生活的不便，學業的煩惱，前程的壓力，一點一滴的在每天的生活中層層剝落了，最終有一種滴水成冰的感覺。

到了美國，小艾一開始完全沒有感覺到這種轉變，等她感受到異國的種種艱辛，已經是快畢業的時候了。

這就是為什麼到了現在，她才開始認真思索她和A的未來。

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相聚分別

我像這列車也不能隨意停歇

吃飯的地方就在小艾公司旁邊，下了地鐵走兩步就到了。小艾出了地鐵收到一條短訊，C問她到了沒。小艾回：剛下地鐵馬上就到。

過了街之後抬頭一看，一個疑似C的人在餐廳門口擺弄手機。他穿了件很簡單，但是感覺質地不錯的黑的緊身體恤，深色略緊腿的牛仔褲。

小艾撇了撇嘴，她想：看看他可真是基情四射啊！

C抬頭看見小艾了，對她揮揮手。說：“進來吧，他們都到了。”

小艾跟着C進去了，馬上就認出了網上那個地產經紀蒂娜，她還帶了一個人，是她的一個合作夥伴。和網上看到的感覺一樣，蒂娜是一個比較文靜但是挺有條理的女生。小艾比較喜歡和這樣的人交流。

大家開始點東西吃了，小艾那多年的研究終於發揮了作用，她兩眼放光，一會兒想點蟹餅，一會兒想點肉卷，一會兒又指揮大家：哎呀，這個煎蛋三明治聽說挺好的呢！我看好多人都點，你們看，你們看！

大家終於各自點了東西，喝着咖啡，開始聊小艾買房子的事情了。小艾覺得也無所謂，就跟蒂娜說了自己的預算，要求，想法什麼的。蒂娜拿出個iPad一點點的往上記。

小艾又開始跟蒂娜說她去看堂哥的房子的事情，說了說她對那個房子的感想。剛說到一半，忽然看到手機閃了起來，A來電話了！

小艾稍微思索了一下，餐廳里亂鬨哄的，周末來吃brunch的城裏人，個個興緻高漲，談笑風生。她拿着電話出去接了。

一邊往外跑一邊想，A那邊這才幾點啊…

小艾接起電話，那邊A的聲音聽起來也是有點睡眼惺忪，好像還躺在被窩裏。

他說：“哎，老婆，那天那個工作，我朋友幫你遞了簡歷，他說那個經理想面試你一下，可能很快就給你發郵件了。”

小艾聽了，她自己都沒覺察到，心裏好像沉了一下。她猶猶豫豫地問道：“是……是哪個啊？”

A愣了一下，說：“哪個？我也不知道哪個？那兩個不都差不多嘛？”

他好像精神了點，接着問：“你幹嘛呢老婆？”

小艾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因為她再次感覺到實話A會不喜歡聽。

但是她又不想撒謊。

於是她調整了一下態度和情緒，說道：“唉！我爸，不是讓我買個房子投資嗎，我打聽了打聽，一個朋友介紹了個中介，我出來跟她見個面，跟她說說。”

小艾自以為她把自己避重就輕，轉移矛盾的能力發揮到極致，誰知，她說完了以後，A那邊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兒，小艾都冒冷汗了，A才開口。他說：“哦。”

小艾再傻，再自欺欺人，也聽出來，A是不可避免的不高興了。她想，我該說什麼呢？“你怎麼了？”還是，“別不高興嘛。”，好像都不對勁。

這時候，A說：“我掛了。”

然後他就掛了。

小艾自小就最怕任何程度，任何角度的不和諧。包括情緒不和諧。所以她不喜歡兩個人在如此的一種氣氛中結束電話。她那個小裙子雖然裹了個大衣，但還是冷的要命。儘管如此，她還是忍不住，給A又打回去了。

響了一陣子之後，A接起來了。他這時候聲音聽着精神了些，估計是起床了。他問：“怎麼了。”

可是這時候，小艾又覺得他不是那麼不高興了。她甚至不確定自己剛才是不是準確的判斷了A的情緒。

小艾說：“沒什麼，再聊會好不？”

A說：“嗯。”

小艾靠在牆邊上，哆哆嗦嗦地問：“周末有什麼打算啊親？”

A說：“也沒什麼，天冷，哪兒也不想去。”

他語氣忽然又軟了一些，說到：“自己在這裏很沒意思，老婆你快過來。”

他問：“老婆你會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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