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從姍眉頭微皺，鄔倩倩為什麼會哭，當時梁老師和她說了點什麼？事情沒能解決嗎？
可現在是午休時間，梁老師還在講台上坐着，從姍也不好多問什麼，只能先憋着。心裏有事她睡不着，便拿出書來看，可看半天也看不進去，腦子裏都是鄔倩倩的事。
時間好不容易過去，午休結束的時候，從姍輕輕推了推早已平靜下來的鄔倩倩，低聲問道：“鄔倩倩，梁老師怎麼說的？”
鄔倩倩抬起頭，眼睛紅彤彤的，她望着從姍的眼裏滿是委屈，想開口，卻又像是不知道該怎麼說好，眼睛又濕潤了。
從姍急得不行，這時講台上的梁建偉卻突然怕拍手，將還在睡覺的同學都叫醒，等大家都差不多清醒了，他臉色一整，嚴肅地說道：“最近有些同學心思不在學習上，我必須提醒你們，現在你們是才高一，離高考還早，可要是基礎不打好，高二高三你們怎麼跟得上？我也知道，你們現在這個年紀正是愛美的時候，但你們還是學生，在學校里就給我像個學生的樣子，別打扮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的。女生要自愛，不然會被人看不起的。”
剛開始的幾句話，從姍聽着還沒什麼，可到後來，她越聽就越吃驚，聽到最後，已成了滿腔壓抑不住的憤怒。
梁建偉的話，結合中午鄔倩倩找他的事，不就是在指桑罵槐地說鄔倩倩嗎？從姍覺得很不可思議，是鄔倩倩沒把事情說清楚還是怎麼的？為什麼梁建偉不去找那個男生的班主任解決這事，卻偏偏來批評鄔倩倩？在這件事上，鄔倩倩才是受害者，他為什麼不去處理杭志明，反而對身為受害者的鄔倩倩橫加指責？
從姍只覺得心裏窩着一團火，不發泄出來就無法平息下去。是她建議鄔倩倩去找班主任的，因為她覺得能從班主任那裏得到幫助，在這件事上，她們也只能去尋求大人們的幫助。可她沒想到，梁建偉竟然會這樣！如果中午的時候李月萍沒有把她叫走就好了，那她一定不會任由梁建偉把鄔倩倩說哭了的！
從姍拳頭緊握，正要站起來，卻被發現她情緒不對的鄔倩倩一把拉住。
鄔倩倩的眼圈還紅着，她用力拉着從姍的手，用口型道：“別……”
從姍深吸了口氣，抬頭看了講台上的梁建偉一眼，他邊說還邊時不時地向這邊看過來。剛才梁建偉可能是和鄔倩倩一起回教室的，也就是說，班裏的同學很可能知道梁建偉說的到底是誰，如果不能澄清這件事，將來會被傳得怎樣難聽都有可能。高中生在繁忙的學習中沒有別的樂趣，八卦可是排解學習苦悶的宣洩手段之一。
從姍垂下視線，從桌上拿起筆，在自己的本子上寫下一句話：你怎麼跟梁老師說的？
她寫完后將本子給了鄔倩倩。
鄔倩倩拿過去，側頭看了從姍一眼，在本子上刷刷地寫起來。她寫得很詳細，最後寫了滿滿一段話再傳給從姍。
從姍仔細看過，鄔倩倩語文成績不錯，語言組織能力也不弱，她說的那些話，正是之前事情的經過，任何一個人看了都不會誤會什麼——除非對方是帶着偏見，只看到了他自己想要看到的東西。
對於這種擁有偏見的人，跟對方口頭上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從姍又看了梁建偉一眼。以前她還沒覺得這個班主任怎樣，班裏的大家都不喜歡他，可他也沒什麼大錯。但今天她才發現，他真的是個非常非常討厭的人。
鄔倩倩輕輕拉了拉從姍的衣袖，又遞給她一張紙條：從姍，我沒事的，你別擔心。
從姍閉了閉眼，腦中忽然冒出一個主意，一個一舉多得的好主意。她是絕不會讓鄔倩倩受這樣的委屈的，她根本沒做錯什麼。
下午第一節課是數學課，上課過程中，從姍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快下課的時候，她扯了張紙條給前桌的趙雪珍，讓她幫個忙，下課時拖着梁建偉問問題。趙雪珍看到這張紙條有點莫名其妙，她平常可不愛問問題，應該說她有點怕向老師提問，忙回了張紙條說自己不行。從姍只好拜託旁邊的錢問萍，錢問萍平常很喜歡問老師問題，跟從姍關係也不錯，雖然從姍沒有說原因，但她還是答應下來，她正好有兩道題目想問梁建偉。從姍跟她約定將提問時間限定在兩分鐘之內后，便放了心。
身為從姍的同桌，鄔倩倩自然看到了從姍的一舉一動，她不知道從姍想幹什麼，只能寫了張紙條給她：從姍，你別做什麼傻事……
從姍回她：你現在先別問了，我有好主意。一會兒你就會看到的。
鄔倩倩急了：你到底想幹什麼啊？我真的沒事。
從姍：放心啦，我可不會犯傻的！
鄔倩倩無論怎麼勸，都無法改變從姍的主意，她有點着急，卻也很感動，因為只有好朋友才會在這種情況下為她挺身而出。她不知道從姍想幹什麼，但她很感激她，她也想相信她，不管一會兒會發生什麼，她都會站在從姍這邊的。就算挨罵，也要一起被罵！
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從姍做好了準備，而梁建偉一說下課，她就起身出了教室，離開教室之前，她看到錢問萍攔住了要走的梁建偉，稍稍鬆了口氣。
從姍快步跑到了一樓，在高一（1）班附近等了會兒，等他們下課，老師走了，她才走到窗邊，跟靠窗的一個男同學道：“同學不好意思，那個……我找一下歐海。”
“啊？”那男同學一抬頭見是外班的同學，不禁愣了愣。
從姍硬着頭皮撒謊：“老師找他有事，麻煩你了。”
男同學一聽是老師找歐海有事，站起來朝後排叫道：“歐海，老師找你！”
從姍還以為這位男同學會走到歐海身邊去叫人，沒想到他居然扯開嗓子就開叫了！教室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紛紛注視着窗戶外僵立的從姍。
從姍強作鎮定，努力當做沒看到這些視線。一會兒她要做的事更出格，要是這點就承受不住了，待會兒她要怎麼辦？
歐海正低頭寫着什麼，聽到同學叫他，他便抬頭看去，視線掃了一圈才注意到窗外站着的從姍，他微微一怔，隨即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哪個老師找我？”歐海站在門口，距離從姍有一米多遠。
從姍沒去看歐海的眼睛，飛快地說道：“我也不知道，老師在二樓走廊里等你，你快去吧。”
她說完就轉身走了，就像是真的來傳話似的。
歐海微頓，沒多想什麼，跟在從姍後面，慢慢上了樓。他走到二樓樓梯口，卻並沒有看到什麼老師，正覺奇怪，從姍從他的視線死角走出來，一臉歉然地說道：“不好意思把你騙了上來，找你的不是老師，其實是我。”
歐海望着從姍，表情沒多大變化，像是也不奇怪，開口道：“你找我什麼事？”
從姍道：“其實……我有話想跟你說。”
歐海似是察覺到了什麼，眉間微蹙，但他並沒有開口，只是清冷的目光更沉了一分。
從姍也沒有立刻說話，她在等待，等梁建偉出來。她故意背對着五班教室門口，裝作不知道梁建偉的到來，只能靠聽的。
現在是課間，上了一節課出來放風的人不少，也有些人注意到了面對面站着的歐海和從姍，紛紛好奇地看過來。
當聽到梁建偉那皮鞋的清脆腳步聲的時候，從姍猛然間看向略顯不耐的歐海，高聲道：“歐海，我喜歡你！”
歐海眉目微動，正要開口，另一個聲音卻先一步響了起來：“從姍！你在幹什麼？”
梁建偉沒想到居然會有學生這麼大膽，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搞這種事情。他的臉色如同寒冰般可怕，對已經轉過身來的從姍怒道：“你跟我來辦公室！”
他說完便轉身要走。
從姍卻不動，反而道：“梁老師，您找我有什麼事啊？”她的表情很鎮定，就像剛才表白的人不是她似的。
梁建偉因為她的態度而感到不可思議：“什麼事？什麼事你不知道？你剛剛乾了什麼？”
從姍心中微跳，卻努力做出一臉的無辜的表情道：“我並沒有做什麼啊。”
梁建偉怒道：“你還敢狡辯！剛才的話你當我耳朵聾了沒聽到？跟我去辦公室！”
從姍可不想跟他回辦公室悄無聲息地解決這事，既然要鬧，就要鬧大的，不能就那麼過去了。
她依然站着不動道：“梁老師，我狡辯什麼了？我並沒有做錯什麼，您為什麼要叫我去您辦公室呢？”
這邊的騷動惹來了不少關注的目光，五班的同學，其他班級的同學遠遠近近地圍着風暴中心的三人，臉上紛紛是看好戲的興奮，認識不認識從姍和歐海的，都在小聲地交流討論。當然，人群中也有像鄔倩倩這樣擔心的。
梁建偉覺得他還是個講理的老師，所以才想着給從姍面子，讓她跟他去辦公室談那種問題，但他沒想到，這個看上去文文靜靜的女生，竟然敢這樣跟他對着干！既然她這樣，就別怪他不給她留面子了！
“好，既然你問，我就跟你說個清楚！”梁建偉道，“你是個學生，學生的本分是學習，你倒好，早戀！”
“然後呢？”從姍的反應卻跟梁建偉預想中完全不同，沒事人似的反問道。
梁建偉本以為從姍好歹會有那麼點羞愧的神情，但她卻根本連點反省的意思都沒有，他氣得連手指都在顫抖：“然後？你一個女生，跑去跟男生說喜歡，你還要不要臉？剛才上課前我跟你們說什麼了？女生要自愛！別整天想那種事情，只會讓別人看不起！”
因為盛怒，梁建偉這話是說得極重，周圍原本看熱鬧的學生里，不少人臉上看好戲的神情都淡了，臉色也不自覺地凝重起來。他們有預感，這不是普通程度的“熱鬧”，這將會是個大事！
“被看不起的人，為什麼是我？”從姍的臉上似乎滿是疑惑，“您看不起的人，應該是歐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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