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
關衫首先沒繃住,本是噙着的笑容越發的燦爛,她卻故意撇撇嘴,一邊伸手解安全帶一邊笑道:“肚子真餓了。”
卸下安全帶,她下車關上門,站在門口打量了起這個一覽無遺的院子,確實很……樸實,農家樂風格。
孟欽立在他身邊,抬了抬下巴,說:“進去吧。”
說完孟欽就率先走了進去,關衫緊隨其後。
“帶女朋友來吃飯?”貌似老闆的中年男人看見他們笑容滿面的迎了過來,看樣子是熟人,說話都沒把門,直來直往。
孟欽拍了拍對方的肩側,隨意的順着男人的目光瞥了一眼關衫,這才看向他,笑道:“瞎說什麼,普通朋友。”
老闆一聽更是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關衫,關衫也自然大方的看向他,看見他挽着袖子的手肘那半臂紋身若隱若現,再看臉上,眼角的疤痕有些明顯,看來這人應該是背景人士。
“姑娘挺好的,可以考慮。”老闆湊到孟欽的耳邊繼續調侃。
“行了,沒完沒了,做菜。”孟欽故意瞪了對方一眼,開口吩咐道。
老闆呵呵一笑,朝關衫點點頭,對孟欽一頷首,“先進去吧,一會兒就給你們送進來。”
說完,老闆就朝廚房走去,而孟欽則是對關衫說:“跟我來。”
孟欽看來確實是熟門熟路,一邊領着關衫往裏走一邊介紹起來,“地方雖然簡陋,不過味道在榕越保證你吃不到第二家。”
“我說過我不挑吃的。”關衫走在孟欽身旁,他很高,她只夠得着他的下巴處。
兩人在一個像麻將間的房間裏坐下,八九十年代的方桌,竹椅,牆上還掛着簸箕,濃濃的鄉土氣息撲面而來。
“這樣的地方生意好嗎?”路不好找,環境也樸實得有些過分。
孟欽給關衫倒了一杯茶才回答她,“生意很好。”
關衫端着茶杯喝了一口茶,清香淡雅的茶香味順着舌頭抵達味蕾,很舒服很暢快。
老闆和一個服務員小妹用簸箕端着菜走了進來,一一擺在桌子上,“慢慢吃,還有。”
孟欽拾起筷子,眼睛卻是看向關衫,見她頗有興緻的睨着這一桌子的菜,覺得這一瞬間的她特別的小孩子氣,就像是期待已久的糖果終於到手,又想吃又無從下手的模樣。
“嘗嘗。”孟欽對關衫說道。
關衫看了看孟欽,隨即伸手夾了一塊燒雞,咬了一口,眼睛驀地瞪大,“肉感適中,味道一流,真是不錯。”
“不錯那就多吃點。”孟欽笑了笑,也起筷夾菜吃了起來。
這頓飯兩人聊得並不多,還總是打着太極,你說東他說西,別說,他們雖然並不了解對方,卻很習慣這樣的交流模式,樂此不疲。
不過說到底,關衫不是那種呱燥的人,孟欽更加沉穩安靜,有交流卻真心不多,到後來打開話匣子的竟然是後半場加入的老闆。
關衫也因此知道了兩人的關係,孟欽管他叫老黃。
老黃以前是黑市拳手,老婆有嚴重的塵肺病,洗肺吃藥要花不少錢,孩子有地中海貧血,定時輸血也燒鈔票,對於一個初中文化的老黃來說找一份能賺錢的正經工作比登天還難,干過苦力,賣過假酒,端過盤子洗過碗,混過社會,騙過錢,可是到頭來年紀混大了還是一無所有,而他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一身的蠻力和從小鍛鍊出來的廚藝。
老婆是青梅竹馬的同鄉,17歲就跟了他,從來不嫌棄他沒錢,跟着一起過苦日子,哪知道得了這種病,後來孩子又查出地中海貧血症,貧上加貧。
機緣巧合老黃的同鄉給他指了條財路,就是打黑拳,確實來錢,就這麼一直打了下去,再後來認識了孟欽,勸他收手,他想了想孟欽說得對,這始終是見不得人的活,總不可能永遠這樣,所以下定決心撈最後一票就收手,哪知道想着這最後一次卻偏偏就出了事。
判了幾年,這期間一直是孟欽在照顧他的妻兒,出來以後給他找了這麼一個地方,支了個招讓他開個小餐館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老黃的手藝好,人耿直,加上有孟欽的幫襯,很快這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小餐館就開的風生水起了,有慕名而來的老闆想要跟他合作,讓他搬到榕越擴充店面,資金對方出,他都不為所動,一口拒絕了。
他說:“經歷了太多,還做過牢,現在只想過簡簡單單,平平淡淡的過着日子,陪着老婆孩子,一家人健健康康就很幸福了。”
關衫很認同老黃的觀點,其實人不過是這浩瀚空間裏渺小的一粒沙,卻有着無盡的想法,可是不管你再厲害,再能幹,再優秀,你還是敵不過生命的枯萎,疾病的侵蝕,在生命面前,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
孟欽跟老黃很是認同的點點頭,老黃好奇的看着關衫,“看你年紀不大,說出來的話還挺有獨到見解的。”
“她是醫生。”孟欽一邊喝着茶,一邊說道。
老黃一聽笑容都綻開了,“原來你是醫生啊,難怪,見多了生離死別,特別有感觸吧?”
關衫一邊咬着菜,一邊含糊的說:“所以比較麻木不仁。”
老黃看向孟欽,沒說話,心想這姑娘還真是什麼都敢說。
吃飽喝足,跟老黃告了別,兩人便踏上了回去的路程。
“你住哪兒?我送你回去。”孟欽開口詢問。
“榕醫大。”關衫隨口就回答,還沒空去找房子。
孟欽也沒多問,手上方向盤一打,腳下加重力道,車速加快,穩穩地疾馳在馬路上。
很快,路虎停在了榕醫大的大門口,孟欽從後座把相機拿過來遞給關衫,“沒想到在這裏把你的相機拿走,又在同樣的地方還給你。”
關衫接過相機,也沒檢查,反而是問:“我倒是很好奇你為什麼認定是我拍了你需要的東西?而且為此還跟我動了手。”
孟欽當然不能告訴關衫這其中的因由,他只是回答:“事實上是我誤會了,我很抱歉,至於到底是什麼原因,我想你沒必要知道。”
“那就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咯。”關衫挑眉匿笑。
“隨你怎麼想。”孟欽無所謂的勾勾嘴角。
關衫撇嘴聳肩,“行,我也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再見。”
說完,關衫拉開副駕的門,跳了下去,順手關上車門,動作很流暢,一點也不生硬。
孟欽看見關衫繞過車頭往學校方向走去,淡淡的搖了搖頭,拿出手機看了看,然後準備發動車子離開。
哪知道正準備掛擋,車窗被敲的‘哐哐’響,他轉眸一看,明明往學校走的女人怎麼又莫名的折回到他的車窗旁?
他按下車窗,微微低眸看着她,“還有事?”
“架也打了,車也坐了,飯也吃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關衫單刀直入,毫不掩飾。
“孟欽。”孟欽也快人快語。
關衫攤開手掌,扒着車窗框用手指在手心上面畫,一邊畫一邊問:“哪個meng哪個qin”
“孟子的孟,欽差的欽。”孟欽如實回答。
關衫在手上畫完,看着孟欽對他說:“我叫關衫,關羽的關,衣衫的衫,別弄錯了。”
說完,她轉身,一邊走一邊習慣性的抬起右手在半空中揮了揮。
孟欽睨着那抹背影淡然一笑,然後發動引擎,開車離去。
第二天早上,關衫上班去醫院附近的咖啡店買咖啡,一進去就看到站在櫃枱前的男人,他今天穿的是休閑風衣,長身而立,隨便一站都是一道讓人移不開眼的風景線。
她走過去很自然的打招呼,“這麼巧?”
孟欽一轉眸對上那張明媚亮麗的臉,不由得一笑,“喝什麼?”
“這麼客氣?”關衫雙手搭在櫃枱上,看了看餐單,把卡遞給服務員,說:“我要一杯美式,這位先生點的記我賬上。”
“好的。”服務員出好小票把卡還給關衫,然後就去煮咖啡了。
“我不習慣花女人的錢,哪怕只是一杯咖啡。”孟欽睨着關衫對她說。
關衫搖搖頭,似乎不認同的樣子,“沒想到你也有大男子主義,這個世界上男人女人本來就是平等的,為什麼一定要男人付賬呢?”
孟欽不置可否,“別人怎麼樣我不管,不過,這是我的習慣。”
“那你可能需要改改你的習慣了。”
“我覺得沒這個必要。”
“先生您的黑咖啡,小姐您的美式。”服務員端着兩杯咖啡推倒兩人面前。
關衫端起她的那杯準備走,走之前對他說:“你也可以理解為你又欠了我一次。”
關衫離開后,孟欽失笑的端起剩下的那杯喝咖啡,隨即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咖啡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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