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預熱

韓瑤光靠在椅背上刷手機,她當天下午在電視台的拍攝結束了，正等待助理開車過來。

“世上真的有什麼一眼傾心,無論誰見了都真心誇讚的美貌嗎？”反正韓瑤光是不信的,雞蛋裏挑骨頭的杠精們都偃旗息鼓，這不是美貌了，這是魔幻劇本吧。

“韓姐,你這話和我說可以,千萬別說出去。”助理無奈，不然別人聽到了,第二天熱搜上掛着的就是韓瑤光不容人,xx的顏值連韓瑤光都嫉妒這種艷壓通稿了。

“去珍寶閣。”韓瑤光放下手機,戴上墨鏡和口罩,做好了出現在人群中的全副武裝。

畫骨瞥了眼喋喋不休介紹眼前煙桿的男人,男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張了張嘴，那個瞬間什麼都沒能說出來。

她沒有穿在海鳴鎮穿着的那身繁複華麗的古裝，披散着長發,身上是簡單的T恤和牛仔短裙,掠過介紹人員自己在店內逛了起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伸出手用髮帶挽起自己的瀑布般流下的青絲,陽光下皮膚白得反光,睫毛鴉羽般垂下,神態自若而漫不經心。所有人無端的聚攏在她身旁，而所有人都不敢與她對視。

韓瑤光低着頭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就像是她也在懷疑的那樣,畫骨應該不是人。

她明白來試探對方的風險,但她考慮過後還是接受了，其實什麼都不做，活在世上都有許多風險。

這是一次價值交換。

自從覺醒后，即使是初次見面之人，韓瑤光能從對方手上的繭子判斷出他的職業，從他的穿衣打扮，說話方式，行為習慣獲得無數信息，這彷彿是天然的感知能力，而同樣的，她的演技躥升了一大截，即使只是文字形象，她也能在腦海中將這個角色細化，並讓自身去貼近角色，最終成為角色。

她成了個後天的體驗派演員。

她靠近了畫骨，只感到了淡淡的涼意，像是將月亮浸入水中，而你在與銀月對視。

……

“韓姐。”助理推了推韓瑤光。

韓瑤光一愣，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此時店內人流稀落，不像是剛在畫骨在的模樣：“怎麼過去了半小時？”

助理遲疑開口：“韓姐，你剛剛站在原地發獃半小時，你沒印象嗎？”

……

畫骨得到了一張名字是溫華故的身份證，以及公司分配的房子。

這對既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住宿的非人類來說沒有半點用處，人類的慾念與她無關，回到海鳴鎮反而清靜，但王爾亦輕飄飄開口問了她一句：“要不要試試別的煙？”

“但是你沒有錢，而我也不會給你錢。”

畫骨：……

溫華故小姐還能怎麼樣呢，還不是只能自力更生。

——~——~——

f市，林寧下了飛機，來接她的是她大哥大嫂，還帶來了小侄子，他們家裏人齊聚，陪同林寧的九科人員自然不會跟着，對方在f市也有任務，而不出意外，林寧會待上幾個月的時間。

“你之前不是說帶貓回國了嗎？”她大哥接過行李，“你小侄子還吵着要看貓貓呢。”

“讓我在b市的朋友先幫忙養着了，它有點兒水土不服。”其實是在九科，但林寧得為此保密。

小侄子虎頭虎腦，伸手去勾他媽媽背包上的掛飾，那是個尾巴一大團的動物玩偶，像個淡青色的毛球，軟乎乎毛茸茸，乍一看分辨不出是什麼動物。

林寧逗了逗小孩：“這是什麼？小狐狸嗎，真可愛。”

小侄子奶聲奶氣：“是貓貓，幸運貓貓。”

林寧一愣，她數了數，這隻貓有九條尾巴，青色的毛髮，摸起來軟乎乎的，她轉頭問旁邊的女人：“嫂子，這是貓嗎？”

林家嫂子也很奇怪，小姑子對這個問題似乎十分在意：“是什麼貓妖吧，當初旅遊的時候買的，我記不太清了，好像是哪個少數民族賣給我的，據說能變得幸運。”

小朋友估計是聽到了，莫名就記住了。

林寧笑了笑：“挺可愛的，還能買到嗎？”

她嫂子皺眉思考了會兒：“沒辦法，真的想不起來在哪買的了，我把這個送給你吧。”

半天後，林寧將掛飾放在手中拍了張照片，這張照片在下一秒出現在了夏星的手機上。

夏星發了會兒呆，心說：“那什麼拜神求佛的不都是木製或者陶瓷的神像嗎，怎麼還有毛茸茸的？”

——不太像什麼神像，反而像景區賣的那種五塊錢一件的紀念品。

她發完郵件，推開鍵盤往椅背上一靠，遺憾的發現一天天這樣下去，自己肚子上都多了一小圈肉肉。愚知當然沒要求他們加班，但白總要求了啊，人偶丟下任務就跑，可憐的人類則需要為她的新設想傷腦筋。

官方當然一直在考慮全息遊戲在除了遊戲之外的地方的作用，但讓他們猶豫不決的原因是愚知拿出來的技術並非“全息技術”，而是妖術。

雖然說科學的盡頭是神學，但這一步邁得太大，顯得彷彿官方人員被人偶牽制一樣，種花家有句古話“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無過便是有功”，像是韓瑤光不就出了問題？

如果不是人偶主動找上門，主動提供方法，主動提出下一個遊戲，那麼即使科研人員們再怎麼眼巴巴，上面還是會為是否要接這個橄欖枝吵翻天。

不僅是上頭，網絡上的消息也一直沒消失，只是被壓下去了而已。

如今最上方的消息基本都在談新遊戲。

“《出道戰爭》？”海棠花花叼着棒棒糖，點進了官網，“這名字怎麼那麼耳熟呢？”

“等等！這不是雪大那篇《全星際都盼着我出道》……”海棠花花把最後一點兒棒棒糖嚼碎，切換界面點開了阿晉上的這兩篇文章，果不其然，文章下的評論區又開始腥風血雨。

在去翻評論之前她看了眼《出道戰爭》的文章狀態，果然加上了一個【遊戲改編】的標誌，作者本人也在文案最上方掛上一行字——已交予［二十一］進行遊戲改編，預計於九月初上市。

在一群吃瓜黨之中，海棠花花是比較中立的那個，只看書，不評價作者人品，反正她又沒看盜版，書都買了，為什麼不看？

然而沒想到有人來評價她的人品，當她在書下好好的撒花加油時，愛吃水煮魚的讀者在她的評論下留評，說《全星際都盼着我出道》是融梗作品，“你看的書是抄襲的”。

海棠花花本來沒當回事，抄襲就抄襲，不妨礙它好看啊，她也聽那個讀者的話去搜了一下《出道戰爭》，可是《全星際》是耽美文，《出道戰爭》是無cp女主文，從分類上就不合海棠花花的胃口，因為她實在很喜歡這個核心梗，努力看了兩章，卻發現女主雖然很厲害，但文章的基調不夠爽——

這並不是一本爽文，看得出作者努力在其中加了很多東西，讓文章更豐滿，人物更立體，但——這不是一本爽文。

於是海棠花花迅速失去了興趣。

她依舊在傅行雪的文下面加油打call，直到還是那一位讀者在她的評論下憤怒地指出“原創文學就是因為你們而死的！”

海棠花花嗤之以鼻，隨手點了舉報。她不過就是追一本小說而已，既沒有像某些讀者一樣去別人的文章下面大吵大鬧，也沒有在微博上煽風點火，她好好的花錢，好好享受自己購買到的東西，有什麼錯嗎？她鼓勵作者寫出更多優秀的作品，有什麼錯嗎？

而且海棠花花特別喜歡《全星際》裏的主角受，表面上是個小白兔，實際上資深綠茶，但綠茶得很可愛，攻也很颯，是獨寵受的鑒婊達人，是戰無不勝的上一任指揮官，在作為導師時的攻受互動萌得她嗷嗷叫。

看小說本來就是為了讓自己高興的，想看立意深刻的，為什麼不去看傳統文學？

還有人評價她經常在評論里用所謂“客觀”的立場說話，其實是歪屁股，這種話海棠花花都是直接略過。她看文就是為了高興，會讓自己不高興的就當沒看到，誰也不能順着網線爬過來找她。

不過，如今《出道戰爭》改編成了全息遊戲，不知道雪大會不會心情不好。

傅行雪心情要是能好就有鬼了。

她先是接到了律師函，沒太在意，最多嘟囔一句“愛吃水煮魚”小題大做，在抄襲事件爆發出來后，她意思意思地在自己文下說了兩回心情不好、可能斷更，讀者就主動擼袖子上場，到後來水煮魚那兒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只是還有幾位一直堅持的讀者在她文下留言，於是傅行雪截圖了那些留言發到微博上，逼得水煮魚正在連載的另一篇文直接斷更消失。

傅行雪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倒打一耙網爆了別人，事實就是這樣，大部分人作惡的時候是知道自己在做壞事的，而且理智地思考了後果。傅行雪當然也不是很想“借”別人的梗，自己寫不會有什麼後遺症，但誰讓她看見了，並迅速獲得了靈感，稍微權衡后，她就動筆了。

因為她認為自己能承擔後果，然後事件果然如她料想一般發生了——除了意料之外的全息遊戲。

《出道戰爭》改編為下一個全系遊戲的消息一出來，傅行雪立刻主動鎖文，聯繫熟悉的水軍和工作室去《出道戰爭》這本書下面舉報那些過分的評論，刷好評壓評，盡量粉飾太平。

她此時依舊冷靜，雖然心中開始罵髒話了，手下速度不停，又聯繫讀者群的管理讓她安撫讀者別去鬧，之後壓抑着憤怒心情在電腦前構思道歉信。

不論這次事兒是否會影響到她，首先得做出兩手準備，如果混過去了，就無事發生，如果沒混過去，就得暫且道歉。

等以後換了一批讀者，她還有文採在，依舊能賣出作品。

黃慧慧壓抑着雀躍的心情將一個廣告看了好多遍，雖然自己也參與了其中，但直到今天廣告宣傳都開始了，她才有了實體感——媽媽我寫書真的賣出遊戲版權了！我自己還參與改編了！而且是第一個全息rts遊戲！我要載入史冊了！！！

不對，應該是“愛吃水煮魚”這個筆名要載入遊戲史……她當初為什麼不起一個好點兒的筆名啊！這個像個吃貨一樣。

她拎着炸雞套餐暈乎乎往回走，沒忍住停在半路上打開手機開始刷各類社交網站，她先小心地翻了翻，質疑抄襲現象（目前為止即使發了聲明依舊有人認為抄襲者是黃慧慧）的不是沒有，但更多的人是在聊新遊戲。

【我貓和墓碑還沒肝出來你就出新遊戲了？rts星際，就這，就這？請快點出！謝謝！】

【我的斷手和骷髏頭也沒肝出來，但我肝出了一個馬桶你敢信？】

【馬桶算什麼，我收到了一打男士內褲（手動再見），遊戲裏褲子都沒法脫你給我nk有毛用？】

【我填完內測申請表了，本人十年《星河世界》玩家，玩龍裔精通爆兵技巧，玩人類徒手搓核彈，玩蟲族數次完美完成人類滅種計劃，球球里選我叭！】

【你別騷了，你又打GG（goodgame，一般指認輸）了】

【官方爸爸你康康我，《星河世界》簽約主播，我可以從此以後直播《選秀戰爭》，之前《尋屍》不也找了主播來直播嗎，讓我進去內測吧可以提前適應適應——】

【理論上遊戲裏不管啥玩意都能偷，如果我偷出來一艘宇宙飛船我一百平的房間是否會裝不下？】

【你先學會走路再去想跑起來會不會摔倒，行嗎？】

【理論上的確不管啥都能偷，所以有人成功帶出女鬼姐姐了嗎？聽說幾萬個人連銅鏡都沒帶出來。】

【《飼主》裏你的鏟屎官也沒帶出來啊……你還想拎個活人出來啊？】

【卧槽我玩歐皇模式居然隨機出了無限金錢，其實我比較想把錢帶出來……】

【有錢買不到東西要更慘一點，我登陸空間裝修了一半，現在該注意了，等等出星際背景的傢具吧】

【羨慕樓上，窮人在登陸空間上網連張椅子都沒得坐】

【《飼主》登陸端口可拆卸，就是那隻貓睡覺的墊子你可以坐，只要你夠不要臉，反正它也不可跳起來撓你是吧（狗頭）】

二十一官網新開設的《出道戰爭》專欄，熱門上那麼多帖子，只有寥寥幾條是討論原著的。是了，其實你並非世界的主角，看上去壓垮你的事情，在別人眼中很可能什麼都不是，他們粗略掃過，就沒再當一回事。

【我去看了看原著！居然是小姐姐們指揮戰鬥的故事，而且還像娛樂圈選秀節目一樣，有選秀出道因素在裏面！！！那麼會不會所有人能選擇的角色都是妹子啊！？我一個大老爺們必須去當偽娘了嗎？】

【留個爪，樓主大概率回來說真香】

【嗚嗚嗚妹子們本來就很香】

【因為化妝品腌入味了……也有可能是洗髮水和沐浴露】

【樓主不見了……可能是看原著去了，我好喜歡原著女主！】

【原著黨在此發言啊啊啊原著才是真的香！完全完全完全！做夢都沒想到二十一第一個改編遊戲會是這本書嗚嗚嗚好激動，看到消息的時候我蹦到床上滾了三圈！雖然沒玩過rts，但看在原著的份上我必買！】

【不看原著份上也必買啊！看在鏡女姐姐的份上！】

【看在二十一搞全息壟斷的份上！等我生兒育女之後我要告訴我孩子，當初所有全息遊戲爸爸都玩過】

【還都很菜→_→】

空氣清冷而甜蜜，擦肩而過的路人沒有一個知道黃慧慧是誰，油炸食品的香氣肆意飄散在空中，人流如織，車流聲與廣告聲，路人的交談聲與鳥雀鳴叫聲，年輕的創作者曾經將自己封印在透明的殼中，如今無形的屏障裂開一絲縫隙，送進花香與平凡人間的聲音。

她腳步輕快地向前走去，總是低着的頭慢慢抬起來，路過的貓咪甩甩尾巴鑽進草叢，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抹黃白相間的影子，黃慧慧無端笑出聲，向完全看不到了的貓咪招招手。

她想：天理昭昭，世上總有公平，遲來的正義也是正義。

——即使沒人在意抄襲融梗事件的真相，但黃慧慧自己在意，她會為她的“孩子”討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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