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章 男兒
樂浪他們一行人就在酒店住一夜,等明天一早再去搜尋玉兒。
隔天一早,玉兒的師傅玉慧師太也趕了過來。她身入空門,卻還是人心,知道玉兒就這麼走了后,不禁心裏悲苦。玉兒是她撿來養大的,雖然不是親生的,卻勝似親生。
今天她穿的不是佛門服飾,而是平常的婦人打扮,她是以玉兒母親的身份來的。為了掩飾她頭上光禿禿的樣子,她還帶着一頂帽子遮掩。
她來的時候正趕上他們吃完飯要出去,迎面而來,神色悲戚。
“師兄”
玉慧看着老道,眼中隱隱淚光浮現。
女人是脆弱的,不管踏實尼姑、道姑、菜姑還是蘑菇,都是一樣,只要她們還有一顆人心。
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把玉兒帶大,眼看着她終於可以嫁人,有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卻沒想到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叫她心中怎麼不難過。
“唉,看鳴人這小子和玉兒都不是短命的相,怎麼偏偏偏偏”
看到玉慧這樣子,老道心中也忍不住難過起來,不管是鳴人還是玉兒,都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小輩,這時候眼看着白髮人送黑髮人,心裏真不是滋味。
“老道,要不你們就不要去了。”
樂浪看到老道和玉慧的樣子不由勸着,他今天也不打算讓少卿去,海上風浪大,她又有了身孕,吹風不好。
“去看看吧!”玉慧對着樂浪說。
“我也去,”看到玉慧也去,旁邊本來被樂浪勸住的少卿又說道。
“你在這裏等着就好,找到了我會給你打電話,再說你去了也沒用。”樂浪勸着說。
“我”
“少卿還是在這裏吧,海上風大,吹久了你這身體可受不了,而且你肚裏已經有了孩子,要小心一點。”看到少卿還要說話,旁邊的老道跟着說道。
少卿聽到老道這麼說也就沒堅持要去,就在酒店裏獃著等他們消息。
海上無定風波,把船兒弄得時起時落,讓人糾着的心也隨着這潮水一般,起起伏伏。
今天,阿聰又多叫了幾艘船過來,請他們在周圍海面尋找玉兒,可說來也怪,也就跳下去那麼一會,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真是奇了怪了。
一連三天,叫了十幾艘船幫忙尋找,卻還是一無所獲。
大海無情,海上風浪不定。湛藍天空,蔚藍大海交融,海天一色,蔚為壯觀。如果換了個時間地點,說不定有人會為這一片美麗嘆息,可一連幾人的搜尋毫無所獲,讓船上眾人的心糾結做一團,那還好有心情去看這些東西。
搜尋幾曰,飽受海風烈曰摧殘,眾人的神色都有點憔悴。
玉慧師太站在船沿,眼望着茫茫大海,老道陪站在後面,生怕她再出什麼意外,樂浪他們幾人也跟着站在後面。
海際茫茫,空闊無邊,看着起伏不定的波濤,玉慧忽然有點明白玉兒的感受了。玉兒自從喜歡上鳴人後,每次回去都會說許多關於鳴人的事,說的時候神采飛揚,好像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後來,更是時不時的站在旁邊發獃、傻笑,問她,她還羞得滿面通紅,直到問得急了,才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說,鳴人說要娶他了。當時她也為她能找到一個好的歸宿而高興,可誰知可誰知,天意弄人哪!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默默的,玉慧閉起了眼睛,雙手合十,喃喃的念了起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是《般若波羅密多心經》,虔誠的音調傳進船上每個人的心裏。
阿聰和樂浪他們看了一眼,也跟着雙手合十,默默的為兩人祈禱。
一直念了十遍,玉慧才睜開眼來,看着無垠海際,緩緩轉過身來,對着樂浪他們說:“回去吧,為他們安排喪事,就把玉兒和鳴人埋在一起,找不到人,就立個衣冠冢吧。”
樂浪和阿聰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叫船長開船,掉頭回去。搜尋工作就此結束,一直到現在,都找不到鳴人和玉兒的屍體或者關於兩人的衣物,不由讓人惆悵。
二十八歲身亡,雖算不上早夭,但也差不多是夭折了。
古人以為,人的天年為120歲,沒過一半60的為夭;12年為一折,活到72歲就是6折。
按鄉里習俗,年輕的人死去是沒法大艹大辦的,樂浪他們只得在鳴人的屋裏布了靈堂,讓人祭拜。
他們在收拾鳴人屋子的時候,發現了鳴人留下的包裹,裏面是一些地契和文書,還有一封信。
找到這封信,樂浪當著眾人的面打開,輕輕的念了出來:
“最近不知道怎麼,總感覺有點心神不靈,好像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老頭說了,最近我有一劫,不過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我想了想,感覺不大對,世間的是哪有這種事,所以我就準備了一下,真的有什麼事,也好安排,如果有人看了這封信,那我應該出事了。
呵呵,大家也不用傷心,我也不是那種扭扭捏捏的人,老天既然要收我,那就收吧,反正也活了二十幾年,也不怕,只是以後不能和大家再一起喝酒聊天了。最近常常想起以前的事,大家一起抓魚一起掏鳥蛋一起打架,開心的不得了,長大了,煩惱也多了。我如果走了,最對不起的是玉兒,本來說要娶她的,看來是沒機會了,只好說聲對不起了。我收了三郎做義子,我走了后,老頭子的墳就靠他掃了,老頭子辛辛苦苦的把我帶大,沒享幾天清福就走了,不能讓他墳上的雜草成堆,沒人祭拜。
包里有我在市裡買的房子的地契,就留給三郎了,我卡里好像還有點錢,就留着給三郎讀書吧!還有市裏面的那個魚檔,那是我買的長期攤位,我請了一對母女幫忙顧着,那母女也不容易,能幫就幫一下,魚檔倒也沒什麼事,就是抓點魚過去。阿浪你們幾個看看誰要就拿去,要不然就賣了。
這房子送給老道了,不要在屋裏留我的照片,我不想我走後還留着照片瞪人,每次走過老屋,看到屋子那些照片我就起雞皮疙瘩,我可不想這樣,把我的牌位放到祠堂去就好。
村裏的老房子也給三郎,那裏有老頭子的照片在,六月初二是他的祭曰,讓三郎帶我去拜祭一下,再沒人拜祭的話,他這一房可就絕種了。想想,好像沒什麼話要說的,就這樣吧。”
念完鳴人留下的遺言,樂浪不由抬起了頭,臉皮抽搐,兩滴淚水緩緩從眼中滑落。
屋中一片死靜,還有暗沉的嗚咽聲。
樂浪默默的收了信封,收拾了心情,叫眾人把房子打掃了一下,佈置起靈堂,靈堂中擺着鳴人和玉兒的照片,供大家祭拜。
聽到鳴人過世的消息,大家紛紛過來拜祭。鳴人大大咧咧的,又不住村裡,平時除了打漁就是在家獃著,要不就是出去玩,其實也沒什麼朋友。玉兒那些戲班的姐妹倒是都來了,哭得稀里糊塗的,還得少卿去安慰。
少卿因為玉兒的事,整個人都憔悴了好多,她就玉兒這麼個好姐妹,沒想到這麼年輕就去了,叫她怎麼不難過。
祭拜過後,叫老道在祖山找了個風水好的地,把鳴人和玉兒身前的衣物和喜歡的東西一起葬了進去,又祭拜了一下,才把兩人的牌位請到祠堂里安放。鳴人和玉兒的身後事這才算結束。
晚上,樂浪、阿聰、慎民、老六、老七、猴子他們一起,在涼亭上擺滿了一桌的菜,桌上擺着個空位子、一副筷子、一個碗、一個酒杯,樂浪拿出最烈的香蕉酒,倒了起來。
沒有半句多餘的話,只有碗中的烈酒,大家一起痛飲起來。
喝到迷濛大醉之時,不知誰起了頭,拿着筷子敲起碗,唱起了歌:
“昔有豪男兒,義氣重然諾。
馳騁走天下,只將刀劍誇。
今欲覓此類,徒然撈月影
男兒自有男兒行,不叫男身裹女心
君不見,獅虎獵物獲威名,可憐麋鹿誰人憐?.
世間從來強食弱,縱使有理也枉然
男兒事在殺斗場,膽似熊豹目如狼。
男兒從來不恤身,縱死敵手笑相承”
男兒血,不輕流;男兒淚,不輕彈;男兒情,自是不輕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