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探
顧珞駕着馬車,話音一轉,“也行,那就聽你的,喝個茶。”
簫譽悶聲短促的笑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只捋了捋大寶的毛,惹得大寶又叫了一聲媳婦兒。
馬車靠近,四下的說話聲越發清晰,茶肆的店小二顧不上招呼客人,顧珞將馬車停在不遠處的樹下,將馬拴在樹上,從車裏掏了一把草丟在它跟前。
“這不是中毒了,你們快放下人家店家,他明顯就是脾胃失和導致的胃痛嘔吐。”
人群里,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夥子漲紅着臉,憤怒又充滿正義感的朝着那邊提着店家的壯漢喊。
小夥子旁邊,是個老者,瞧上去大概五十多歲,臉上帶着幾分不悅,卻是在別人都站起來圍觀的時候他依舊坐着沒動。
顧珞掃了一眼這兩人,目光在小夥子肩頭挎着的藥箱上停留了一瞬,轉而看向還在哇哇吐的男人。
簫譽立在顧珞一側,壓着聲音道:“小紅兄弟,這人看上去病的不輕啊。”
顧珞心裏罵了一句去你大爺的小紅兄弟,盯着地上的壯漢沒吱聲。
那身着玄色錦服的男人轉頭去看那小夥子。
旁邊圍觀的人里有人認出這一老一小。
“這不是同濟葯堂的黃大夫么,他說是脾胃失和肯定是脾胃失和,黃大夫醫術很好的。”
有人跟着附和,“怎麼可能是投毒呢,人家這茶肆開了好多年了,我們路過此地都要喝上一碗解乏的,這麼多年也沒有誰中過毒。”
玄色錦衣男子猶豫一瞬,鬆開店家的衣領,朝同濟葯堂的黃大夫看過去,“您當真是同濟葯堂的大夫?有勞給瞧一下,診費定然不會虧了您。”
他說著話,摸出一個銀錠子放到桌上,“這是定金。”
話倒是說的客氣,但語調帶着一股冷意,彷彿發自骨子裏,並非刻意,而是習慣了這般說話。
那十五六的小夥子並不在乎他的語調,只道:“你們快把人扶過來啊,人不過來我師父怎麼診脈。”
顧珞蹙了蹙眉。
一般大夫行醫,遇上這種強烈腹痛嘔吐的,都會建議患者盡量少動。
診病的時候更是主動上前,這黃大夫倒是有意思,人家那邊都疼成那樣了,他倒是紋絲不動坐在那裏。
玄色錦衣男子也疑惑的看了黃大夫一眼,眼見大夫沒有動彈的意思,頓了一瞬,和同伴將發病的那個給扶過來。
胳膊擱在桌上,黃大夫伸手摸脈,摸完......
顧珞眼睜睜看着黃大夫是下意識反應想要起身湊上前翻看那男子的眼睛與舌頭的,他甚至凳子下面的腳都挪動了,但最終又坐定。
“舌頭看一下。”
隔着一張桌子的距離,腹痛的男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將舌頭耷拉出。
顧珞目光從黃大夫身上挪到那舌頭上,瞥了一眼。
“嗜酒中虛,濕熱生痰,痰阻膈間,食不下舒,再加上天氣炎熱,暑氣入侵,又喝了涼茶,一時脾胃失和,並無大礙,我開兩副葯吃了便好。”
那要疼死了的大漢立刻嚎叫。
“這等到兩副湯藥灌下去我也疼死了,能不能扎一針止止疼啊。”
十五六的那小夥子低頭看黃大夫,低聲詢問,“行么?”
顧珞也看黃大夫。
不行么?
“小紅兄弟,你說這黃大夫給他施針么?我猜肯定施針,咱倆賭一把,十兩銀子怎麼樣?”
顧珞轉頭看旁邊的二百五。
二百五十分自信的道:“像他這病症,就是受暑又貪涼,扎針就能止疼,我說的肯定沒錯,十兩銀子,敢不敢來?”
顧珞:......
你這麼自信,那還和我賭什麼?
怎麼,你都說到這份上了,難道還覺得我肯定會說相反的答案?
顧珞不想和二百五廢話,“行,十兩,我賭他不扎。”
簫譽的胳膊搭到顧珞肩頭,笑的奸詐,“小紅兄弟,你輸定了。”
顧珞翻個白眼把旁邊這傻子甩開。
簫譽胳膊一空,笑了笑沒說話,折了的胳膊虛晃一下。
“可以施針,大山子,備針吧。”黃大夫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開口。
旁邊玄色錦衣男子看他的目光越發透着狐疑。
他是狐疑,顧珞但凡此刻偏頭看簫譽,都能從簫譽的目光里看到震驚。
簫譽舔了舔嘴皮,無聲嘀咕:你真扎啊?不是不扎么?
黃大夫說的大山子正是那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
他聞言打開藥箱,從裏面取出三根長針,將備好的藥酒倒在棉帕上,將那三根針擦拭一遍,朝黃大夫遞過去。
“你去扎,取脾俞,天樞,足三里......”
不等黃大夫說完,玄衣男子皺了皺眉,打斷了黃大夫的話音。
“他扎?這是學徒吧,黃大夫若是覺得診金不夠,我們可以加,還請黃大夫......”
黃大夫同樣打斷他,“大山子針術很好,可以施針。”
他說的篤定。
旁邊大山子:......
我針術很好?
我不是昨天才把穴位摸清楚么?
但是師傅話都這麼撂出去了,他怎麼滴,總不能給師傅丟人!
而且師傅現在不方便施針,若是讓人發現師傅的腳......
心思一轉,胸脯一挺,大山子捏針上前,“沒錯,我扎的很好。”
話是這麼說沒錯,氣勢也吼出去了,但是......
捏着針的手要是能停住發抖就好了。
玄衣男子一把抓住大山子的手腕,他直直看着黃大夫。
長針在大山子手裏,抖得都快落下去了。
二百五朝顧珞湊近了一點,“這黃大夫好奇怪,他不上手怎麼讓一個學徒施針,人病人都疼成這樣了,耽誤這時間做什麼啊!
有這廢話的功夫,針也扎完了,不是醫者仁心么?”
簫譽的聲音不低,旁邊圍觀的人也嘈嘈切切的議論。
“是啊,黃大夫怎麼回事,你給人扎兩針不就行了?”
“看這大兄弟疼成什麼樣了,人家給的診費又這麼多。”
“黃大夫該不會是記恨剛剛這些人說店家投毒的事吧,黃大夫和店家是親戚?”
店家立刻表示,“不是不是。”
黃大夫臉色難看,肉眼可見的如坐針氈。
腹痛的男人哎呦哎呦慘叫了幾聲,一個沒忍住,哇的又吐了出來。
他這遭罪的模樣越發引得旁邊人嘀咕。
黃大夫拳頭捏的緊緊的,手背青筋都凸出來了。
“大家也別為難黃大夫了,黃大夫身體不便,自然不能施針,我替黃大夫扎這針。”
顧珞打了個口哨,懶洋洋的腔調說著話,向前邁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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