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黃大官人
第五章黃大官人
素清清素白裙擺被微風撩起，她深深看向妖霧森林的方向，那裏將會是最危險的地方。
起風了啊......
陳淵的修士身份沒有被人發現，或許是因為他來到城門口的時候靈力已經見底的原因。
當然，人們先入為主覺得他不是修士也是一大原因。
少年是第一次蹲牢房，怎麼說呢，感覺其實挺不錯的。
不錯個屁啊！
陳淵眼中滿是懊惱，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竅嗎？居然真的自投羅網，陳淵啊陳淵，你難道忘記自己的志向了嗎？！
“不能坐以待斃，妖族若是來了，近鹿城難以守住，若是不來我也是一死，這種事情我不該做，就算做也應該暗中告訴素清清，讓她光明正大地說出來。”
他現在算是想明白了，發現軍機這種功勞從來沒有讓普通人拿到過，他不屬於軍隊，甚至都沒達到年齡。
這種事情就是貴族的遊戲，一次賭博，贏了則得到功勞，受人推崇，輸了也沒人敢去怪罪，還是身份的原因嗎？
明白這些的陳淵喃喃自語，眼中忽然有些迷茫。
“難道不是誰做的好，做的對才被人尊重的嗎？”
少年的話語註定沒有人能聽見，要是這世道聽得見人說話，也就不需要發出嘶吼聲擾亂世間寧靜了。
現在的陳淵沒有資格想太多了，他不能等死，他覺得自己就算是得到功勞了，也不會確實落在自己身上，可能還要引來別人的妒忌。
尤其是素清清的存在讓他憂心忡忡。
“好看歸好看，要命的事情我可不幹。”
必須要想辦法離開，而他唯一的籌碼就是自己的修士身份，至少目前為止，還沒有人知道這一點！
想到這裏，少年深呼吸一次，讓自己平靜下來，盤坐在地牢中居然開始了修鍊。
呼吸平緩，無形中一道道靈氣入體，在五臟間循環運行，每過一個周天循環，就會在他的心間留下一縷火元靈力。
短時間內，他不可能做到直接突破靈藏二重的境界，他能做的就是在有限的時間裏，讓自己的靈力充盈起來，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做到攻其不備的同時，一擊致命。
他相信，不管是誰只要靠近自己三步之內就必死無疑。
除了她。
就算是靈藏五重的黃偃，他也終究是凡身，沒有突破道台境界，那麼他就依然無法完全保護好自己的肉身。
可以說，靈藏境界只是剛剛入門而已，是為了發掘潛力，為真正踏入那道門做準備。
不過，要是正面對敵，面對可以自如使用五種靈力的城主大人，陳淵肯定不是對手，他只能偷襲。
不管怎樣，他在等，無論妖族是否來犯，都是他逃離的機會！
......
妖霧森林中，秦峰走在當先，十二人按照合理陣勢分佈，隱隱有軍方訓練的影子。
他們這支隊伍已經遭遇了兩支返回的遊俠隊伍，並且告訴了他們可能會發生妖族來犯的事情，讓他們趕快回城。
此刻又有一支隊伍正慌張逃竄而來。
秦峰走上前，他們卻是刀劍相向：“滾開，別擋路，妖族要來了，想死別害我們！”
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擋路的人是哪些人，就已經推開秦峰往出路衝去了。
秦崖搖了搖頭，道：“看來他們也發現了妖族的痕迹。”
秦峰神情堅毅：“這次可能咱們真要去陪弟兄們了，一路過來又見到不少妖族斥候，按照推算，妖族軍隊至少該有上千人聚集。”
秦崖還是有些難以相信，不過他早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也不甚畏懼，張望周圍一片狼藉的戰場，剛才他們擊殺了三名妖族。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妖族，就算是在那些孤城，也最多就是獸潮，妖族軍隊很少親自進攻，但每一次進攻就是城破的時候。”
秦峰嘆息一聲，“本來就是一群可憐人聚集在一起，若不是走投無路誰會願意生活在妖族的威脅之下，就連相鄰妖族的城池都少有人，更何況那些人整日生活在妖族的陰影下，能夠保持戰鬥力就已經算是意志力強了。”他握了握拳頭，撿起地上的長槍，甩了甩青綠色的血腥味：“走吧，繼續前進，若是僥倖活下來再喝個痛快！”
高呼一聲，這支遊俠小隊繼續前進，為了他們心裏的執念。
他們都知道前面有什麼，甚至比很多人都要明白妖族的恐怖。
妖族可以修鍊，而且肉身強大，同境界的人族根本不是對手，除非能夠達到洞天境界，才能勉強拉平戰力。
高階戰力才是決定勝局的關鍵，大晉不就是如此嗎？
太久，太多人跪久了站不起來，所以，就越需要挺直脊背的人，化作火種在陰影之前，直面那些黑暗，才能戰勝。
陳淵不記得過了多久，只知道自己身體燥熱無比，顯然是已經修鍊太久，身體快要超出負荷，若是繼續下去只會爆體。
停下來。
充血的雙眼緩緩睜開，周圍的環境在他眼底是一片血紅，陳淵還在等，可是沒有妖族攻城的消息傳來，他耳邊很安靜。
忽然，腳步聲傳來。
正在接近。
一張有些肥胖的大臉慢慢從陰影中擠出來，手裏拿着火把在陳淵眼前晃了晃，隔着精鐵鑄就的欄杆笑了起來。
陳淵不知道自己哪裏開罪了這位城主，但他隱隱意識到來者不善：“你笑什麼？”
黃偃忽然發作，肥胖的手抓在鐵欄上，眼底滿是戲謔地道：“妖族沒有進攻，你說謊了。”
陳淵面無表情，他已經猜到了。
但他心底還是鬆了一口氣，緊接着很快開始為自己擔心。
黃偃身為城主做的很好，他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守備很到位，而且最後妖族也沒有來，他指了指高高的鐵窗：“外邊風平浪靜，百姓開始慶祝，酒館裏還有不少遊俠隊伍在清點今天的收穫。”
陳淵看着他，“你想做什麼？”站起身來盯着黃偃手裏的攥着的鑰匙：“我似乎跟你沒有過交集。”
黃偃充耳不聞，只是將鑰匙插入孔中扭轉一通，似乎因為情緒波動而有些發抖，一時間竟然沒有打開。
陳淵微驚，正面對敵他斷然不是對手，深夜來此，他絕非是要來找自己喝酒，這老狗想做什麼？
這種情形他不是沒想過，他以為會是素清清來宣判自己，然後將他押送離開，他知道自己如果背上“謊報軍機”的罪名會是什麼後果。
又或者會是某個獄卒來放他離開，功勞什麼的跟他沒關係，然後找人在暗地裏幹掉他，這些他其實都可以接受，他甚至都已經做好反抗準備了。
可現在的情形無疑是失控了的，陳淵面臨生死，怒吼：“你要動我？！就算要殺我，也不是你這肥豬！”
這時候，門開了。
有些鐵鏽摩擦出難聽刺耳的聲音，黃偃看着陳淵的瘋狂眼中毫無波動，甚至有些興奮。
“你跟素清清認識？她似乎很關照你啊。”
陳淵打死也沒有想過這種展開，看着黃偃眼底慢慢出現的妒色，他明白了，這色慾熏心的蠢豬！
簡直是無妄之災！
陳淵解釋了黃偃也不會聽的，他知道，這肥豬就是要自己的命，或者說是想要發泄求而不得的憋悶。
黃偃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夠得着，但是他就是很想要啊......可他後來聽說那紅塵仙子居然獨自一人來過地牢，就在暗處看着這小子。
這讓他嫉妒地發狂。
他知道，這次陳淵幹了件大事，是能夠入眼的大事，甚至會驚動一些大人物的耳目，要是真的妖族進犯，陳淵就立刻有了平步青雲的資格。
哪怕功勞最後不給到他，他也不會死，這是黃偃的感覺，他能夠看出素清清眼中沒有殺意，反倒是一種特別的情愫，就像是好奇又欣賞，這種小女兒的神情雖然沒被他仔細看過，但他腦補的非常生動！
所以他來了，以這樣可笑的理由要拿走陳淵的性命。
他剛才笑了，是在笑自己一輩子努力也得不到那些大人物的垂憐提拔，也是在笑陳淵明明做的事是對的，說得好聽叫做捨身取義，可他的義不會被人知道，這還不可笑嗎？
因為陳淵說錯了，妖族沒有進攻，身為城主，他知道的更多，妖霧森林中的妖獸正在後退，似乎是因為那支遊俠隊伍還在猛攻的原因，他們最終的下場就是力竭而亡。
而這個少年，多稚嫩的生命啊，前途無量啊......
卻要死在老子手裏！
不是黃偃膽大包天，是因為他知道陳淵可能被素清清看中了，更知道一旦被道門首徒看中，那自然會有人想要殺他，所以他殺他，是合情合理的，因為他做錯了，謊報軍機！
這或許是他黃大官人平步青雲的機會，區區黃口小兒，只能是委屈地死在地牢中無人問津。
“放心吧，你的屍體我會送到鹿山，相信妖獸肯定喜歡吃你這種硬骨頭的心肝，聽他們說，你們這種人的心更加好味道。”
陳淵瞪大眼睛，“他們......”是誰？！
黃偃再怎麼滿肚流油但他也是一名靈藏五重的修士，能夠熟練運用天地五行靈力來構建種種神通術法的他，想要對付陳淵這個剛剛修行入門，連小小術法都無法施展的小子根本就是殺雞用牛刀。
他們之間的距離甚至要超過陳淵面對那武者極限的熊武，完全壓倒性的優勢！
陳淵渾身忍不住戰慄，他還是低估了對方，他從來沒有正面跟比自己強大的修士對決過，現在他終於明白，修行之人的一境之差，往往會是天差地別，任你妖孽天資，百般計算，都難逃實力為先這一首要規則！
呼吸間自己火元靈藏中本就飽滿欲溢的火靈力險些噴薄而出，但這也讓陳淵清醒過來，感受着胸膛的灼燒之感，陳淵眼底似乎出現一團火焰。
但這並非是火元境的異象，而是他自幼便有的神秘火焰，時間彷彿放慢了無數倍，陳淵的思緒變得無比清晰，他甚至能夠看見黃偃施展術法的每一個步驟。
五道顏色不一的靈力在他那肥胖大手間慢慢融匯一體，化作真正的“法力”！
法力便是施展術法用的力量，靈力只是修士吸收外部靈氣凝聚為成，是儲存在體內的能源，法力才是修士真正的戰鬥之基。
這些感悟來得很不是時候，因為陳淵不知道自己下一刻還能不能好生生地思考任何事情。
能夠看到，五道靈力融匯成無色的法力，然後又在黃偃嘴邊吐出的法訣中化作黑色，一股陰森的氣息立刻出現在了地牢之內，而他的目標除了陳淵還有誰呢？
好像已經沒有辦法了，陳淵咬緊牙關，死死地盯着黃偃手中慢慢凝聚出來的黑色火焰，那火焰不斷膨脹，很快就已經佔據牢房的三分之一，並且堵住了陳淵看向出口的視線。
這壓迫感難以想像，陳淵嘴唇微微發白，他想要反抗，但卻無從下手，他的意識在那一刻似乎跨越時間，可當他回到現實，才明白一切都在瞬間發生。
當黃偃嘴唇慢慢停止開闔，陳淵順着往上看，那張體面的臉上洋溢着噁心的笑意。
陳淵胸中怒火狂燃，似乎是情緒的起伏使得他本就溢滿的火靈力難以繼續壓制，將要爆發出來了，雖然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可是機會到底在哪裏？
沒辦法了。
黑色火焰撲面而來，這黑火似乎連空氣都能燃燒，窒息感包圍了陳淵，他能感覺到溫度的升高，他雙手往外推出，全身心都投入這一擊，火元靈藏中的火靈力伴隨着他的憤怒澎湃而出，化作一團火焰像羽箭一般向前衝去。
眼看這赤色羽箭拖着長長的焰尾就要沒入可怕的黑色焰浪，就在這時候一道銀白色熟悉光輝灑落在黑色火焰上空，火焰頓時失去原本的威力，像是被瓦解一般，往四面八方潰散。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赤色羽箭正在撲在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從那黑色火焰潰散的源點穿過，直接沖向志得意滿，等着看見陳淵燒焦屍體的黃大官人！
脂肪燃燒的噁心聲音和焦糊的難聞味道同時被屏息以待的陳淵捕捉。
他臉上先是愕然，後面便是狂喜。
“哈、哈、哈哈......”
粗重的喘息聲跟笑聲攪和在了一起，陳淵捂着被方才四分五裂的黑色火焰燙傷的左肩，臉上是帶着血腥味的笑容。
他咳出一串血珠噴在骯髒的牢房中。
緩緩站起身來，他身上很臟，味道並不好聞，但他走向黃偃屍體的腳步顯得從容，像是勝利者的姿態，這一幕被牢房外不知何時出現的素清清看在眼裏，她皺了皺眉。
陳淵抬眼望了下她，又看向黃偃，咧開嘴道：“黃大官人，你去地下平步青雲吧。”說著他猛然抬腳就要往下踩那張曾經嘲笑他的臉。
卻是忽然停住，金色符文慢慢爬上他身體每一寸，他就保持着滑稽的姿態動彈不得。
但他還能說話。
陳淵眼珠子轉了轉，看向衣裙似雪，不染塵埃的素清清：“我以為你是來救我的，你也知道我沒做錯什麼，錯的是他們。”
素清清沉默了，她並不知道陳淵所說的他們是指黃偃最後說的“吃人心肝的他們”，她來時陳淵已經危急，所以才會出手，但沒想到......
陳淵見她不說話，一顆心直往下沉：“他想要你，難道不該死嗎？”
說到這裏他明顯發現素清清臉上多了些厭惡，於是繼續道：“說來可真冤，明明不來送死就是了，偏偏為了這城中百姓......”
他重重嘆息一聲，眼圈微紅：“沒想到我一顆真心為了人族，居然落得今日這個下場，也罷，你若是要為了黃大官人殺我，那就動手吧。”
素清清剛有動作，陳淵立刻又道：“我只有一個要求！”聲調慢慢拉低：“可不可以讓我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素清清眨了眨眼：“你不是知道嗎？”她剛才本來就沒有準備對他動手，此刻見他如此反倒是起了興趣要聽他說說。
陳淵微微一笑：“我想聽你親口說。”
“滾！”
“好嘞，仙子勞駕解開禁制。”
素清清臉色微沉，“你殺了官方的人，就算離開了這裏這輩子也要東躲西藏，不管你做什麼，只要被官方的人發現，你的一切痕迹都會煙消雲散。”
陳淵慢慢收斂了笑容，說道：“難道就因為這個我就該甘願赴死，成全這豬狗不如的蠢貨的官方身份？”他盯着素清清的眼睛：“還是說，是你不想我活着離開這裏。”
陳淵始終記得，自己並沒有給這位仙子留下什麼好印象。
素清清搖了搖頭，“你真要走？”她臉上忽然露出神秘笑意，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
陳淵吞了吞口水：“不走等死嗎？”誰知她笑容愈加，看着她這副樣子，陳淵心都涼了半截，這哪裏是仙子，分明是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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