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訣別
二十幾年前,
“天宗上怎麼會有蠻子?”
“蠻子,不是都說你們天生神力嗎?來,跟我們打一架。”
初至萬劍天宗的芝山豹被山上的記名弟子各種欺辱、戲弄。
“少說幾句,這位,可是幫我們幾名師兄擒殺白虎的小英雄。”
在各種嫉妒質疑的眼神中,他被送到了太極座,那裏,一個紅袍長須道士對自己道:“壯哉南山豹,不畏白額虎。以後你就叫南山豹吧。”
邊上有個埋頭寫字的書生,聞言抬頭道:“不宜南山,非進取之地。”
“行,就你鍾繇見識多,那你說該叫什麼?”
名為鍾繇的書生走至他面前,“孤身入中原,將來可謂芝草無根,當為芝山豹。”
長須紅袍的自然是鍾離長生,道:“芝山豹,人這一生最怕的是什麼?”
“我乃芝山豹,無為中山狼。芝山豹這一生,最怕辜恩負義。”天宗宗主猛地一張開眼,劍下幾道劍氣化為虛無。饒是余凶良,也少有的稱讚了句,“南蠻子,長大了啊。”
“前輩何意害我天宗弟子?”
“一命抵一命而已。”
“如此下去,你殺我,我殺我,恐無止境耳。況且,與劍閣衝突的並非這兩名弟子,前輩這是在戕害無辜。”
“那全殺了便是。”
芝山豹喜怒不顯,而余凶良繼續道:“如今身為宗主,還用不上那劍譜上的名劍?”
“前輩不出桃花醉,本座也當留手。”
余凶良氣極反笑,“看來老夫被小瞧了。”
————
八佾庭上方。
“徐崎吳為余凶良所殺,不過一劍。”白玉盤聽着真武門師姐的講述,大氣不敢喘。
“都怪那個什麼劉喜靜,沒事來八佾庭做什麼?把師傅和大師兄都引了去。”
葉長綾見白玉盤神情異樣,安慰道:“沒事,宗主已經到了。這裏畢竟是我天宗的地盤,還能怕了他不成?”說完之後,聽到外面有人呼喊,葉長綾只得離開。
在她離開以後,一名身着雀翎藍道袍的年輕道長走進,正是劉喜靜。劉喜靜聽聞余凶良上天宗后,來此處不是想躲着,而是找個地方思考下在芝山豹與余凶良的爭鬥中跟余凶良談上話。
外面,余凶良與芝山豹斗得昏天黑地,甚至波及了劉喜靜與白玉盤所處之地。忽而一陣風吹起,伴隨着一聲嬌嫩的驚呼,一面白紗掉在了地上。劉喜靜心事重重,沒有其他想法,只是順手想幫人撿起,但低下頭來,卻看見了意想不到的景象……
外面,一位八佾庭弟子上前道:“葉師姐,余凶良同行的人求見,該如何處置?”
葉長綾心生訝異,心想與劍皇余凶良的是何等人物,等那人走到眼前,才知是何等不尋常。
只不過,不尋常之處在於容貌絕美,一雙桃花眼甚是攝人心魄,讓葉長綾自慚形愧。
而內里的劉喜靜飛也似的奔至外面,一把抓起那美人的手,“翠萍,姥姥身體如何了?”
“劉喜…喜靜哥哥!”
久別重逢,劉喜靜每次見面都能說出讓自己開心的話,其實的姥姥的情況從翠萍的臉色就可見一斑,翠萍巧笑嫣然,道:“我回了陸州曹府,曹家姐姐醫術高明,自是無憂。”
劉喜靜頷首,他有許多的話想說,等到嘴邊又不知從何說起。翠萍低頭,看到了年輕道長手上女子的面紗。劉喜靜一時慌了神,而翠萍悄無聲息地脫離年輕道長的手,還未等他解釋便說道:“因為喜靜哥哥就是這樣的人呢”
“是,不對!等等……”
翠萍搖搖頭,“我知道的,喜靜哥哥長得好看,自然會招人喜歡,就像曾經的我一樣。”對於喜歡或愛意,翠萍不會故作委婉,從來都是直話直說,“但於我而言,像喜靜哥哥一樣的人也很多,比如李青朽…你別擔心,我與他只是朋友,呵呵。總的來說,多虧了曹姐姐提醒,我才明白自己一點不懂得愛情,蠢蠢欲動的大概是身體的慾望吧,那屈服於此,又與只知繁衍的禽獸有何分別?”
劉喜靜恍若五雷轟頂,如同木頭般杵在那,一句話說不出來。他能在出師四傑武罡焱和雲仙子張雲歌面前口舌如蓮,在翠萍面前,他被說得懷疑自我。
“愛情是什麼?也許以後會知道,但眼下的翠萍有想要做的事情,翠萍很快要離開曹府了,想回報神農堂,也想回姥姥的家鄉西海寧國看看,姥姥的家鄉就是我的家鄉。沒辦法呢,誰叫她天天講小時候的故事,耳朵都快聽出繭了。所以,現在要跟隨余凶良,也就是你說得四鰓鱸……”說到此處,翠萍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又把勾人的眉目展現在劉喜靜眼前,美艷的不可方物。
“好了,就是這樣。喜靜哥哥,你都不知道這番話我向姥姥排練多少遍,幸好沒出醜。”翠萍笑靨如花,活生生像個狐狸精一樣。
劉喜靜無心欣賞,他能感覺到的是,此刻的翠萍,是真正開心的。只聽她繼續道:“現在的翠萍無意男女情愛,不希望喜靜哥哥的情意付之東流,耽誤了佳年,如果有的話。所以,請喜靜哥哥愛別人吧。”
“如果說我想陪同你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不,如果有緣,我們會再見的。”
“好的。”劉喜靜當即會意,朋友也好,至少先不讓翠萍討厭自己。
翠萍離開后,白玉盤還在,劉喜靜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他所撿起的面紗就屬於張雲歌師妹的,最後是,年輕道長隨手把面紗扔過去,至始至終未正視一眼白玉盤。
他不由得自嘲,這面紗就是對我劉喜靜最大的諷刺,喜歡遮遮擋擋,不敢露出自己真實一面的人又有什麼值得追求的呢?就算面紗下的容貌再怎麼風姿卓絕,不也正說明自己是以貌取人、屈從於獸慾的貨色罷了。
淫賊!是的,淫賊,劉喜靜頭一次討厭這個稱號,回想起在江南身在花叢中、酒池肉林的生活,到現在只是一場空虛。隨着越想越深,越想越久遠,他才想起似乎有這樣一個人,拿着不堪入目的圖書告訴自己,“愷悌啊,你可知何為‘泡妞’?這本舶來品上寫的,我讀了一輩子書,還是第一次看見……愷悌啊,有些東西我是教不了你的,等你以後長大了告訴先生,情為何物……”
年輕道長走到白玉盤身邊,停頓了會,說了句“對不起”。
然後,擦肩而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