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朋友
深夜,懸圃宮後山,清風雅築。
劉喜靜疲憊地倒在藤椅上,道:“二龍,我地方就這麼大,將就下。屋裏小師弟正睡着,咱還是不要進去了,他人小,動作比誰都大。”
額前留着不羈長發的陳二龍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道:“如今已是三月,這半年來,我每逢閑時便與你們嬉戲,只當楚德和白宴是富家公子,而你是衣食無憂的天宗道長,倒是看低你了。”
陳二龍出身黃州農家,能成為天宗內宗弟子固然有實力,但最重要的還是運氣好,遇上了人生伯樂,被老道姑相中帶上了山。入宮祠成為內宗弟子后,更是帶家中爹娘兄弟們住上了懸圃宮後山,生活安穩。期間,他付出的往往比大多人的兩倍還多,毫無疑問在於出身。
陳二龍鐵劍出鞘,對躺在椅子上的年輕道長說:“劉喜靜,我們來比一場。”
“好的,來。”劉喜靜趴在椅子上,伸出一隻手,攥起拳頭,后伸出一指,喊道:“八仙過海!”
陳二龍頓時無語,都這時候還想着划拳。“劉喜靜,我是說……”陳二龍走近劉喜靜,想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結果發現人的眼睛已經閉上,呼呼大睡了。
“唉,這樣便累了么。”陳二龍走進屋裏,取一件毛被蓋在劉喜靜身上,自己站立在清風小築的湖面邊,回想起修行的日子,“自己練劍,可是曾整整三日合不上眼。”他俞想俞是偏激,內心氣悶,直至天將亮才離去。
第二天,醒來的劉喜靜才發現自己耍了陳二龍一道,沒法子,實在是太困了。
“師哥。”小師弟蹦蹦跳跳地出來,抓着劉喜靜的褲腿,道:“師哥,我幫你找到了神仙姐姐,獎勵呢!”
劉喜靜聞言,心裏一陣賤笑,“待會告訴你。”隨後跟小師弟玩鬧一陣,便把事情拋在了腦後。
不久,清風小築來了位不速之客。甄楚德熟門熟路地坐在石墩上,開門見山道:“薛琪玉白宴要來聲討你,我幫你攔了。”
劉喜靜一頭霧水,“聲討我什麼?”
甄楚德道:“別裝了,陳二龍把昨天的事都跟我們細講了一遍。御劍屠龍,好你個劉兒,我們怎麼都不知道你有這麼大本事!”
“御劍屠龍?”劉喜靜想了一想,難道是跟小師弟打敗馭龍使嗎?“你們怎麼知道?”
“《懸圃宮志》上都記着呢:三月初七,劉喜靜,御劍五十里,屠龍,乃還。”甄楚德繼續解釋道:“你可能不清楚,懸圃宮有個老頭,只有一隻眼睛,還是長在額頭上的,那是只千里眼,能看清千里之外呢。”
劉喜靜大為驚奇,難怪昨天圍上來的懸圃宮弟子非要問自己什麼屠龍秘術。
“總之,你先歇一陣子吧,當然,那些宮上的女弟子也都被我和白宴趕走了。”
劉喜靜直翻白眼:“後面那件事有點多餘。”
“你不會犯錯吧,劉兒。”甄楚德坐起身,“這裏可不是江南,你的身份也不比當年了。”
劉喜靜無辜道:“甄楚德少說幾句成不,都快把我誣陷成見人就上的採花淫賊了。”年輕道長拒絕向小師弟解釋何為採花賊,將他趕到了書房,讓他練練書法,順帶地幫劉喜靜抄下經文。懸圃宮道長們佈置的任務,劉喜靜是一字未動。
而甄楚德心想本來就是,劉喜靜還是一點沒變,自己白長了一副不耐看耐用的厚實皮囊,論厚度還是比不過他。
“我聽二龍說過你的事兒。”甄楚德一張小黑臉扭過來,話裏有話,“你跟以前不一樣了。”
劉喜靜反駁道:“你懂什麼?”
甄楚德道:“不,我懂,比起隨劉府入仙,也許你在天下有這番際遇更符合心中所求。”
劉喜靜愛搭不理,甄楚德最愛對自己說這些,以前婆婆媽媽,現在還是婆媽。
小黑臉兒只得顧自道:“出師四傑你知道么?那個天宗大弟子,甄仁弘是我的族兄。說實話都稀了多少輩的血、隔着十萬八千里的遠房親戚了,我爹還硬要我腆着臉往人家身上靠。”
劉喜靜立即回應:“那是你爹懂你,知道厚臉皮是你唯一的長處。”
甄楚德冷哼一聲,跑到劉喜靜身邊搶走他的藤椅,自己躺上面由悠哉游哉道:“過年回鄉時,沒了劉府,整個永慶城都少了點什麼,有時間回去看看。”
劉喜靜懶得跟他計較,道:“不回江南了,若是有機會我去老家,回東海抓魚去。”
“怎麼?”甄楚德看向劉喜靜,道:“我好奇問一句,想沒想過你老爹老娘?”
劉喜靜一臉若無其事,“有什麼好想的?離開江南一年來,我就沒怎麼提過他們。而且他們最愛見的就是我弟了,我到上面去也是礙我爹的眼。”
甄楚德長嘆一口氣,隨後劉喜靜又說道:“不,我還是會回趟江南,以劉喜靜的身份,我還要喝你和唐寶璋的喜酒呢。”
“我也就差你劉喜靜一張臉,不然至於跟這人好,瘋婆娘一個。”甄楚德在椅子上挺直腰桿,“但我跟你說,唐寶璋這人還真只有我能治,你來也不行。”
劉喜靜看小黑臉兒那彆扭樣,笑出聲來,“得了,就你見着她半入土的老爹那熊樣,哪次不是見面當場跟我絕交,以示清白。”
“劉兒,你真變了呀,這才多久的光景。”甄楚德看着身着雀翎藍道袍的年輕道長,腦里浮現起藍衫絲袍的劉大公子,大致上是相同的,唯一的區別就是背上多了把劍,一臉感慨。見劉喜靜又不搭理自己,甄楚德只好道:“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的。”
劉喜靜站在欄杆,面對湖面,背對甄楚德,道:“就像你說的,江南已經沒了劉府,永慶城對我而言物是人非。我想給自己留座避風港,楚德,只有你了。”
甄楚德望着劉喜靜的背影,當初劉大公子鶯鶯燕燕環繞時的背影看似差遠,實則與之無二,都是形單影隻一人而已。
甄楚德想起遇上陳二龍時,他那固執陰鷙的眼神,顯然是自覺受到了劉喜靜的欺騙,枉他將其當作朋友。他們沒想到的是,以劉喜靜現在的身份,做他的朋友意味着什麼。知道的太多以致根株牽連,知道的越少反而越安全。
正當兩人沉默之際,嘴上全是墨水的小師弟跑了出來,大喊道:“師哥,不好,師傅要我回去了。”
劉喜靜聞言不由得惋惜,不過小師弟太神秘了,他也不敢多留。年輕道長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小師弟接下來的一句話鎮住了。
“我師傅讓我帶你一起回去劍八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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