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入天宗
“師兄,你是不知道師弟膽子小呀,一句話不說,神出鬼沒的。”劉喜靜埋怨道。孟津笑而不語,劉喜靜問:“師兄,這位是?”
孟津道:“這位是水歌庭的英真人——蒲慶公,英真人一身修為不俗,才藝也不淺啊。”隨後又指着年輕道士說:“真人,這便是我師公鍾離長生百年來唯一收入門的弟子,劉喜靜了。”
這麼一說,我還挺有身份,劉喜靜心裏嘀咕。然而手握木笛,氣度不凡的男子對孟津愛理不理,對劉喜靜卻是重重行禮,正色道:“慶公失禮,有所怠慢。”
這是唱哪出?弄翮山來了欲揚先抑、先兵后禮?年輕道士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在蒲慶公說出那句“先祖在上”,劉喜靜就有些明白了。
“師兄,他也信我是那什麼轉世?”
孟津笑道:“萬劍天宗上下,都知道弄翮山破例下山請了位年輕人,還是位初來乍到,就直接封為洞玄道長的年輕人。這時有人說你是軒轅轉世,你說他們信不信?”
劉喜靜臉上看不出太多高興,“我可不覺得這是什麼好事,先前因為這個鬼轉世的名頭,你師弟險些沒了命。”
蒲慶公走近年輕道士,“劉道長勿慮,既已入我天宗,弄翮山斷不能容忍有誰對道長心生歹意。”
蒲慶公語畢,緊接着孟津解釋說,實不相瞞,天宗對於軒轅轉世,態度始終不明朗,甚至近年以來流傳甚廣的帝陵寶圖,天宗都沒有為之大動干戈的意願。所以才有水歌庭長老院的人故意為難劉喜靜,但孟津早有所料,請得英真人相助,相信那群長老道長不會不賣真人的面子。
劉喜靜點點頭,可笑他還單純地認為是消息沒傳到,水歌庭的人誤以為自己是闖進來的歹徒惡賊。
蒲慶公將木笛收起,由他帶領劉喜靜再上水歌庭。
孟津如今還是階下囚的身份,自然不會跟着蒲慶公。臨別時,孟津交待年輕道士不少話。
“師公消失了這麼久,你卻對他不聞不問?不過你也不用擔心,他下山有五年了吧,回到故居遠比山下舒適的多。”
“師公告訴了我靈劍的事情,雖然那柄靈劍立馬就被天宗收回,但聽師兄一言,同天響一般,它對你有獨特的意義。”
“馭劍術雖然簡單,但你還是要勤練、馭劍術總共六式,等一切塵埃落定,師兄再把剩下的教給你。”
前面的都還好,劉喜靜還是點點頭,就當知道了,至於後面的……想起馭劍術天降式和仙人指式的練習,年輕道士向來自視一生恥辱,多多練習?說說就算了吧。
孟津往水車園走去,而懸挂陰陽鎖的水歌庭真人要帶劉喜靜直接到長老院,蒲慶公笑着說:“若是從這山腳下到山上,會有不少關卡,一兩次也就罷了,我們這些真人天師們每日山上山下兩頭跑,哪能禁得住這般折騰?所以索性自己另闢蹊徑,開了條捷徑,可直達長老院。”
劉喜靜小時看到書上寫的仙人,東遊西盪,不沾半點風塵。眼前,蒲慶公從河邊走到河流正中,水流依舊,卻不濕鞋。
英真人牽着神情不怎麼鎮定的年輕道士,腳踏東流水,順流而上。
…………
再度回到水歌庭,美景美不勝收,所謂的臨仙境之地,就是如此了吧。
幾位道長聚集在長老院外,見到兩人,“今日未召英真人,慶公何事上長老院呀?”
蒲慶公回頭指着劉喜靜,“這位是新任洞玄品道長,幾位長老品階也不過洞真,只高一級,卻視而不見,一聲招呼都欠奉,是水歌庭長老的禮儀風範嗎?”
幾位道長方才齊聲致禮,好像剛見着劉喜靜一般。而劉喜靜倒沒在意那麼多,此時的他活像個二愣子,幸虧身居劉府大世面見得多,處在幾位容光煥發,綵衣霞裳的道長之間,只能算勉強招架得住。除此之外,劉喜靜還發現了眾人之中一位與眾不同的老者,發須黑白相間,弓着身子在寫字,長長的鬍子留到紙上。之所以說他不同,除他不理嘈雜之聲,靜心於字帖之上外,是因為紙上“鍾靈毓”三個字筆法剛健,已經寫好,最後一個“秀”字,劉喜靜見老者執筆卧在案上,就這麼一個字,不緊不慢,卻遲遲未曾寫完。
眾人之中,又有人說道:“這事不能全怪我等,慶公有所不知,雖說是洞玄品道長,可既未入九宮祠,又一身無道袍,二長老院無他的職要,令人匪夷所思,難以置信啊。”
眾人又附聲稱是,蒲慶公道:“既然未入九宮祠,就帶他去祭祖入宗譜;既然未有道袍,就令後山管事獻上;既然未有職要,就即刻入院辦公,給他個職要便是。”
“實不相瞞,英真人,水歌庭各殿各門,職位已滿。”
蒲慶公皺緊了眉毛,臉色陰沉。而這時,又有人出聲道:“幾位老哥哥,你們要我賦的詩,老儒想好了。”
“鍾繇居士,你這‘鍾靈毓秀’寫了一個早上可算寫好了?且說來聽聽。”
被稱為鍾繇居士的老者正是讓劉喜靜側目的那位,只見他笑呵呵道:“就這高峰之處,老儒可引古人的一首。”
“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舉頭紅日近,回首白雲低。”
還未待諸人回應,那老者便道:“尚且不談此詩如何,先知道其出自一七歲孩童之手,便知道這首詩流傳千古的緣由。”
“鍾繇居士,有話直說。”
鍾繇道:“老哥哥們啊,當今之世,是年輕人的天下,切不可以年齡資質壓人。水歌庭無位,別處也無位嗎?偌大的萬劍天宗,莫非容不下一個後生?”
說完,鍾繇就迅即補上一句,“呵呵,其實老儒對這後生了解也不多,隨口一說。諸位也知道,我鍾繇一介斗方名士,愛出風頭罷了,說錯了還請見諒。”
一位道長說道:“鍾繇居士這是何話?無錯,無錯,我等確是因這劉喜靜之為人,流傳的諸多不好說辭而存着些……誤解。”
眾道長齊聲道:“對呀,對呀。”
“這樣吧,天宗之下三十六小天宮,哪位道長的管轄處職位有空缺,讓給我們劉道長也無妨啊。”
“是啊。”
“黃州懸圃宮如何?眼下即將換季,此處秋冬適宜,鳥語花香,不知劉道長意下如何?”說這句話的卻是鍾繇。
“刷”,目光彙集到年輕道士身上,劉喜靜自無不允,看來這個又稱老儒又稱居士的老者確實不簡單。蒲慶公的臉上恢復笑容,“那由本真人帶劉喜靜入九宮祠。”
“慢。”方才那位帶頭的道長走上前,握住年輕道士的手,“劉道長有所不知,這事呢,不急於一時,近來入祠的人多了,入祠的步驟又繁雜,以後再來也不遲啊。”
蒲慶公看向劉喜靜,他印象里似乎確有這樣的事情,劉喜靜點了點頭,一副百依百順的模樣。
臨走時,蒲慶公問劉喜靜:“劉道長上弄翮山一路顛簸,就不必趕在今日去那黃州吧。”
年輕道士陷入猶豫,他方才知道孟津遭受拘禁,對蒲慶公有好感,但托長老院的福,對整個弄翮山都極不信任。
這時,一個醇厚的嗓音傳來,“劉道長,老儒如今潛修於懸圃宮,今日前來只為交上日前欠下的帖,老儒正要回去,不如乘我的車。”
對着被書童攙扶的高齡老人,劉喜靜想都不想,“有何不可?”回應之快,就連蒲慶公也給嚇了一跳。
“哈哈哈~”鍾繇笑聲洪亮。
對比於之前接劉喜靜上山的車馬,鍾繇的隊伍人不多,卻是十分恢弘。年輕道士原本以為,書生氣十足的鐘繇會一切從簡,做好了顛來倒去前往黃州的準備,不想鍾繇坐的大轎子,大轎車,還是大轎屋,劉喜靜已經不知該如何形容。
幾十來個下人,有三十二位是轎夫,前八后八,左八右八,八抬大轎的名號都得自慚,大轎子內分卧室客室,走着一條寬敞地直達懸圃宮的大道,劉喜靜懷疑這條大道便是為此車專門而開。
客室之中,兩位書童服侍着,鍾繇在榻上說道:“懸圃宮處在黃陸兩州交界一帶,不久就能到了。”
劉喜靜近來變得本分,有些拘禮道:“晚輩姓劉,叫劉喜靜。”
鍾繇道:“不必多禮,如今誰還不知道你的名號?軒轅轉世,又是鍾離長生的單傳弟子,相貌也生得好,面容英俊而不失男子氣概,身上有不少風流債吧?”
年輕道士撓撓頭,一遇到孟津鍾繇這類的人,他就喜歡裝模作樣,一臉清純。鍾繇又道:“出名未必是好事,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是以洞玄道長的身份到懸圃宮的,論輩分,沒幾個人比你高,但論資歷,你又是一窮二白,這便是你的難處。”
劉喜靜愁苦道:“居士碩學通儒,可不能見死不救。”
鍾繇大笑,回了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鍾離怎麼樣?”
“你是說老——道長?他挺好的呀,一大把年紀,生龍活虎的。”
鍾繇一副早有所料的神情,指着年輕道士道:“按理來說,你該稱他為師傅的。但長生啊,兩眼一心,都往一處使了,別的地方就做得不好,你呢,又是個油嘴滑舌的小鬼頭,他能降得住你,老儒才不信。難處便難在難以求解,你到了懸圃宮,先到後山躲躲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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