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秋夜的盛宴
一場高規格的音樂會,在開場半小時前,觀眾幾乎已全部就座······琥珀握着幕布的手一緊,黯然地看着空了一小半的觀眾席。坐着的一大半里有不少華音的學生和老師,像書記、徐教授,連宋書寧也來了,還有紅杉林······應該還有盛驊在音樂圈的一些其他朋友,這是友情捧場的,不是他們,觀眾席會空蕩得更加難堪。大劇院建成以來,不知道是不是頭一回被人這麼冷落?下面有人在咂嘴,說:“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什麼呢?這典雅的音樂廳竟然用來舉辦一場室內樂?還是可惜盛驊怎麼和她搭檔了?
琥珀並不是敏感,其實她的心臟現在已經被錘鍊得很壯實。很多事,她自己無所謂,可是扯上盛驊······不要把理由都栽在室內樂市場不成熟上,多多少少也有她的關係。被謾罵被誣陷,她都能高高地昂起下巴,輕蔑地看着那些人。那時,她的內心有着強大的自信,此刻,看着稀疏的觀眾席,她不想沮喪也沮喪了。雖然演奏家靠琴技證明自己,但是座無虛席的觀眾席、持久不息的掌聲,卻是對演奏家的一種肯定。不管之前心理建設得有多好,眼前的這一切,讓她不得不直視,她還是做了盛驊的累贅。依盛驊的才華、名氣、人脈,不該被這樣對待。
“還有二十分鐘。”琥珀聽到諶言在身後對誰說道。
諶言今天很謹慎,一小時前後台就開始清場了,除了必須的工作人員,其他人員不得進入後台區域。房楷也屬於其他人員,被趕走時,臉都氣青了,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諶言回道,我是女子,你不知唯女子和小人難養也?房楷哼哼道:好男不和女斗。
琥珀轉過身,和諶言說話的人是盛驊。他朝她挑了下眉,好像嫌棄諶言很煩似的。
諶言提醒了盛驊一句,又扭過頭對琥珀說道:“你再檢查下琴弦,你可是有在音樂會上把琴弦拉斷過。”
“那個場面已成經典。”盛驊笑道。
諶言看了看兩人,沒有多說。
等她走後,盛驊走到琥珀身邊,從還留了一條縫隙的幕布往外看:“第一次做經紀人,她有點緊張。”
琥珀心倏地加速,她不安地看着盛驊,看到那些空着的觀眾席,他很難受吧?“你也緊張?”盛驊收回目光,把幕布拉實。
“我、我還好。”盛驊的神情連一絲漣漪都沒有,琥珀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盛驊個頭本來就高挑,配上合體的黑色禮服,人像是更加挺拔了。他今天沒有戴眼鏡,眼睛看上去很大,很亮。
“琥珀,我們很幸運!”盛驊忽然感嘆道。
琥珀瞪大眼睛,他這是苦中作樂還是自我解嘲?
盛驊走到舞台中央,此時,舞台上方的燈還沒亮起,光線很暗。三角鋼琴放在正中,他撫摸着琴身,輕聲道:“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小提琴家克萊斯勒來中國訪問,首場演出,台下竟然都是外國觀眾。中國觀眾不是不喜歡西方音樂,而是他們不了解。和那時的情況相比,我們今天演奏的室內樂,大家也不是很熟悉,可是卻好很多。”
這哪有什麼可比性,琥珀啼笑皆非:“我······”
盛驊豎起食指貼着嘴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走過去,拉過她的手,和她一起走到鋼琴邊:“看,這是屬於我們的舞台,鋼琴就在這裏,你無論是坐着、站着、走着拉琴,一個側身就能看到它,它絕對不會亂跑。”
琥珀不禁莞爾,它要是會跑,要出人命的。
“很多樂評家喜歡把同類型同一時段的演奏家放在一起評論,其實音樂里不存在競爭。今天所有的曲子,經過我們的演奏,不管呈現出什麼樣的風采,它都是獨一無二的。不要去比較,享受就好。”盛驊喉嚨微微動了下,聲音驀地一沉:“我在英國演奏的時候,有一位鋼琴家也與我們‘撞車’了。他已經很老了,那場是現場錄音。他的第一首曲子是貝多芬的第十八奏鳴曲,彈完第三樂章時,他中斷了演奏,對觀眾說‘請讓我休息一下’,說完,他艱難地扶着鋼琴站起來,慢慢走回後台。過了一會,主持人上台說,鋼琴家因為心臟不適,不能繼續演奏貝多芬的奏鳴曲,改彈舒曼的《黃昏》。然後,鋼琴家上台了,他的《黃昏》演奏得凄楚,帶着幾分無奈,百感交集,下面的觀眾有人開始抽泣了,他們已經預感到這是鋼琴家最後一次演出。最後,演奏家強忍着心臟的劇痛,返場演奏了一小段舒伯特的《即興曲》,他儘力為自己幾十年的演奏生涯劃上了一個完美的句號。這場音樂會前後只有27分鐘,被稱為最有價值的音樂會現場錄音。琥珀,今天台下的觀眾,是坐得不滿,可是他們是因為室內樂而來到這裏,還有很多很多的觀眾可以通過網絡同步收看我們的音樂會,我們可以把我們準備的曲子全部拉完,還可以返場,以後還有一場接一場的音樂會等着我們,我們還有什麼可遺憾的呢?”
無論何時何地,一點情緒的波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知道她不安什麼、沮喪什麼、擔心什麼,潤物細無聲地寬慰、撫慰,細柔地熨平。一個人怎麼可以細膩、溫柔到這種程度?她知道自己是優秀的,但還沒優秀到成為誰的獨一無二。何德何能,讓他如此珍惜?琥珀的眉宇陡然生動了起來,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他的眼睛,說道:“我······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可以把你的舞台分給我一半么?”
盛驊鬆開她的手,退後一步,左手放在胸口,行了個紳士禮:“這是我的榮幸,琥珀小姐!”
兩個人相視而笑,再次執起手,走向候場區。
站在不遠處的諶言看着兩人,背過身去,長長地吁了口氣。和是不是第一次無關,她就是不由自主地捏着把汗,擔心演出前有什麼狀況出現,擔心演出中琥珀出現什麼狀況,擔心······有的沒的,各種擔心,不過,現在好像沒什麼可擔心的了,大幕馬上拉開,燈光亮起,請來的主持人即將上台,琥珀和盛驊看上去不錯,她可以分點心關注下許維哲的音樂會了。許維哲的音樂會是七點半開始,比這邊提前半小時,感覺上像處處要壓一頭似的。說不比較那是騙人的,特別是那些粉絲,那些樂評家,就愛贊一個踩一個。
感謝熱情的粉絲,雖然沒有平台直播,但是網上已經有人上傳了一個接一個的片段。
許維哲今晚音樂會是李斯特專場,不過不是那些為大眾所知的激烈的炫技性作品,而是選擇的李斯特浪漫、柔情的一面。開場就是李斯特《旅行歲月》裏的一首《華倫城之湖》,像湖水波浪一樣的單調節奏,好幾次反覆平靜的旋律。就連諶言也不得不嘆一下,只有有着強大的自信,有着厚實的觀眾基礎,才敢用這樣單純而樸實的樂曲來作開場曲。樂曲很美,這套組曲是李斯特與一名美麗、幽默而又聰明的公爵夫人私奔到日內瓦后創作的。這個在歐洲音樂史上有着“凱撒大帝》之稱的男人,那時滿心滿眼大概都在冒着粉紅泡泡,一縷風、一朵花或一首詩,都能讓他靈感大發。
許維哲的表情並不誇張,但內在的激情和高超的技巧演繹充分展現了巨大的音樂表現能力······諶言中肯地評價:還不錯。粉絲的贊語卻是窮盡了天下華美的詞語,諶言忍不住酸溜溜地撇了下嘴。
接下來,便是向晚和許維哲的雙鋼琴演奏。諶言知道向晚是美女,可是盛裝的向晚,從舞台的一側娉娉婷婷地走上來,站在璀璨的燈光下,讓人驚艷得都忘了眨眼。觀從席在片刻的安靜之後,掌聲再次響起,有些人激動得都站了起來。更瘋狂的是,向晚竟然和許維哲演奏的是李斯特那首撩妹神作《愛之夢》。
諶言不知道這曲目是誰定的,實在諳熟當下粉絲的心理。這樣的俊男靚女,這樣的曲名,這樣的畫面,琴技重要麼?音樂重要麼?一切一切都不重要,哪怕他們僅僅是對視一眼,下面的觀眾都想尖叫。如果單單從市場的角度出發,就這一曲,這場音樂會已經成功了。許維哲請對了人,向晚也來對了,盛驊和琥珀的這場音樂會估計會······諶言把手機往袋裏一揣,如果音樂太合群太大眾,她就失去了品味。
舞台上,盛驊已經在鋼琴前坐定,琥珀站在鋼琴的對面,兩個人隔着鋼琴相互輕輕地頷首。不過是開演前例行的禮儀,諶言卻彷彿看到兩人深深地擁抱了下,她抿嘴輕笑,不是偏心,她有種直覺,這場音樂會才是高品質的真正意義上的音樂會。
果真是一場視聽盛宴!
無論是詼諧俏皮的《妖精之舞》,還是迴腸盪氣的《流浪者之歌》,正應時節的《四季》裏的《秋》,每一首都是那麼的酣暢淋漓、華美絕侖。鋼琴與小提琴並駕齊驅,互相競奏,一唱一和,讓聽的人下意識就屏氣凝神,沉浸在音樂所營造的特定的氛圍之中。以至於上半場結束,中場休息時,很多人都回不過神來,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還要多久下半場開始?很多人暗暗慶幸,幸好來現場了。
沙楠扭扭脖子,動動僵硬的腳,剛才半點也不敢動,生怕一動,就錯過了什麼音符。“爽不?”他用胳膊肘揣揣旁邊的季穎中。今天,紅杉林久違地全聚齊了。
季穎中頭髮長得都能編麻花辮了,他甩開遮住額前的頭髮,木着個臉點了下頭:“你得加油!”
沙楠被他說懵了:“我、我加什麼油?”
“你有多久沒練琴了?我可是一直有練,秦笠也有。”
沙楠在心裏面翻了個白眼,這傢伙真沒意思,聊個天都能把人聊哭:“我這不是剛回來么,你急啥?”
“我都等你們很久了,你們再不回歸,我就叛變。我喜歡室內樂。”季穎中盯着舞台,眼睛亮得驚人。“看了盛驊和琥珀的二重奏,我越發堅定,我要把這條道走到黑,不死不休。”
“······”沙楠和秦笠面面相覷,這算髮毒誓么?“好吧,我加油!”如果不加的話,沙楠感覺自己會眾叛親離。
“你呢?”季穎中死死盯着秦笠。
秦笠苦笑:“如果你們還願意接受我,我······”
“接受!”一直冷眼旁觀的裘逸熄滅了很久的經紀人之火瞬間點燃,忙不迭地插話道,“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只要你們肯回歸,無論好的壞的,統統接受。”
沙楠嗆了一下:“裘大紀,把話說清楚,誰是好的誰是壞的?”
裘逸難得好脾氣地說道:“都好,都好!那就這樣愉快地決定了,從這一刻起,咱們新的紅杉林正式成立。”
沙楠小聲嘀咕:“怎麼像是在密謀一場起義似的?”
“對於我來講,真的就是一場起義。因為起義不僅需要膽量、勇氣,還有決心。”秦笠鄭重道,“這一次,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會再放棄了。”
“我也是。”沙楠輕聲附和。
裘逸先伸出手,然後是季穎中,接着是沙楠,最上面是秦笠,四隻手疊在一起,四張年輕的臉龐上多了一份毅然的堅定。裘逸說道:“咱們紅杉林不敢以Moon為目標,但可以以她為方向。”
“你能再有點出息不?”沙楠嫌棄道。
“這不是有出息沒出息的事,而是咱們得務實。盛驊和琥珀實在太難超越了。”
沙楠鬼鬼地一笑:“難超越的不是他們的琴技,而是靈犀,瞧見教授看盛驊的眼神么······我賭碗蘭州拉麵,盛驊一定向教授表白了?”
季穎中搖頭:“十杯星巴克,我賭沒有。”
秦笠含笑不語,笑容裏帶點苦澀。他是過來人,在他看來,盛驊和琥珀之間有股氣流在涌動,這時是愛情最美好的樣子,我喜歡你,你喜歡我,而我們還沒有說破。
沙楠睨了眼裘逸:“你參與不?”
裘逸回了句:“無聊、庸俗。”這有啥好賭的,他八百年前就知道了。
二樓一個露台的角落裏,房楷嘴角緩緩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這在舞台上,大把大把地撒狗糧,真是令人頭痛哦!
琥珀真沒有刻意流露什麼,她只是情不自禁。中場休息過去五分鐘了,她的腿還在抖,不只是腿,她的手,她的心都在抖。她下台後,故意沒有和盛驊坐到一起,也盡量不看他。她不敢靠他太近,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想擁抱他、親吻他。他們排練過N次,可是哪一次都沒有這次契合。這種契合不只是琴技、對音樂的詮釋,還有他們的一呼一吸、脈博的一起一伏,包括心中厚重的情感,都是一樣一樣的。就像在十米跳台,兩個人一起起跳,曲體、翻轉,就連落水時壓下的水花,從一個平面看過去,渾如一人。
她演奏的時候,眼中沒有舞台,沒有觀眾,沒有燈光,只有他和音樂。
以前,她都是獨奏,無從比較,以後,也許還會獨奏,也許還會和樂團合作,也許還會和別人來個三重奏、四重奏、五重奏······但是不會再有人會像他這樣,帶給她音樂上的高度、廣度、厚度,還有情感上的激蕩、和鳴,只有他、只有他······琥珀命令自己趕快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下半場即將開始,是什麼么曲目的?哦,《邀舞》《此情可待》······
“琥珀?”
琥珀騰地抬起頭,羞紅着一張臉看着站在她面前的盛驊。盛驊擰了擰眉:“你沒事吧?”
“沒有,我很好。”琥珀挺直了背,坐坐正,咳了兩聲,來掩飾自己加速的心跳。
盛驊打量了她兩眼,說道:“下半場······”
“我會好好拉的。”琥珀連忙表決心。
盛驊默默地站着,琥珀不好意思地一笑:“抱歉,你繼續說。”
“下半場的第三首樂曲《雲雀》,我想改動一下,由你來獨奏,我來伴奏。”
“為什麼?”琥珀呆住了。
“我覺得小提琴獨奏比二重奏更能表現出樂曲的靈魂,當然如果你認為自己還不能勝任獨奏,我們可以不改動。”
“我、我可以的,可是······這是我們兩個人的二重奏,怎麼可以······”琥珀不知該說什麼好。
盛驊笑了:“二重奏又沒有什麼硬性規定,什麼曲子該怎麼演奏,很多二重奏音樂會上,演奏家們也會安排一兩首獨奏曲的。”
這些琥珀是知道的,但這首是《雲雀》啊,小提琴高音E弦上的絕無僅有的顫音名曲,旋律明快歡騰,音色清悅透明,高超的顫音絕技一氣呵成,她曾經······琥珀的呼吸不由地加重,指尖冰涼。一隻溫暖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不要擔心,我在呢!”
“好,我······試試看。”琥珀回給他一個勇敢的笑意。
下半場開始!兩個人合奏的《邀舞》視頻早在網絡上傳播開了,這次是現場版,大劇院的音響好,氛圍好,觀眾很安靜,聆聽起來更能體會到樂曲的浪漫、夢幻和美好。沙楠悄聲說好像窺見了愛情。
《此情可待》本身是一首經典影片的主題曲,旋律繾綣悱惻,音樂一響起,滿滿的電影畫面,滿滿的回憶,聽得人的心都化了。
這兩首中間沒有間停,一首結束,另一首跟着開始。就在所有的觀眾以為第三首也會這樣時,琥珀突然把琴從頸窩處拿下來,扭頭看向盛驊。盛驊從鋼琴前站了起來,走上前,輕輕地擁抱了下她,然後面對觀眾,輕輕地鼓起掌來,觀眾怔住,相互看看,不明所以地跟着鼓起掌來。盛驊風度翩翩地欠了欠身,以示感謝后,再次回到鋼琴前。
琥珀緩緩舉起琴,他微笑地看着她,一個有力的擊鍵,歡快強節奏的伴奏響起。小提琴跟着進來,連續四個強音,離弦、揉弦、占功、跳功······熱鬧的山林里,幾隻雲雀飛上枝頭,它們時而高聲歌唱,時而電閃如風,時而嬉戲追逐······聽到這,觀眾恍然大悟這不是二重奏,而是小提琴獨奏,可是鋼琴伴奏同樣精彩,它不並不處於從屬小提琴的地位,讓人感覺,這麼明麗中氣十足的樂曲,兩者是密不可分的。
琥珀嫣然一笑,即使是伴奏,盛驊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伴奏。他的光芒,任何人都阻擋不了。又是一個高難度技巧,右手跳弓,左手拔弦,幾個音晶瑩剔透,乾淨利落。盛驊的伴奏更加簡練而富有動感。
一曲結束,全場寂靜,觀眾們像是還沒從山林中走出來,琥珀仰起頭,把琴舉過頭頂,淚水奪眶而出,她終於戰勝了瓶頸、戰勝了恐懼、戰勝了自己,她做到了。她含着淚,看向盛驊,盛驊已經站起來了,朝她張開了雙臂。她跑向他,和他緊緊地擁抱。
在觀眾暴發的掌聲中,盛驊聽到琥珀在耳邊輕聲說:“我愛你,盛驊。”盛驊身子一僵,他失笑地拍拍琥珀的肩膀,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觀眾的掌聲還在繼續,甚至不等演奏家謝幕,就已經有人喊起了:“安可!”
琥珀和盛驊再次登場,返場曲是小提琴協奏曲《梁祝》,盛驊再次要求琥珀獨奏,他伴奏。他說想看看琥珀這半年來在華音進修,對東方的音樂理解並吸引了多少。這是考試,我是你的導師。琥珀嘴角微彎,目光不時瞟向盛驊,應該很憂傷的曲子,她拉得絢麗爛漫,觀眾聽得歡歡喜喜。
最最歡喜的人是諶言和房楷兩口子,首場音樂會總算平安而又圓滿地結束了,謝天謝地!
琥珀剛下舞台,還沒卸妝,就被走進後台的幾人圍住了。一個是懷特先生,一個是米婭。米婭好久沒見琥珀了,都激動壞了。“我們昨天就到了,我想來看你,可是懷特先生說不要影響你的情緒。小姐,你來華音后,我就開始學中文。現在,我也會說一點點中文了。”米婭眼中閃爍着期待的神色,“你會讓我留下么?”
“這個以後再說。”一旁的懷特生先打斷了她。老先生眼中也是一片晶瑩,他感慨地和琥珀擁抱:“我的小姐,祝賀你。”
“謝謝懷特先生。”
最讓琥珀意外的是還有一個是蘭博先生,她脫口問了出來:“蘭博先生,你怎麼會在這?”
蘭博先生聳了聳肩:“我說過,你的任何一場音樂會,我都不會錯過。當初,你說來華音進修,我覺得你太任性。我錯了,幸好你來了華音。今天的音樂會,演奏流暢生動,感覺就像在現場創作的音樂一樣。”
“這一切是因為我遇到了我的導師——盛驊先生。”琥珀驕傲道。
蘭博先生點點頭:“是的,今晚我們都感受到了他給予你的能量和勇氣。琥珀小姐,你的演奏又上了一個新的台階。接下來,我會很期待你的十周年音樂會,希望那時能再次看到盛驊先生。”
“一定會的。”琥珀肯定道,目光快速地巡睃了一圈,盛驊呢?
盛驊此時也遇到了一位朋友,鬍子拉碴,眼袋很重,像是熬了幾夜一樣,上身穿了件皺巴巴的夾克,下面大概是條制服褲,很肥大。“臨時決定來的,來不及回去換衣服,運氣還不錯,竟然有空座。”
運氣不錯······盛驊笑,也只有劉隊會這樣想。“中途沒睡着吧?”
劉隊頭搖得像個拔浪鼓:“那個法國的小姑娘把琴拉得那麼歡,就像一群鳥在我頭上叫個不停,能睡么?”
不知道琥珀聽着這樣的評價會是什麼表情,盛驊莞爾。
劉隊舉了舉手裏的一瓶二鍋頭,“鮮花、氣球什麼的,我沒那個臉拿着,紅酒不懂,於是,我就給你帶了這個。”
盛驊接過二鍋頭看了看:“我還是頭一回收到這樣的禮物,謝啦!改天請你吃飯,就喝這個酒。”
劉隊從眼帘下方看着他,有點瞧不上:“這酒很烈,你喝得來嗎?”
“喝不來你還送我?”
“你喝不來,我喝得來啊!”
“哈哈,看來真要請你吃上一頓了。”
“必須的。”劉隊重重地拍了下盛驊的肩膀。
盛驊嘴角的笑一凝:“老師的案子有進展了?”
劉隊咂了幾下嘴:“柳向棟今天來自首了,他說江閩雨來排練前幾天,他託人從外面買了幾瓶斐泉帶回家,讓江閩雨排練時帶過去喝。他一直不說,是沒往這方面想,直到我們向他詢問斐泉的事,他才感到事態嚴重。考慮再三,還是來自首了。”
“他這個時候來自首是想澄清自己,還是覺得你們快接近真相,他想轉移你們的注意力?他想保護誰?”
劉隊朗聲大笑,戳了戳額頭:“彈鋼琴的這手指靈活,腦子轉得也不賴啊!”
盛驊無語地看着劉隊。劉隊收起笑意:“當我們問他從哪裏買的斐泉,他支支吾吾說不上來。其實即使斐泉是他買的,可江閩雨出事時,他真的在南方出差,他要是下個葯,藥性也早過了,所以他沒有下藥的嫌疑,但我們還是限制他出境了。他估計是急了,也心虛了,他來自首,是想試探我們查到了多少。這說明,他知道是誰下藥的。”
“他交待了?”
劉隊露出一個晦澀的神情:“都沒怎麼審,他就交待了,交待得風馬牛不相及。他說他是許維哲血源上的父親,因為許維哲是替補,他擔心我們懷疑上許維哲,會影響到他的前程。他是公眾人物,是優質偶像,不能有一點點污點。”
盛驊瞠目結舌:“這怎麼可能?”
“是呀,我們查過了,許維哲不僅和柳向棟沒有血源關係,就連周暉也沒有,他是她收養的一個孤兒。”
盛驊呼吸戛地一窒。
慶功會一直鬧騰到午夜才結束,紅杉林那四個都喝醉了,還是房楷叫了車把人一個個地送走。懷特先生和米婭回了酒店,後面Moon的亞洲巡演,兩個人不敢爭主角,但希望能助諶言一臂之力。懷特先生自我感覺談合同,他比諶言經驗豐富。米婭則是想方設法要留在琥珀身邊,不然這生活助理的薪水拿得名不正言不順。諶言也多喝了幾杯,是房楷背回家的。到了家,她拍拍暈沉沉的頭,才想起盛驊和琥珀來:“他倆回去了么?”
房楷脫下被汗浸濕的襯衫,沒好氣道:“不回去,難道睡大劇院啊?”
“誰送他們回去的?”諶言不敢坐着,一坐起來,滿屋的傢俱都在晃動。
“他倆又沒喝酒,當然是自己開車。”
諶言咯咯笑了起來:“你說他倆會不會去游車河?”
“為什麼要游車河?”
“開心啊!”
房楷一晚上都沒瞧出盛驊哪裏開心了,他淡定得很,別人過來祝賀,他就端起裝着水的酒杯示意下,連水都不碰。琥珀呢,一晚上都在看盛驊,誰和她說話,都答非所問。今晚,兩個人不會擦出什麼火花吧?
琥珀直到下車,人還是恍恍惚惚的。夜很涼,院子裏的槐樹葉落了一地,月光可以筆直地從樹枝間穿過,照得地面上像落了一層薄霜。
兩個人站在院中,相互看看,像是要說點什麼,又像是就這樣默然相對也很好。時光安靜地從兩人身邊流淌過去,靜謐又溫柔。
最後還是盛驊說道:“不早了,休息吧!”
“你聽到了是不是?”琥珀直視着他,問道。
盛驊的胸口從平靜,到怦然起伏,到壓抑的深呼吸,再回歸平靜,他點了下頭。他不捨得欺騙她。
“太好了,不然我現在還得再說一遍,說實話,這會兒真沒勇氣。”琥珀大咧咧地坦白道。
盛驊哭笑不得:“這些話自己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
琥珀瞪大眼睛:“不說出來,你以為我是一時激動,不是出自內心,怎麼辦?”
盛驊舉手投降:“我知道了,我聽到了。現在去睡吧!”
“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的么?”
好像是要說點什麼的,可是······盛驊輕聲道:“你能讓我緩一緩么?”
“當然!”琥珀沒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啊,不會是第一次你被人表白吧?你不要緊張,我也沒什麼經驗,沒關係,以後我主動一點好了。”
“······”盛驊撫額,她還真是善解人意。
“你不好意思說,我也不介意。你說過音樂是用來表達自我的最容易的方式,我在你的琴聲里聽到了你的心聲。”
這······這是賴定他了?都不給個拒絕的餘地,盛驊目瞪口呆。
琥珀說完這些,快快樂樂地回屋睡覺了。今晚,音樂會很成功,她又成功地向盛驊表白了,一切就像天空中的滿月一樣,再圓滿不過。
盛驊卻在院中站到髮絲都被夜露打濕了。一點左右,還接了個房楷的電話,不知是八卦過度,還是興奮過度,聲音故意壓得很低,卻還是透着股雞血味:“在床上吧,沒打擾你吧,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說人話。”盛驊冷聲道。
“咳,咳,我老婆不放心,讓我打個電話問問你們安全到家沒有?”
“多謝關心。”
“喂,別那麼高冷好不好,你不會回家就洗洗睡睡了吧,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說?”
“做什麼說什麼?”
“花前月下,牽個手,對個眼,接個吻,唱個歌,誦個詩,說你是我此生最美的遇見,我······”
盛驊啪地掛斷了電話,人家說中年油膩男,真是說對了。
琴房的燈早已熄了,琥珀想必已睡熟了。盛驊在琴房門口猶豫了會,還是輕輕扭動門把走了進去。不要開燈,閉上眼睛他都知道琴房哪個地方放的是什麼。琥珀住進來后,除了那張沙發床,其他地方都沒動。她也許有點任性、嬌氣、傲慢,可是她也懂事、禮貌,懂得尊重。
盛驊摸到沙發床前的椅子,輕輕坐了下來,等視線適應了黑暗,這才低頭凝視着琥珀。其實看不太清晰,但能感覺到她睡得很沉,臉色應該是紅撲撲的。這陣子雖然練琴辛苦,壓力也大,可是她的氣色反而比以前好,可能是因為音樂讓她感到愉悅。
房楷說的此生最美的遇見不知是個什麼東西,不過盛驊不喜歡動不動就用“最”這個詞,因為明天的變數太多了,實在難以預料。一旦用上“最”,好像就畫上了個巨大的休止符,再沒有下文了。如果可以,他不要成為她最美的遇見,而他也情願不曾遇見過她。沒有遇見,也就不會心動,想走就走,走得了無牽挂;也就沒有害怕,害怕她這,害怕她那,害怕得恨不得日日夜夜陪伴着她;也就不會像此刻,單單是看着,連喘氣都是撕裂一般的疼。
他不是第一次被人表白,但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與愛情接近。他不了解愛情,也沒想過去了解。
劉隊問他,你說誰給了柳向棟那樣的誤解?除了周暉,還能是誰!從許維哲的年齡上倒算,在二十多年前,柳向棟應該和周暉一起過,那時,她和江老師應該離婚了。因為這樣,周暉說許維哲是他的孩子,他才會深信不疑吧!難怪柳向棟說起許維哲,總是那麼的與有榮焉。可是周暉為什麼要這樣對他說呢?一個人做任何事都帶有目的性的,她是想敲詐他的錢還是想讓他為她辦什麼事?柳向棟就沒想過,她既然願意一個人獨自替他把兒子養大,那時為什麼不嫁給柳向棟呢?柳向棟也許想到了,但他不願往深處想,他被有一個這麼優秀的兒子的驚喜給喜暈了頭,或者是他甘願被她騙着。儘管他現在有妻有女,有家有業,可他的內心深處,最愛的還是她。這是愛情么?
房楷和諶言之間應該是真正的愛情,可是那麼多磨,那麼辛酸,人到中年,才苦盡甘來。
還是不要相愛,就這樣吧,在可以一起的日子裏好好地在一起,分開后,思念淺淺的,時間一長,就遺忘了。
盛驊顫顫地伸出手,快要碰觸到琥珀臉龐時又飛快地縮了回頭。最後,他只在琥珀的額頭輕輕印上一吻。
琥珀,對我要求不能太多,因為我真的給不了。
琴房的門再次被關上后,沙發床上應該熟睡的人翻了個身,嘴角在黑暗裏高高地翹起。
“怎麼了?”電話里的聲音帶着被驚醒后的不安。
許維哲連忙說道:“沒什麼事,就是很久沒有聯繫,問候一下。”
那邊過了半晌才徹底清醒了:“如果沒什麼事,還是不要聯繫了。還有,也不要再匯款過來。你現在是鋼琴家,如果被那些記者知道你在街上流浪過,被福利院收留過,不知道會編出多少故事來。你琴彈得好,不需要靠這個出名。”
許維哲不是第一次被這樣勸解了:“不聯繫,不匯款,不代表就沒存在過。”
“存在也不需要刻意宣揚啊!”
“我知道了。”
“你以後會經常在國內么?”
“嗯,重心會向國內傾斜。”
“國外不好么?”
“好,但是······有人去福利院打聽我了?”許維哲聽出了一絲端倪。
那邊遲疑了下,嘆了口氣:“前幾天有人拿着你照片過來詢問,你是被收養后才改的名,他們也不知你原先叫什麼。你現在比小時候只是長開了點,變化不很大。但是時間過去那麼久,福利院裏的老職工都退休了,你在福利院呆的時間又短,很多人都沒印象,他們也沒問出什麼來。”
是不長,半年都不到,在街上倒是流浪了有一年。白天上街乞討,晚上在城中村找間破屋蜷一蜷。他不記得是怎麼來到這座城市的,好像有記憶后就在這了。有人說他是被人販子拐來的,後來人販子被抓了,他剛好在外面玩,就一個人流浪了。也有人說他是因為受不了父母家暴,偷偷跑出來的。照理一個四歲或五歲的小孩獨自在街上流浪,很引人注意的,可是他神奇地被忽視了。一個人活了下來,沒凍死,也沒餓死。他出門乞討,因為年齡小,每天收穫都很大。有個老流浪漢看他十指修長,想教他偷竊,他不肯。他也不是有什麼是非觀念,就是不喜歡的事就不做。他喜歡一大早跑去公園,那兒有人練嗓,還有人拉琴,二胡、手風琴,都有人拉。他在那能一呆就半天,風雨無阻。也就在那裏,他被福利院的一個阿姨看到了,將他帶了回去,給他洗澡,換上乾淨衣服,端上熱乎乎的飯。他說不出自己具體年齡,也不知自己來自哪裏,叫什麼。於是他就留下來了。他很喜歡福利院,那兒有一架腳踏的風琴。阿姨彈的時候,他就托着下巴蹲在那聽。有些曲子阿姨彈過兩遍,他就能自己爬上去,在鍵盤上彈出來。大家誇他是音樂神童,不知怎麼就傳了出去,有一天,福利院來了個女子,讓他彈琴給她聽,然後她哭了,說他彈琴的樣子和他丈夫一模一樣,他們有一個孩子,那孩子被保姆偷走了。她說她叫周暉。她沒有帶他去做親子鑒定,但她很快就辦好了收養手續,讓他叫她媽媽。他很乖巧地由她牽着手走了,她說她要給他找世界上最好的老師,彈世界上最好的鋼琴。
“問出什麼來也沒事,我現在過得挺好,人家也沒辦法怎麼大作文章。”許維哲寬慰阿姨。再過兩年,阿姨也要退休了,那時候,記得他在福利院呆過的人真的就沒有了。
阿姨笑了:“我在網上看到你彈琴了,哎呀,我也不知怎麼形容,真的很好很好。幸好你當時被你媽媽帶走,不然就太可惜了。”
兩個人又聊了幾句,便說了再見。阿姨從不主動和許維哲聯繫,許維哲和她聯繫也少,但是不管過多久,那種熟稔親切的感覺一直沒變。有一次被周暉得知了他和阿姨有聯繫,責問他那個破福利院有什麼好留戀的?他想可能每個人都需要知道自己的來處吧!
凱爾的房間還亮着燈,還有音樂從門縫裏傳出來。許維哲推門進去,電腦開着,郵件閃個不停,手機里的信息也是不斷。凱爾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忙不迭地回郵件了。許維哲看了下,有品牌代言、雜誌封面的邀約,還有商業活動、公益活動的邀請,凱爾已經分門別類地密密麻麻寫了兩張紙。
回完郵件,凱爾這才有空給自己倒了杯水,說道:“今晚估計睡不成了,事情太多。人家說中國的市場大,我沒想到會大到如此。我粗略排了下,你的行程可以排到後年了。”
許維哲瞧他的神情不像很開心的樣子:“你要不要找個助理?”
“我忙得過來,就是,”凱爾頓了下,含蓄道,“我擔心會影響到你,你是鋼琴家,你需要時間來提高琴技。”
“嗯,演奏才是我的主業,在保證我練琴的時間之外,你看着安排吧!”
凱爾這才笑了:“對了,上次那個腕錶公司又給我打電話了,這次他們想邀請你和向晚一起來拍廣告。還有幾家雜誌,想讓你和向晚一起拍攝封面,是新年首刊。”
“怎麼回事,我和向晚又不是什麼雙鋼琴組合。”許維哲蹙起眉頭。
“他們都瞧中了你和向晚的市場潛力無限吧!”
許維哲走到電腦前:“昨晚音樂會的評論在哪裏看?”
凱爾打開一個網頁,許維哲掃了一眼:“國外的呢?”國內的評論已經被他的粉絲全面覆蓋,通篇喝彩聲,然後就是帥啊,美啊,舔屏啊,我要給男神生猴子啊,誰要是提一句盛驊和琥珀那場音樂會,要麼是被沉,要麼是被噴得體無完膚。
凱爾解釋:“我們音樂會沒有在網絡上現場直播,最多有人上傳幾個小視頻,國外的樂迷不一定刷得很及時。”
“我知道,我要看的是琥珀那場音樂會的評論。”
凱爾看他很堅持,只得打開了網頁。評論談不上鋪天蓋地,可是也很熱烈了,看來有很多樂迷在網絡上同步觀看了這場音樂會。關注室內樂的本來就是資深樂迷,那評論都是把樂曲拆開來,一小節一小節的分析,很多評都是長篇大論,有褒有貶,中肯的是大部分。三言兩語的也有,幾家音樂雜誌這次毫不吝嗇的給了贊語,像“盛驊和琥珀展示了令人目瞪口呆的才華”“鋼琴和小提琴的碰撞,產生了巨大的火花”“這場音樂會是藝術、詩歌和完美的技術”,其中就有《留聲機》的。評論里還有兩位音樂大師,一位是盛驊的恩師鄧普斯大師,他說盛驊雖然人離開了舞台幾年,但他的心一直在,他是為室內樂舞台而生的天才演奏家。就當他是偏心吧,大家一笑而過,也不反駁了。還有一位是梅耶大師,他說琥珀的演奏,從沒讓他失望,他期待日後維樂和她的合作。一石激起千層浪,樂迷們陡然發現,琥珀又是那個被稱之為小提琴女神的演奏家了,不再人人喊打,不再無人問津,好像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人家有實力有才華是真的,之前那什麼是那個希伯渣男的一面之辭,當不了真。於是,大家便暢想着盼着琥珀能和盛驊來歐洲舉辦音樂會,也讓他們感受下現場的盛況。
“後面的都差不多,還看么?”凱爾小心注視着他的神色。
許維哲把視線從屏幕上挪開:“不了。”這些足夠了。他沉默了一會,說道,“腕錶公司和那幾家雜誌,你都應下了。我欠向晚一個情份,這次一併還了,以後就不要和她扯一起,免得被商業綁架。”
“這幾家時間有點急,都答應了,我們回英國就要拖遲了,這樣會影響你的新年音樂會。”
“不會影響的。新年音樂會,盡量能和巴黎愛樂合作。”
凱爾忙在紙上備註下。音樂聲低聲流淌着,貝多芬的《F大調小提琴奏鳴曲“春天”》,小提琴鋼琴二重奏。不知誰演奏的,小提琴家沒進入狀態,缺乏精氣神,很散漫,和鋼琴的聲音不是那麼協調,有點違和······就像這個秋夜,氣溫很涼,可是內心卻很燥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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