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認識
“抱歉,打擾一下。”
“這張照片,是我的。”
張天晴快步走到王叔與周姨面前:“照片上的男孩是我的表弟。”
說著,她掏出了手機,調出自己與張朱迪的合影。
“你看,這是我和我表弟的合影。”
周姨上前一看,對着王叔點點頭。
“是同一個人,老頭子,趕緊把照片還給這個小姑娘。”
王叔緩步上前,將照片遞給了張天晴。
張天晴趕忙伸手去接。
這下子,她看清了照片上的所有細節。
那微微褪色的表面,那被摩挲形成的毛邊,那道熟悉的摺痕……
這張照片,的的確確就是從表叔錢包里消失的那一張。
這是表叔死亡時的可疑點之一。
畢竟,在表叔被送進醫院之前,她還看見過這張照片。
然而,在表叔死後,他們兄妹倆替表叔整理遺物時,照片卻消失無蹤了。
這裏面,一定有什麼蹊蹺。
張天晴捏住了照片的一端,一扯,扯不動。
她微微抬眸,看向了面前的駝背老頭,面帶不解。
王叔笑了笑,鬆開了手。
“你表弟長得真不錯,一看就是個好命的娃。”
張天晴垂下眼眸,斂去眼底的哀傷:“但願如此。”
但願表叔和表弟父子倆能在另一個世界團聚,父子倆自此平安喜樂,再無憂愁。
想起表叔,張天晴又捏了捏拳頭。
終於,她下定決心,抬起頭,調出了表叔張文斌的照片。
“大爺,您見過這個人嗎?”
*
“我總覺得我在哪見過你。”
金如許手裏捏着他們找到的兩把刀,低聲喃喃。
“什麼?”
凌耀魯沒有聽清這個少年的低語。
“沒什麼……”
*
長長的走廊里,只走着他們二人。
一個是十多多歲的少年,一個是二十多歲的青年。
一個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富家少爺,一個是父母不詳在社會裏辛勤打拚的孤兒。
兩人本應沒有交集,卻在陰差陽錯之下,來到了這個旅館。
走着走着,金如許的眼中泛起了淚光。
這個纖細的少年,此時看起來格外的惹人憐惜。
這讓凌耀魯想起了自己的妹妹。
不由自主的,他就把一絲對於妹妹的保護欲,轉移到了這個少年身上。
其實不止是這個少年,凌耀魯也覺得自己好似在哪裏見過這個少年。
只要一靠近,就會有一種想要和他親近的慾望。
“我害怕。”
金如許粗魯地抹掉臉上的眼淚,可可眼中的淚水卻源源不斷,前仆後繼。
“我害怕我會死在這裏。”
“不會的。”凌耀魯連聲安慰,“我有經驗,會帶着你離開這裏的。”
“離開了又有什麼用?”
“我的家人都死光了。”
似乎是找到了依靠,金如許的眼淚愈發洶湧。
“我根本就不是那個女人的侄子,我是被她綁架來的。”
“天哪,怎麼會有這種事?”
凌耀魯故作詫異。
其實,早在第一次見到金如許與張天晴時,他就對此有了猜測。
“是真的。”
“我是我們家唯一的倖存者。”
“我家就是那個許經集團的許家……”
聽到許經集團四個字時,凌耀魯整個人如遭雷擊。
多年以來,他帶着妹妹生活,儘力去逃避着這四字。
可此時,這四個字卻像是一頭凶獸,再次對着他張開了巨口。
金如許似乎對此無知無覺,只是一味地對着凌耀魯哭訴,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你一定要幫我。”
“只要你能幫我,你要多少錢我都能給你。”
凌耀魯整個人晃了晃,再次把目光對準了金如許。
他抓住了金如許的肩膀,仔細端詳。
在金如許的臉上,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看到了妹妹的影子,看到了育英牧場裏無數冤魂的影子。
凌耀魯放在金如許肩頭的手,不由地加重了力道。
“哥哥,你怎麼了?”
金如許的臉上帶上了些許瑟縮。
哥哥?
不,你應該叫我叔叔。
凌耀魯再次抬起頭,打量起了這整條走廊。
命運的齒輪再次啟動。
而這回,他和妹妹還能全身而退嗎?
又或者說,這回又需要妹妹獻祭什麼來換取他們的生命。
為什麼?
為什麼他們只是想要活着,卻又那麼費勁?
為什麼世間的浮華,都與他們兩兄妹倆無關?
“哥哥?”
“你放手,我好痛。”
金如許皺起了眉,開始掙扎。
凌耀魯彷彿如夢初醒一般,放開了手。
“你姓金,你是許君梧的兒子。”
“是的,哥哥你認識我媽媽?”
“嗯。”
“算是,認識吧!”
當然認識。
只不過,是陰溝里的臭蟲仰望着梧桐枝上的鳳凰的,那種認識。
是那種羨慕到恨不得屠了對方滿門,將他們全家統統剁碎的認識而已。
畢竟,他和他最珍視的“妹妹”,只是育英牧場裏微不足道的016號和017號啊!
*
當張天晴、金如許、凌耀魯三人再度會合時,一天已過了大半。
殺人之事橫亘在眼前,讓他們的神經高度緊張。
而讓張天晴整個人緊繃的原因,似乎不止這些。
王叔與周姨一唱一和的描述歷歷在目,燃燒着張天晴的理智。
張天晴只覺得天旋地轉,頭重腳輕。
“你那個叔叔很奇怪,明明是老闆,卻被員工欺負得團團轉。”
“那些員工可過分了,不僅把你叔叔趕來趕去,有一晚還乾脆把你叔叔關在了房門外。”
“入住時間?”
“老頭子是幾號來着?噢,就是……”
“……”
表叔死前曾經來過這裏,經歷過所謂的逃生遊戲。
與表叔一起進入這個遊戲的,有一個姓何的姑娘、有水牛比爾、有木之航那個混蛋、更有……許家那些混蛋。
張天晴捏緊了拳頭,咬緊了嘴唇。
遊戲結果顯而易見。
表叔死了。
表叔的死,一定有許家這些人的推波助瀾。
張文斌醒來后與死之前的一幕幕,清晰地呈現在張天晴的腦海里,纖毫畢現。
多少次午夜夢回中,張天晴一次一次地復盤,一次一次地後悔自己的離開。
現在,一切的異常,都得到了解釋。
於是,就在金如許離張天晴還有不到五米的時候,張天晴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掐住了金如許的脖子。
既然逃生遊戲是法外之地,那麼她就先讓許家這條最後的血脈,血債血償!
*
凌耀魯被這突然的變故嚇了一大跳。
按照正常反應,他當然不能對此坐視不理,只能立刻前去阻攔。
只不過,有金如許身世的這層隔閡在,凌耀魯當然不會盡全力去救下金如許。
甚至,凌耀魯還陰暗地期盼着金如許能夠就此死去,省得髒了他的手。
哪怕他是陰溝里的臭蟲,也不妨礙他想看到金如許這個許家最後的鳳凰蛋,被他人啄食殆盡,以解他心頭之恨!
當凌耀魯裝模作樣地捏住張天晴的手臂時,他才發現眼前這個秀美動人的女性,究竟有着多麼強大的爆發力。
這讓他暗自心驚,心中警鈴大作。
而接下來張天晴的話,更是讓凌耀魯心驚膽寒。
“你別攔我,今天我就要殺了這個小子。”
“我要讓他們許家人的人通通下地獄,給我表叔、表弟陪葬。”
仇恨沖昏了張天晴的頭腦,讓她口不擇言。
凌耀魯心中一凜。
又是許家惹下的罪孽。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這個地方詭譎莫測,萬一不小心讓張天晴知道自己和妹妹也是許家人……
哪怕只有血緣上算是許家人,眼前這個凶戾的女人,可能也不會放過自己兄妹倆。
“有話好好說,你快放手。”
凌耀魯立刻用上了十成十的力道。
可他驚訝地發現,就算是這樣,他也不能撼動眼前這個看似纖弱的女人分毫。
“救命!”
“放開我!”
“不,我不想死!”
金如許趁着凌耀魯用力的間隙,拚命哭喊。
“我姓金,不姓許。”
“許家人差點把我獻祭給邪神,憑什麼他們的罪過,還要算在我頭上!”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獻祭,邪神。
這兩個詞語讓張天晴想起了表弟凄慘的死相。
她所不知道的案件隱情漸漸浮出水面,張天晴狠狠地將金如許甩到了地上。
“說,你知道些什麼?”
半大的少年被摔的七葷八素,卻仍是掙扎着躲到了凌耀魯身後,本能地尋求他的庇護。
“我知道這裏是祭壇。”
“那兩個老不死在多年前和邪神簽訂了契約,將他們的長子獻祭給邪神。”
“然而,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我的母親,契約無法生效。”
“因此,他們去代|孕,去源源不斷地去生產孩子,獻祭給邪神,拖延着契約生效日期。”
“而我,將在十八歲時,作為第三代的長子,去代替他們那個不存在的長子,被獻祭給邪神。”
“我不願意,我不甘心……”
“許家做下的孽與我無關……”
“好不容易他們都死光了,我才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就來到了這裏。”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要回家。”
顯然,金如許被嚇破了膽子。
他就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顛三倒四地將許家的一切骯髒的秘密,倒在了陽光之下。
而金如許沒有看見,站在他面前的凌耀魯,瞳孔驟縮。
而張天晴,也將這一切看在了眼裏。
經過剛剛的一場宣洩,理智重新回歸。
張天晴理了理現有的思緒,平靜了下來。
看來,這兩人之間還有些小秘密。
窗外太陽西斜。
慢慢來,不着急。
還有兩天,殺人不急於一時。
*
姐姐,突然變成哥哥,是一種什麼樣的體驗?
邢斯炎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裂開了。
特別是新鮮出爐的哥哥,還換上了自己的衣服。
兩人站在門外,互相對視。
一種正在照鏡子的感覺,油然而生。
或許還是有點不一樣的,畢竟……
眼前的這位哥哥線條柔軟,女性該有的東西一樣都不落。
“你在看什麼?”
邢斯曼語氣冷淡。
“沒什麼。”
邢斯炎慌慌張張地轉過頭。
之前對邢斯曼的厭惡與殺意,悉數轉化成了對邢斯曼的憐憫。
“你在可憐我?”
邢斯曼稍稍提高了聲音。
“沒有。”
邢斯炎矢口否認。
然而,下一秒,他的腳趾一痛。
一雙嶄新的球鞋,踩上了他的鞋尖,還蹍了碾。
“你……”
看到邢斯曼這麼囂張的樣子,邢斯炎的火氣又上來了。
這是他最寶貝的新球鞋。
為了照顧邢斯曼的情緒,明知道這雙鞋子不合邢斯曼的腳,他還是乖乖把鞋子拱手相讓。
可他的謙讓換來了什麼?
換來了邢斯曼的變本加厲與陰陽怪氣!
那是一場意外。
他可沒有欠他什麼!
“呵。”
又是一聲熟悉的冷笑。
“你看什麼?身為一個男子漢,只會瞪眼,沒用的東西。”
一聽到這話,邢斯炎下意識地伸進褲兜里,捏住了那把美工刀。
邢斯曼上上下下地把邢斯炎打量了個遍,又是一聲冷嗤。
“沒用的東西,你褲兜里的美工刀都快被你捏熟了。”
“有本事,你把刀掏出來。”
“有本事,你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