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5章 攬春來（28）
毛彩慧一愣，驚喜道：“真的嗎？你真的願意跟我回老家？”
“真的。”林照南說，“我也想見見哥哥姐姐。”
毛彩慧激動得立刻掏出手機：“哎呀，那我得跟他們說一聲，讓他們準備準備迎接你……”
林照南拉住她的胳膊，遲疑道：“媽，有件事我得跟你說一下。”
“什麼？”
迎着毛彩慧興高采烈的臉，林照南坦白眼下處境的話到了嘴邊，又變成“我公司出了點事，銀行賬戶被鎖，現在一分錢都提不出來了，你能不能先借我點錢”。
一提到錢，毛彩慧的興奮稍稍減退了一點，她問：“出什麼事了？嚴重嗎？”
“生意上的事。”林照南含糊其辭，“不過你不用擔心，很快就會過去的……你先借我兩萬塊吧，不然回家了都沒現金給小輩發紅包。”
毛彩慧猶豫道：“兩萬啊……我沒這麼多錢。”
“那你有多少？”
“一、一萬吧。”
“一萬也行。”林照南催促道，“先給我吧，我收拾收拾，明天跟你一塊走。”
毛彩慧心裏雖然存疑，平時出手闊綽的林照南怎麼會連一萬塊錢都要向她借，但兒子肯跟自己回家，一想到帶着他回到鄉里，鄰居們望向自己時會有多羨慕，她就不想去深究這些細節問題了，轉手給林照南轉了一萬塊錢。
拿到錢，林照南深知這些錢不夠花，考慮到自己這一趟去的時間可能不會太短，他索性聯繫上房東，把房子退了，從房東那裏拿回了幾千塊押金。
次日一早，林照南打扮得光鮮亮麗，跟着毛彩慧踏上回鄉的路。
一開始林照南還覺得新鮮，但是高鐵到站后換乘大巴車，兩個小時后再轉乘小巴車，前後顛簸了五六個小時，林照南又累又煩。
在毛彩慧提着行李下車，再次招手叫住一輛小三輪時，林照南終於忍不住發火了：“這什麼鬼地方，這麼偏僻，還要坐多久車？”
毛彩慧這些日子跟他相處下來，知道他脾氣不好還嬌慣，眼下也不敢多說什麼，連忙安撫道：“快了快了，再有個四十分鐘就到了。”
林照南這才忍下脾氣：“快走吧。”
小三輪搖搖晃晃了快一個小時，終於抵達何家村。
車在村口停下，林照南掀開帘子，在看到男女老少二三十人聚在村口等着他和毛彩慧，他心裏的不快瞬間一掃而空。
在這些人的注視下，林照南挺直腰桿走下車。
毛彩慧連忙對那些人介紹道：“這是照南。”
那些人聞言圍了上來，看他的眼神滿是新鮮感：“這就是小弟啊，哎呀，長得真高。”
“城裏的風水就是養人啊，看照南出落得多好啊。”
“就是就是，這城裏長大的孩子就是不一樣。”
林照南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享受着這些人的恭維，直到毛彩慧出聲：“照南坐車累一天了，先回家安頓下來吧。”
在眾人眾星捧月的簇擁中，林照南被迎回了何家。
何老二家當年走丟的老五回家認祖歸宗來了——
這個消息在何家村不脛而走，不出半小時，門口擠滿了來看熱鬧的大人小孩，一個個抻長腦袋往何家看。
林照南享受着這些目光的注視，進了屋也沒脫下西裝外套，他腰桿挺得筆直，臉上一直帶着微笑，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是一隻立在雞群里的白鶴，優雅而從容。
何家人拿出最大的熱情招待林照南，做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幾個哥哥和成年了的侄子輪流給他敬酒，一桌子人很快喝得微醺。
林照南跟何家人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過去在微信上聯繫頻繁，特別是在“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里，他挨個把眼前這些人的面孔跟群里的昵稱對上號，很快跟他們熟絡起來，一邊喝酒一邊聊得熱火朝天。
酒過三巡，其中一個正在上大學的侄子問：“五叔，我明年就大學畢業了，想到您那座城市工作，能不能幫我安排一下呀？”
林照南一頓，臉上的笑意頓時有些僵硬。
那侄子沒察覺到他的異樣，繼續說：“我讀的學校不太好，畢業了估計找不到什麼好工作，不如您把我安排到您家公司吧，我混個實習經驗就行，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林照南含糊其辭：“你學的什麼專業？”
“漢語言文學。”
“那你這專業跟我公司業務不對口啊。”林照南委婉拒絕，又義正言辭地說，“學了這個專業就要去找對口的工作，不然你這幾年不就白學了，你二十齣頭的年紀，不想着好好工作，混什麼實習經驗，沒出息。”
被林照南這麼一說，那侄子表情訕訕的，桌上其他人也紛紛指責起他沒遠見，順帶誇林照南“城裏人就是不一樣”。
一頓飯吃下來，林照南有種回到以前高高在上的感覺，這讓他暫時性找回了自信。
酒足飯飽，林照南洗了個澡，在毛彩慧安排的房間躺下了。
白天坐了一天車，加上喝了酒，林照南困得厲害，很快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但睡了不到半小時，他被尿意憋醒了，於是爬出被窩準備上洗手間。
但是走到門口，他還沒打開房門，就聽到外面傳來壓低的說話聲。
“這什麼東西啊……旺仔牛奶和雪餅，現在誰送禮還送這個，還是第一次回家見父母呢，也不嫌寒酸。”
林照南一愣。
他認出這是二姐的聲音。
毛彩慧接話道：“我們這不是回來得匆忙嘛，沒準備，照南也是臨時決定跟我回來的。”
“車站哪兒不能買禮物？不說人蔘鹿茸阿膠這些貴貨，好點的煙酒總該有吧。”何家二姐繼續喋喋不休，“吃飯的時候譜擺得比誰都大，這麼多小輩在那兒，吃完飯也沒見他給點見面紅包什麼的……媽，這個弟弟真的像你說的那麼有錢嗎？”
毛彩慧被她質疑得有點生氣了：“你亂想什麼呢，他公司我可是去過的，那麼氣派的大樓，還能是假的不成？而且逢年過節他寄回來的好東西發的紅包還少嗎？你別吃了用了，轉頭就忘了人家的恩。”
“可是……”何二姐不服氣地嘀咕道，“這麼有錢也沒見他開車回來，看他從三輪車下來，我還以為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