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落水
南召國偏遠的一個小山村裡，正是農忙的時候，幾個婦人正準備為當家的送飯。幾個小孩子尖叫着一路跑過來：“落水了！落水了！阿嬌姐姐掉河裏去了！”
拎着飯盒的陳氏嚇得一哆嗦，準備的飯菜差點掉地上：“你說什麼？我家阿嬌掉河裏了？”
聽到這話的村民二話不說，跟着陳氏和孩子們去河邊。
正是夏汛季節，這邊的河水迅猛，可是能淹死人的。
幾人腳步匆匆，趕到時正看到一個腰身健碩的漢子抱着已經昏過去的姑娘奮力游上岸。
“我可憐的嬌嬌哦！”
陳氏趕緊把阿嬌摟在懷裏，摸摸鼻息，鬆了一口氣。下一瞬，這一口氣又提起。
把阿嬌抱上來的男人已經擰了身上的水，提着自己的野味離開，完全不清楚河邊人已經開始討論他。
“嬌嬌這還沒定親吧……”
沒定親的姑娘被外男摸光了身子，雖然本意是為了救阿嬌，但這救上來之後，姑娘家的清白就毀了。
眾人想到救起阿嬌的那個男人，接着皺皺眉。
今年春天順着河流飄到兩溝村子的，被好心的村民撈起來，醒來后也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家在哪，從此便在兩溝村落了腳。
長得倒是人模人樣的，但要啥沒啥、連塊地都沒有的破落戶，配村子裏最漂亮的姑娘？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
對！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可這好好的姑娘家，被人摸光了身子，除了嫁給他之外，還有什麼法子？
陳氏臉色飄忽不定，一會兒慶幸阿嬌還活着；一會兒又可憐自己苦命的閨女得嫁給那個男人。
跟陳氏交好的婦人看陳氏臉色不對，趕忙說：“嬸子，現在還不到顧及這些的時候，阿嬌衣服都濕着，趕緊回去換下吧，別凍着了。”
陳氏趕忙回神，跟着善心的婦人合力把阿嬌帶回家，換上乾爽的衣服。
阿嬌整整昏迷了一個下午。
昏迷中腦袋昏昏沉沉，似乎還有人在她耳邊說話，嘰嘰喳喳說了一大堆，她也沒有聽清。只記得這人最後提到了什麼戒指。
哦對，戒指。她去河邊洗給孩子摘下來的果子，就看到了河裏有個綠色的、閃閃發光的戒指。就是因為好奇，想撿這枚戒指，她才一個踉蹌掉進了河裏。
阿嬌吃力地睜開眼睛，耳中嗡嗡作響。過會兒等耳邊的嗡鳴聲下了，她才聽見房間內阿娘輕輕的哭泣聲和爹爹無奈的嘆息。
“爹、娘。”阿嬌嗓子火辣辣的疼：“您哭什麼？”
陳氏見她醒了，又撲倒她身上哭：“我命苦的嬌嬌喲！怎麼是個男人下水救的呢！”
在阿娘的哭聲中，阿嬌小臉煞白。她想起來了，在她跌落水裏快失去意識時，是條健壯的胳膊摟住了她！
——她被外男救了！
阿嬌一直知道，無論哪裏，對女子的清白看得都特別重要。她被男人摟了身子，她要是不嫁給那個男人的話。村子裏那些嘴碎的人就會在私底下念叨她了！就像他們之前念叨長相好看的王寡婦一樣。
阿嬌咬了咬唇，她還沒準備好呢！她……她不想嫁人！
……救她上來的人是誰來着？
大哥劉束仁來回跺腳：“娘，實在不行咱就多給點錢當做救阿嬌的謝禮，不把阿嬌嫁過去。”
一直對阿嬌疼愛有加的嫂子李氏哄着睡過去的兒子，唉聲嘆氣：“那怎麼成？村裡那麼多人都看見了，阿嬌要不嫁過去不會被人說閑話嗎？以後還怎麼找個好人家？”
身為女人，她最能感同身受。
她的小姑子長得好看、性格好，還識的幾個大字，就算是鎮上的俊秀才，也是配得上的。但現在，卻要因為落水這件事嫁給一個什麼都沒有，連房子都破爛的流浪漢！
都說那漢子長得好看。長得好看又怎樣？能當飯吃嗎？而且李氏曾見過那人一面，又高又壯，板着一張臉，她家嬌嬌嫁過去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阿嬌被他們說的心慌，連頭昏腦脹都顧不上了：“娘，救我的人是誰呀？”
陳氏：“今天春上，村後頭新來的那個。”
這麼一說，阿嬌便知道了。
今年春天河水冰化了之後，順着流水飄來一個昏迷的男人，還有氣兒。給村裡人看病的張伯心善，細心照顧幾天，直到男人蘇醒，男人醒后便在村子後面落了腳。他沒有種田，偶爾幫張伯上山摘草藥。
他和村裡人關係不深，忘記了自己的名字，全身上下只有一塊帶有“辛”字的銅牌。因為是在春天的河裏撿到他的，大家私下裏便叫他春河。上戶籍上的也是辛春河。
阿嬌曾遠遠見過他一面，背着弓箭，提着滴血的兔子。他挽着袖子，露出來的一截手臂青筋絞起，比她的大腿還粗。
阿嬌毫不懷疑，那個人一拳能把自己打死。
阿嬌臉色發白。
那個人單是從她身邊經過，她就大氣也不敢出。
要真嫁給他，每天跟他一起生活……
阿嬌眼中升起水珠，惶恐又可憐：“爹爹、阿娘。”
“哎喲！我的嬌啊……”陳氏立馬拍着她的背哄着她，又看向劉爹：“當家的，你忍心看着咱閨女踏上火坑嗎？”
劉陸生眉頭緊皺，一直以來，他把名聲看得比命都重要。在村裡、鎮上打聽打聽，村裡巷尾除了上一輩人有齷齪的，其他人哪一個不誇他劉陸生的好。
要是女兒不嫁過去，那他們家可是要被戳脊梁骨的，他的名聲也就完了！
可是……他看着閨女惶恐的眼神，到底是心軟了。
這可是他們家寵了十幾年的閨女，自小乖巧又懂事，平日裏在家連個重話都捨不得說。這樣的閨女，真的要把她交給一個什麼都沒有的漢子嗎？
劉陸生捨不得。
日子是自家的，閨女也是自家的。憑什麼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交出自家閨女的一輩子？
他下定決心：“老大。”
“唉爹。”劉束仁趕忙應聲。
“明天牽着咱家的那頭牛。”劉陸生狠了狠心：“再拿上十錠銀子跟二十斤細面，去村后春河那邊給春河，全當是他救嬌丫頭的謝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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