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海報
在家裏歇了幾天後,時晴登上去南城的飛機。
她也是太久沒回來,一下飛機就被冷空氣撲了個激靈,打車去酒店把東西放下,她猶豫半晌還是回家看了看。
時屹和姚芷嫻都沒想到她能回來,兩個人在驚喜之餘都有些慌亂,時晴本來也沒預備在這裏過夜,待了半個小時后就想離開,時屹見她堅持便沒有再留。
臨走前,姚芷嫻問時晴:“小冬……有沒有跟你聯繫?”
時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沒有。”
姚芷嫻明顯是焦急得失了分寸,不然也不會拿這話來問遠在鵬城的時晴,“這孩子好幾個月沒跟我們聯繫了,之前說是去進修,但我總覺得……”
“姚阿姨,您是他母親,他不跟你聯繫,更不會跟我聯繫了。”時晴壓住心裏的湧上來的煩躁和一些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擔憂,繃著臉回道。
時屹也勸她:“別急,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會出事的。”
姚芷嫻慘白着一張臉,吶吶說了聲對不起。
第二天中午,時晴打車去吳媽做壽的酒店,吳媽一見着她就要哭,時晴和她的兒女勸了半晌才止住眼淚。
“來就來,又帶這麼多東西,你現在賺錢辛苦,我心疼啊。”吳媽拽着她的手說。
時晴笑道:“不辛苦的,給您花錢我樂意。”
兩個人說了半晌話,吳媽的女兒過來叫她,她今天是主角,自然是沒空閑聊,時晴被安排到了酒桌上坐着,身邊都是陌生人,只好低着頭看手機。
正和花語煙在微信里閑聊,時晴忽而覺得不大對勁,有種被人從背後死死盯着的感覺,她心裏一顫,咬咬牙往身後望過去,卻只能看到宴會廳里攢動的人頭,到處都是喜慶的紅和陌生的臉龐,沒有她以為的那個人。
也是奇怪,即便一桌都是陌生人,也沒妨礙着時晴被勸酒,中國人就是這樣的,即便不相識,兩杯白酒下肚,就勝似親兄弟了。
時晴不好拒絕,一方面這是吳媽的壽宴,她不能下吳媽的臉,另一方面她心裏煩,喝兩杯倒還好受些。
酒過三巡,時晴微醺,可那種被盯上的如芒刺背的感覺一直未曾消失,臨走前吳媽又拉着她說了許久的話,看她喝得醺紅了臉心疼,要她去自己家睡。
時晴委婉謝絕,自有主意。
出了酒店的大門,她踉踉蹌蹌倚在一棵樹旁招了輛出租車,師傅問她地址,她恍惚了幾秒鐘,說:“江北別墅。”
師傅見她醉醺醺的樣子,皺着眉道:“去江北最少八十啊,你要吐我車上得給洗車錢。”
時晴笑了聲,費勁巴拉掃碼支付一百元,又對司機口齒不清地說:“洗車錢等我……吐了再給。”
因為塞車,時晴到江北的時候天色已經昏沉,一路上她都強撐精神,下車的時候險些摔個跟頭,站直了身子抬頭看眼前這幢三層別墅,她竟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酒精讓她的腦子十分不清醒,望着自己的卧室窗戶,抬手就把包扔進圍牆裏,緊接着就踩着找到的一塊磚頭撐着圍牆想要爬過去,好在這圍牆是觀賞性的,家裏沒指着它防賊,時晴努力了幾次竟爬了過去,只是落地的時候崴了腳。
她暈乎乎在原地坐了一會兒,連包都沒拿就拖着個病腳往裏走,盯着門把手看了半晌,終於確定它應該是砸不開的。
大概是爬牆浪費了她僅剩的力氣,時晴頂着一臉酒暈,遺憾地坐在門前的台階上,軟軟靠着柱子,眼眸半開半闔,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可到底是天氣太冷,她哆哆嗦嗦凍醒了好幾回,酒熱都快散得差不多了。
半夢半醒間,她似乎聽見花園大門被打開來的聲音,在冬日傍晚的夕陽餘暉下,那聲音聽着格外喑啞,似乎還帶了一些銹制摩擦的音效,又平添了幾分荒涼。
有足踏殘雪的輕微聲響,一隻手拿起被時晴丟下的包,沾染上的臟污被紙巾盡數擦去,那腳印在時晴走過的路徑下又印了一層新的痕迹。
包被輕輕放置在時晴身邊,有個聲音緩緩響起,像是冬季夾雜着雪粒的北風,又帶着濃濃嘆息:“回去吧。”
時晴沒有睜眼,夢囈般呢喃:“腳疼。”
那個人單膝跪下,把時晴的腳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溫熱的掌心覆上微腫的腳腕,一下下按摩着,低聲問:“疼嗎?”
時晴輕聲回:“不疼,冷。”
那人沒說話,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裹在時晴的脖子上,熟悉的味道瞬間湧進她的鼻腔,深色的羊絨圍巾上彷彿帶着灼熱般的溫度,燙得她眼睫都顫抖着。
天色愈晚,月色朦朧,只有幾顆星在遠方掛着,微弱的天光映在庭院裏已是枯枝的樹上,時晴感覺到自己滿是酒味的呼吸,唇前的一片圍巾都被沾染了水汽。
她努力睜開疲憊的雙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的這個人,他皎如玉樹,眼底似乎倒映遠處月光的霜華,除卻萬千溫柔,不惹一分塵埃。
時晴定神看他,似乎一點都不驚訝,只是問道:“你去哪兒了?”
周冬忍曉得她還陷在酒醉里,溫聲回她:“我哪兒都沒去,一直在這裏。”
時晴扯了扯圍巾,皺眉道:“他們都跟我說你不見了。”
“沒有。”周冬忍把她的腳放回地上,又幫她把圍巾戴好,“我沒有不見,我很好。”
時晴也不知聽沒聽懂這句話,扶着柱子站了起來,可還沒邁步就歪歪扭扭要往下倒,被周冬忍一把摟住。
她尋着熱源就貼了過去,柔若無骨地靠着他,呼出的氣還帶着酒的醇香,全部噴洒在周冬忍的脖頸上。
周冬忍渾身一僵,手都不敢往她身上放,半晌啞着聲問了句:“我送你回酒店,行嗎?”
時晴的手塞在他的口袋裏,小聲嘟囔:“我想回我自己的卧室,我有東西沒拿。”
“什麼東西?”
“海報,你的簽名海報,我忘了帶走。”
周冬忍的嗓音有些抖,他問:“重要嗎,它對你來說很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