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記憶與21g的靈魂
那麼這件委託就結束了。由於主要的事件偵探社只是稍微參與,所以他們只向春日井同學收取了1/3的委託費。
然而,就算是找到了消失的白鳥櫻子,又能怎麼樣呢?消極地面對着自己所處的世界,寧願自己當時不再醒來的那種想法,至今還停留在她的腦海之中。
第一次接受這種任務的敦,精神有些恍惚。太宰先生回來之後就和先前一樣的神情了,好似這種事情根本無法對他造成影響。
哎,這就是老成員的厲害之處嗎?他的話,恐怕有一段時間無法從那種悲戚的感覺里出來了。
在看到擺在書架上的那本《山月記》的時候,敦又想起了那位與他同名同姓、就連長相也有好幾分相似的國文老師。對方如今又怎麼樣了呢?是回到生活的正軌了嗎?太宰先生先前還說要去“認識”一下那位老師呢。
哎,成年人們的世界,他實在是弄不太懂。
其實他的心中依然存在着某種芥蒂,世界上真的可能存在與自己幾乎一樣的人嗎?而且那位老師先前說的東西……
敦將書本從書架里拿了出來,然後下意識地撫摸着書封上的那幾個文字。文字是直接印上去的,所以字眼的邊緣沒有任何突起。
敦的手指停留在月亮的月字上面,他覺得這本書似乎在哪裏見過。
究竟是在哪裏見過一次呢?
少年的思緒,沉入頗為遙遠的過去。孤兒院、鐵柵欄、監獄一般的地牢,還有那滿是灰塵的、對於一個孤兒院來說過於龐大的圖書館。敦小的時候很喜歡在那裏看書,雖然大多數時候都看不懂那裏面的文字。
記憶如同絲線般湧入大腦之中。
敦曾經在圖書館裏看見過一本舊書。那本書,將無數個故事的文本編纂在一起。而他還記得其中的幾句話。
「以前,我從未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我只對自己沒有做到的事情抱有後悔之情。」
「即使頭腦會出錯,血肉永遠是正確的。」
以及……
「每個人都是馴獸師。而身為猛獸的那部分,則是我們各自的性情。」
啊啊……“啊啊——太宰先生!”偵探社的這位新成員,慌慌張張地去找太宰了。在將正欲投河入水的太宰勸回來之後,敦有些緊張地將這件事情告訴了對方。
“那是我十歲左右看到的書來着,然後那些書,院長則說是五六年前從地攤淘來的舊書。我一直都忘記了,也許是我刻意忘記了,但是我現在想起來了!”
太宰用小指頭勾了勾耳朵,“敦,你吵到我耳朵了。”
白髮的少年訕訕地道了歉,便用比之前小一點的聲音繼續說道:“那本書的作者和我是同一個名字,可是這麼算來的話,十五六年之前,我才沒兩歲,那位老師也沒多少歲吧……而且這本《山月記》,和我從前看的那本舊書里的內容是一致的。”
敦原本就不太聰明的頭腦此時變得更加不清晰了,難道說是抄襲嗎?可是,那位老師給人的感覺並不是那麼低劣的人。
太宰嗯哼了兩聲。
“說起來,那天夜裏我碰到他的時候,他就好像要消失了一樣。”
被這句並非是連着前言而帶起的話給弄得暈頭轉向的敦,下意識的疑問出聲。
太宰治用好似在訴說一個秘密的音量對敦說:“我的異能「人間失格」不是能夠消除他人的能力作用嗎?”在敦連忙點頭之後,太宰治又說,“那個時候,很顯然地,中島先生消失了。一秒鐘,或者半秒。然後他重新凝聚成了人形。”
敦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他覺得可能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可是黑髮的青年,卻像審判一般說出了讓人悚然的話語來。
“敦,也許他已經死了。”
……
……
什麼人沒有過去,沒有未來,只有現在?
身為人類的最後一絲意識從大腦里消亡、理應長眠於永久黑暗的棺槨之中,而再一次出現在人世間的“人類”。
這算什麼?
倘若死人復活的例子並非個例,那麼是否有讓他人復活的方法存在呢?
太宰治將這個問題考慮了片刻。
夜色深深之時,背着只會訓誡他的無能的“媽媽”——國木田獨步,太宰治出門打牌去了。麻將館在巷道之中層出不窮,紙牌、國際象棋館鋪則是依靠着舞廳或是商場開設。
太宰包里就裝着幾個硬幣和兩張紙幣,他平時打牌的時候贏多輸少,輸了的時候也會拜託一些心地善良的姐姐妹妹們幫他先墊一墊,然後他再去國木田那裏預支工資或是乾脆坑走中也的銀行卡。
今日他來到了一家比較陌生的麻將館裏,只是剛進門就聽見一堆搬磚麻將在桌子上乒乒乓乓的聲音。
“這不是太宰嗎?怎麼,今天也有閑情過來。”一位認識的先生隨意地打着招呼。
“曠工了。”
太宰治的兩條長腿輕易地跨越那些障礙物,然後來到了圍觀人群最多的那張桌子邊上。
直接國士無雙了。
戴着一頂帽子、帽檐所落下的影子遮住了整張臉的莊家將一張東風推到了自己的身邊,立正。
太宰看到了帽子下的那張臉。
這不是老熟人嗎?
“中島先生來打麻將?”太宰治以熟稔的口氣問道。明明他們只是見過一次。
結束了牌局、將帽子從頭上摘下的百夜蓮見往自己手掌上吹了口氣,這是把之前積累的霉運全都吹掉。
打麻將這種事情,輸贏的概率若是能夠達到一半一半就足以讓他滿意了。
“太宰君這不也是。”他們兩個剛才從麻將館裏出來了,現在則是坐在一家居酒屋裏。點了一瓶清酒、枝豆、串燒以及雞蛋卷,兩個人靠在吧枱上,居酒屋的燈光讓人暈暈乎乎的。
“我可是偷跑出來的,萬一被國木田媽媽知道了就完蛋了。”
這種小孩子的語氣……蓮見有些惡寒。
他們兩個基本上就是沒事找事,很快地清酒就見底了。老闆娘給新來的顧客端上非常下酒的薯條,蓮見則是盯着天頂的一盞裝飾有藤蔓植物的吊燈,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果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的話,你會如實告訴我嗎?”
蓮見不勝酒力,連清酒都能讓他產生醉意。很可能是中間吃的酒蠶豆加劇了這原本削微的醉意。
“我說,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麼呢?”他的聲音飄忽不定,有點像是飄在雲彩上。
周圍人聲喧鬧。
太宰治搖晃着手中特地讓老闆娘拿來的玻璃杯,冰塊在裏面哐啷哐啷。
“人能死而復生嗎?”
“我曾經聽說過一名科學家,”白髮青年看起來答非所問,“他將從人類身上提取到的21g的靈魂注入了屍體之中,然後那具屍體就能夠接受簡單的命令了。”
“你說這能不能算是死而復生呢?”
太宰治將最後的酒倒入杯子之中。
“您說笑了。”
“根本不可能啊。”青年看着太宰,眼睛明亮,好似不曾產生過一絲的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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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島敦很喜歡麻將、跳舞、種花、象棋……有很多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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