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腐朽的首領

那腐朽的首領

謝爾登從鎖上拔出鑰匙,經過銀髮衛兵時低聲道了句謝,他走進屋內,還望見掛着溫和笑意站立在門外的銀髮衛兵,他略微有些皺眉,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安。

“還有什麼事情嗎。”

“沒有。”銀髮衛兵搖了搖頭,身上的穿搭十分嚴謹,整齊的穿着與邋遢的宿舍區格格不入,淺灰色的眼睛瞥到一邊,“我只是想着,阿爾拜託你拿的東西是不是治療鞭傷的葯呢。”

氣氛隨着銀髮衛兵落下的話語,突地變得險惡起來。空氣一下子膠凝住,兩人的眼神穿過不遠的距離對視着。

奴隸的暗藍色眼眸與衛兵淺灰色的眼睛相撞。

“我不是很明白你在說什麼。”謝爾登表情不變,語氣裝作茫然。

雙腿筆直地站在木板上,有着過於用力的酸脹感。

“我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銀髮衛兵跨入木屋,一步一步地踏在木板上,軍靴發出‘蹬’‘蹬’的迴音,就像是踏在謝爾登的心頭。

衛兵走到謝爾登的身側,聲音輕柔而細微,“我叫阿斯佩爾。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成為你們的朋友。”

成為這座名為巴威雅的奴隸之城內,眾多奴隸的朋友。

謝爾登保持着原先的動作,靜靜地聽着衛兵的話,像是被嚇傻了一樣。

但等衛兵想要退下半步的時候,小腿猛然前伸用力一勾,扣上了對方的腿彎,右手桎梏住對方的手腕。

轟!

猛烈的撞擊之下,立式軍帽被掀開,銀色的短髮鋪散在木地板上。阿斯佩爾的脖頸被鋒利的鐵片抵住,謝爾登的眼神極其尖銳。

“你的身份是什麼,朋友是什麼意思。”

面前這個人將自己與奴隸一起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完全不是衛兵的做派。

阿斯佩爾舉起雙手,表現自己的無害,即使自己的生死被他人掌握在手心裏也絲毫不畏懼,問出的話卻牛頭不搭馬嘴,“你信神嗎。”

鋒利的鐵片又往前抵了一點,對方的皮下滲出一點鮮血。

謝爾登不虞,聲音狠厲,“神明對於我來說只不過是天外浮雲!你不要想着給我耍花招。”

“所以我才喜歡這座城池的奴隸們啊。”阿斯佩爾笑得很溫柔,發自內心地說,“我希望能幫助你們獲得自由,建立一座沒有信仰的城池。”

他厭惡對於神明的信仰,他厭惡那些狂信徒,只有人類自己才可以決定人類自己的命運。

“我為什麼要相信你。”謝爾登的手很穩,沒有後退,但是也不前進,自上而下的俯視地上的人。

無緣無故就跑來說一大堆的話,身份不明,目的不知,這樣的人哪裏值得他給予信任。

“……”阿斯佩爾沉默了一會兒,似乎下定了決心,握上脖頸上的鐵片,“我名為阿斯佩爾·潘西。是西麥爾王國南征大軍的隨行畫師。”

西麥爾王國,身處北方,與菲茨帕特王國隔山相對。

因為西麥爾王國侍奉的神明為怒神勞,天生好鬥,加上他們的人口急劇的上升,種種因素疊加在一起導致了西麥爾王國派遣了大軍南征,希望攻打下菲茨帕特最北面的礦山之城巴威雅。

“我的母親是菲茨帕特的子民,身為宮廷畫師的我看見了西麥爾王的殘暴,我不希望戰火蔓延到無辜的地方!”

阿斯佩爾溫和的表情變得激動,淺灰色的眼睛傳達內心的情緒。

“……”謝爾登手上的鐵片緩緩鬆開,讓阿斯佩爾的脖上只留下淺淺的一道血痕,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阿斯佩爾並沒有欺騙他的理由,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只是一個奴隸而已,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奴隸,對方明面上的身份是衛兵,只要喊一聲就可以把他殺死。

謝爾登說:“如果按照礦區內的守衛來看,這座城池被你們攻陷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吧。”

即使是奴隸也可以輕而易舉地混入衛兵的宿舍區,將手上的利器抵在衛兵的脖子上。

但是他對於巴威雅之城並沒有過多的眷戀與喜愛,阿斯佩爾說出這句話時,也不過是宛若水滴滴入大海,激不起片刻的波瀾。

“是的,雖然不想說出這些打擊你們的話。但是一旦西麥爾軍隊攻入巴威雅之城,那麼——”阿斯佩爾的眼中的神色很凝重,“等待着這所城池的命運將會是血流滿地。”

西麥爾王國要用一座城池的鮮血去獻祭給怒神勞,以此獲得無上的榮光。

謝爾登心下漏跳一拍,眼前猛地一黑,無數的畫面湧入他的腦海。手背上除卻他誰也看不見的太陽印記在發光。

死一般寂靜,空洞的大地上只有烏鴉的凄涼啼叫。

天空與大地都像是染上了一片血紅,殘肢斷臂無處不在,護城河上飄蕩着絕望的哭喊。

那是什麼?謝爾登只是一眨眼,蒼涼的景象立即從眼前消失,現實之中阿斯佩爾抓住他的手臂,大聲地呼喚。

“我在巴威雅之城潛伏了一年了,沒有一個人敢於突破鬆散的衛兵警戒。”阿斯佩爾毫不掩飾自己對於謝爾登的讚賞,“你是第一個——我信任你可以帶領巴威雅的奴隸走向其他的道路。”

膽敢從奴隸身份的桎梏中破除出來,抱以勇氣與智慧,擁有救助弱小的良善,還有什麼人比他更適合帶領巴威雅之城呢。

那個只知道壓迫奴隸,自我貪婪的自私城主嗎?

還是那個只知道固守自己的地位,淺薄地分出自己同情的大小姐?

心緒還停留在剛剛的畫面上,謝爾登的表情不禁有些冷漠,看着阿斯佩爾,一個翻身就站了起來,鐵片的尖端指向對方。

“證明給我看,身為西麥爾子民的你,擁有幫助巴威雅之城的我們的真心。”

他已經察覺到了手背上的熱度。

剛剛那個場景……是巴威雅之城戰敗的結局嗎,他不想要那樣的場景出現,不希望一個城池的人們死去。

想要將大家帶到無比光明的未來……他可以做到嗎。謝爾登暗藍色的眼睛潛藏意識不到的落寞與堅決,就算是不確定也要去儘力而為!

阿斯佩爾撐起身,並不清楚謝爾登內心的活動,從口袋中掏出一個瓶罐扔過去。

“當今夜的月亮升到最高點,我在西區第三十六個礦位等你。”

……

“你回來了?”

阿密爾失去了一身力氣,想離開礦洞去工作,但是一步也走不動,不得不癱倒在牆上,見到從洞口回來的人影,止不住地一臉震驚。

雖然他不希望這個人死去,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人會回得來。

“嗯。”謝爾登走到阿密爾的身旁,將手裏的藥瓶與繃帶遞給地上的老者,坐到老者身旁的地上,盯着黝黑的洞壁思考着剛剛發生的事情。

阿密爾的手摩擦着手上的藥瓶,不由得想到了年少時的往事,語氣有些哽咽。

“……之前,我有個朋友。”

謝爾登看着洞壁,耳中聽着阿密爾講述的關於過去的故事。

一個奴隸想要帶領別的奴隸們離開礦區的反抗故事,但是很可惜,故事的結尾是以悲劇告終。最後活下來的人也僅僅剩下阿密爾。

“鎮壓了奴隸反抗的,巴威雅之城的城主,是什麼樣的。”謝爾登問。

阿斯佩爾對城主完全的不信任,甚至是想借他的手推翻城主達米塔的統治,究竟是出於真心,還是——其他的目的。

“達米塔……”阿密爾年老的渾濁的雙眼在觸及‘城主’一詞時爆發出洶洶的怒意,但是這股怒意在下一秒就煙消雲散,如同從未存在。

“城主大人說一不二,沒有人能反抗他的話。他最大的樂趣就是懲罰犯罪的人。”即使那些人所犯下的罪子虛烏有。

“達米塔有過抵禦外敵的功績嗎。”

“幾十年前剛上任的時候軍隊很厲害,但是到了最近他就連城外的游賊都打不贏,只會奉上城內的金銀與女人。”

謝爾登的眼睛微眯,巴威雅之城的城主如此不堪嗎,他想着,就拂去衣上的塵土站起身。

身旁的阿密爾抬着頭,額上的皺紋皺成一團,“你要去哪裏。”

迎着倒逆的光,謝爾登回首,風吹起他剛到肩頸的棕金色發梢,“我要去親自證實,這座城池的主人是否無道。”

這樣,他才能問心無愧地與阿斯佩爾合作,為了幫助大家而選擇去推翻城主達米塔的統治。

……

奴隸的卡面最大的優勢,就是矯健的身手與靈活的動作。使用國王身份卡時做不到的事情,此時的謝爾登可以很快地就完成。

比如現在,他已經繞過了多隊巡邏的衛兵,藏身到了最中央的衛兵指揮所里,當然,他的身上重新換上了阿斯佩爾給他提供的衛兵制服。

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謝爾登一握住木窗最上沿的柞木,身體凌空躍起。

“嗒”地輕輕一聲,長靴落在了木屋頂上,整個人貼緊屋頂,藏於沉靜的夜色之中。

鐵片悄悄地撬開兩塊木板之間的間隙,往屋內窺去。

“父親!”

謝爾登先前見過的貴族少女嬌嗔着,對着瘦弱矮小的中年男子說:“為什麼要那樣對待我們的奴隸呢,白白地讓他們死去也不好吧。”

矮瘦的中年男子,就是巴威雅之城的城主達米塔。他這時看上去苦口婆心,完全見不到阿密爾口中描述的兇惡殘暴,“莉婭,你啊,就是太善良了。”

在涉及不到自己女兒的話時語氣變得有些冷酷,“那些奴隸生來就是供我們驅使奴役的,他們的性命根本就不值一提。”

“父親!”莉婭又喊了一聲,然後哼地一下:“既然父親那樣對奴隸,那麼父親怎麼對待一個,我就去幫助一個!”

說著,負氣地掙脫達米塔的手就氣沖沖地跑了出指揮所的木屋。

“莉婭!”達米塔有些無奈,看上去就和天底下最正常的父親沒有什麼區別,他想要追上去,剛跨出去半步之時。

“咚!咚咚!”木屋角落內的一個箱子裏發出撞擊聲。

達米塔立刻就望了過去,臉上揚起興奮的誇張笑容,佝僂的身軀經過燭光的照耀在牆壁上照出一個張牙舞爪的黑影。

“咔嗒。”

箱鎖被打開,箱蓋被掀起。

木屋頂上,謝爾登的瞳孔驟然緊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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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馬甲鞏固王位[西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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