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瘋狂
聶仗一路狂奔，身後拉出一長串幻影，速度之快，令人震驚。
不到半炷香的時間，他便沖回了家中。然而，映入眼帘的一幕，卻是直接讓他失去了理智。
庭院中的石板，被大片赤紅的鮮血浸染。溫柔嫻淑的母親，此刻血染衣襟，靠在父親懷中，已是奄奄一息。而父親聶絕，此刻耷拉着手臂，右腿折斷變形，蒼白的腿骨露出半截，猙獰可怖。
“爹，娘……”聶仗跪倒在父母面前，緊緊抓着他們的手，心中好似被千萬鋼針穿刺一般疼痛。
母親本就修為淺薄，此次重傷之下，只等見到聶仗最後一面，便滿足地閉上了雙眼，生機漸漸消散。
“仗兒，為、為我們、報仇啊！”父親聶絕強留着一口氣，只為等到聶仗回來，對他說出這一句話。話音一落，他便立刻口吐鮮血，氣絕倒地。
聶仗向來被視作天才，一身本領在同輩中罕逢敵手，但此刻他卻發現，自己力量雖強，卻握不住父親和母親滑落的手掌。
“四少，今日若不殺你，我聶仗誓不為人！”聶仗霍然起身，一雙眼睛紅得可以滴出血來。父母的死，終於讓他失去了理智，不再顧慮什麼狗屁族規。
一炷香后，四少聶城府邸。
“哈哈，那兩個老不死的廢物，仗着自己有個所謂的天才兒子，竟敢挑釁本少。今日給他們的教訓雖然有點重，不過料那聶仗也不敢吭聲！”聶城攬着一名妖嬈嫵媚的侍女，心情頗為暢快。他早就看不慣聶仗那個下人的囂張模樣，今日雖然是他父母主動挑釁，但出手教訓卻是他早就有所醞釀的了。
“轟！”一聲巨響，堅固的大門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什麼人，竟敢在我衝撞一族的地方撒野？”聶城聞聲衝出，看到粉碎的大門后，立刻暴跳如雷。
府中的諸多魔修，眨眼間便聚集攏來，護在聶城左右。
天下修者，唯有真正登堂入室者，方能稱士。尋常修者，大都在九層境界中苦苦掙扎，即為士下九重。聶仗和聶天這種天才，年紀輕輕便到達士下九重之巔峰，故而能在家族排位戰中大放光彩。
而此刻聶城府中的魔修，雖然火候有些欠缺，卻也大都是士下七八重的好手。
“殺！”聶仗一聲低沉的怒吼，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聶仗，原來是你。你這個下賤的東西，擅闖本少府邸，想要做什麼？告訴你，你要是敢動本少一下，本少就敢讓人把你家裏兩個老不死的當豬宰！”聶城看清來人之後，頓時面色一變，但他依舊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態，家族的等級森嚴，已經浸進了他骨髓之中。
“聶城，你打傷我娘，打斷我爹的腿還不夠，竟然對他們下殺手，我今日若不殺你，便枉為人子！”聶仗咆哮着，赤手空拳衝殺而來。
聶城府中的十幾名魔修強者，雖然修為都不如聶仗，但此刻法寶盡出，五光十色，聲勢倒是不小。
“滾開！擋我者死！”聶仗揮拳轟開一柄暗綠色魔劍，身形一動便將魔劍的主人抓在手中，狠狠砸進了地面。憑他的速度，這一干魔修倉皇祭出法寶根本追之不上。
聶仗此時雖然憤怒到了瘋狂的地步，但早已養成的戰鬥本能，卻讓他在眼花繚亂的十幾件法寶中穿梭如魚。快速迫近之後，一身狂暴的氣勢釋放開來，令得眾人法力一滯，諸多法寶竟然散亂暴走，不受控制。
趁此時機，聶仗本能地施展出一式橫掃千軍，澎湃的法力好似驚濤巨浪，勢不可擋，直接將十幾名魔修結成的陣型沖得支離破碎。
家族排位戰第二，果然並非浪得虛名。敗下陣來的魔修，大都驚嘆無比，縱然有力再戰，也紛紛選擇了退避。
“蓬！”隨着最後一名魔修被聶仗撞飛，聶城驚恐的臉色，已經青得發黑了。不過，他好歹是聶家，士下八重的法力早已在身前凝聚出護盾。再加上一件灰色的圓盤法器護在前方，就算是士下九重境界的高手，也休想輕易傷到他分毫。
“聶城，還我爹娘命來！”忽然，聶仗一聲暴吼，瞬間化做一道漆黑之光，如流星襲月一般撞向了聶城。
剎那間，聶城的法力護盾土崩瓦解，就連那件家族賜下的護身法器，也被撞飛上了天空。下一刻，聶城便已被一把抓住，擎在半空。
“你爹娘死、死了？不啊，今天分明是他們故意來惹我的，我也沒打斷他的腿，更沒有要殺他們，只是稍微教訓了一下啊！這肯定是誤會，誤會啊……”聶城驚駭欲絕，根本不敢去看聶仗此刻的臉色，同時他也明白在這個時候，族規什麼的已經完全失去了效力，故而只能暫時服軟。
“留着這些話，跟閻王爺狡辯去吧！”聶仗面色一沉，蓄滿力量的拳頭，毫不留情地轟破了聶城的身軀。
聶城鼓瞪着雙眼，到死都不相信，聶仗竟然真的敢對他下殺手。
而聶仗報得大仇，卻更加悲痛地認識到，無論自己殺多少人，都已經換不回父親和母親的性命。長嘯一聲后，在聶家諸多魔修驚恐的目光中，聶仗跨出了破碎不堪的大門，緩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家中，也沒有想要逃跑。違反族規的人，註定要被族中強者剿殺。聶仗雖然在年青一代中出類拔萃，但在族中真正強者的面前，依舊不值一提。一旦執法長老出現，他的死便沒有任何懸念。
然而就在此刻，聶仗家中卻是異變陡生。
早已斷氣的父母，忽然相繼從血泊中爬了起來。母親秦鳳蒼白的臉上，漸漸恢復了血色。而父親聶絕，則是呲牙咧嘴，痛呼不斷。
“老頭子，你下手也太狠了吧。”秦鳳心疼地看着丈夫那斷裂的腿骨，不敢輕易為他包紮。不過，她的雙目之中，卻是隱隱藏着一絲讚許之意。
“沒辦法，只有這樣，仗兒才能走出那一步，才能真正成為孽障，擺脫聶家的束縛，打破那成為甲胄的宿命！”聶絕停止了痛呼，眼神忽然變得無比堅決。
原來這條腿，竟然是他自己親手打斷！為的就是讓聶仗失去理智，犯下無法彌補的“過錯”來。這樣的做法或許有些瘋狂，但實際上卻是用心良苦。
“老伴兒，仗兒一走，我們多半要進血池，你怕不怕？”聶絕望着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妻子，多年來相濡以沫的片段浮現在腦海之中，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心酸之意。
“唉，有你這老不死的陪着，黃泉路上不寂寞就行啦！”秦鳳再次靠在丈夫懷中，臉上掛滿了幸福地微笑。
……
聶仗緩步而行，心中悲痛而矛盾，他既希望死前能再看一眼父母，卻又害怕再次看到之後，會承受不住那份痛苦。
不知不覺中，天色漸漸昏暗下來。聶仗漸漸發覺事情不對勁，距離他擊殺聶城，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照理說，執法長老早就該出動了。然而一路行來，他卻沒有感受到半點危機。
忽然，聶仗停下了腳步，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視野之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拄劍而立。聶天，這位衝撞一族的少主，似乎已經等待了許久。
“原來如此，你阻下了執法長老，是想要親自取我性命，獲得那一重滅絕人性的加速么？”聶仗凝視着聶天，十多年來，對於聶天的欺辱，他從來沒有還過手。但不知為何，此刻他忽然有了一種與聶天大戰一場的衝動。
“那一重加速，是要親手殺死至親之人，才能真正大成，你認為你配么？”聶天冷哼一聲，眼神之中滿是輕蔑之意，“聶城本就是廢物一個，近些年來惡事做絕，死不足惜。不過我正愁找不到提前殺你的借口，從這一點來說，他的死倒是有些意義了。”
聶仗粲慘然一笑，昔日的天哥早已不復存在，眼前的聶天，就連殺他也只是為了證明自己是聶家年青一代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而已。
“既然如此，那便痛快一戰吧！”放開一切后，聶仗忽然爆發出強烈的戰意，士下九重巔峰的強大氣勢濃縮在方寸之間，一拳轟出便是雷霆萬鈞，絕不留情。
聶天巋然不動，面對聶仗的狂暴攻勢，眼中竟然隱晦地閃過一絲欣慰之色。
而就在聶仗逼近的瞬間，他終於爆發出一股絲毫不遜於聶仗的強大氣勢，雄渾的法力凝於右拳，硬撼上了聶仗的雷霆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