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給九千歲當兒子13
周粥向施畫九皇子的戀愛狀況,與彩璃無關,是他太八卦了。
施畫一邊把東宮送來的食物擺在桌子上,一邊回憶:“他好像在五六年前跟我們說過這件事。”
那個時候,淑妃還是長春宮的大宮女,皇上看上她,她便成了貴人,搬出長春宮。貴妃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九皇子受了很大的刺激,花了一晚上想明白為什麼自己身邊的宮女姐姐變成父皇的妃子后,向施畫施棋等人宣佈:“這件事絕對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隨隨便便和宮女談戀愛,這太不成體統了。”
“他才十歲吧。”施畫笑倒,“皇家的孩子太早熟了。”
周粥撓頭,心想這該加一分還是該減一分呢?
在書房見到九皇子后,周粥就這個問題仔細向他詢問了一番。
“是這樣的,我可不會讓奇怪的人接近我。”九皇子給出的理由和小時候大為不同,“我喜歡的人得是大家閨秀。”
周粥問:“大家閨秀和宮女有什麼不一樣呢?你給的範圍太大啦。”
“也是哦。”九皇子停下動作思考,“我喜歡平靜的、從容的、談笑間能掌控全局的大家閨秀。”
周粥這下就明白了,“是貴妃娘娘那樣的吧。”
“不是!”九皇子惱羞成怒。
“哎呀,孩子被父母影響擇偶觀是很正常的事啦。”
“你到底幾歲!”
周粥伸出四根手指:“four。”
沒有在幼稚問題上糾纏,他們掀帘子出去,周粥被冷風一吹:“糟糕,又想小便了。”
“那叫更衣。”九皇子沉重嘆了一口氣,“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他又回到專門讓人洗手的小暖閣。
過了很久,周粥才回來。九皇子本來想問他咋了,但看他一臉羞澀,想也知道說不出什麼文明話。果然,他一邊洗手一邊感嘆:“這裏的手紙好硬啊。”
“周貞不是給你帶軟的了嗎?”九皇子問。
周粥點頭:“是啊,但是我看了一下這裏的紙呀。”
“確實很硬,我用的也是自己宮裏準備的。”九皇子想起第一次用這裏手紙的痛苦,“大家都是什麼鋼鐵屁股啊。”
“我不是。”周粥連忙劃清關係。
“除了你以外行了吧。”
兩個人邊說著邊往外走,結果一掀開帘子就看到太傅站在門口。周粥和九皇子對視一眼,傳遞消息:這是有沒有聽到呢?
太傅呵的一聲,說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有鋼鐵屁股。”
九皇子和周粥垂頭喪氣回去抄孟子。
“慘啦!”周粥一個字要寫好久,更不用說是一本了。楊鋮繞到他跟前,本來想替他抄一些,但是看他稀爛的大字,無從下手。
透明泡泡:【某種程度上來講防偽了。】
周粥:我真的會哭,很大聲的那種。但他又沒有辦法,早上寫不完,下午背回家繼續寫。
京城下了一點雨夾雪,日光灰濛濛的,周粥坐在燈前寫字,腳夠不到地,彩璃就把他鞋子脫了,塞了兩個溫溫的暖爐在他腳下,一點都沒冷着。
彩璃坐在不遠處的大桌子前綉東西。
“你在綉什麼呀?”周粥寫不動了,可憐兮兮朝她搭話。
彩璃回答:“綉手帕。”
周粥想起來:“九皇子變零分啦,他更喜歡貴妃娘娘那個類型的大家閨秀。”
“嚯!”彩璃驚訝,小聲說道:“聽上去有點點噁心。”
周粥正要替他的朋友辯解一番,但推門的聲音打斷他了,一看,原來是周貞回來了。
“……”周粥低下頭寫字,一聲不吭。
“在寫什麼?”周貞一邊解開大氅一邊問,周粥卻並沒有回答,只自己寫。
周貞又問了一邊,周粥還是不回答。
用最近朝廷上的情況比較,這個手段應該是和朝臣罷官一樣,都是通過脅迫手段來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同的是,周粥的虛張聲勢地要可愛很多,而且周粥並不是這段關係裏的弱勢方。
“好啦。”周貞彎腰靠近他,“我都算好了,等事情辦完剛好過年,到時候帶你出宮玩。”
周粥抬眼看他,像蚊子哼哼一樣說出一個好。
第二天,他在上學路上問九皇子有沒有辦法提前過年,九皇子數了數說:“還有十幾天,你忍忍吧!”
於是,周粥抱着小手爐,安安靜靜在冬天度過這漫長的時間。
這期間,十一公主綉了一朵形狀複雜的花,周粥說他看不懂,十一公主回答:“綉坊每個季節都會推出一個很難看的花樣,不用擔心,我就是跟風。”
元庭的乳牙鬆動了,周粥拉着其他人一起跳掉牙舞,等真的掉了后,他們又急急忙忙跳長牙舞。
九皇子爬樹上下不來,被太子看到了,氣得他幾天吃不下飯,還請了病假。周粥看他的時候,他瘦了一點,很辛苦地練習着爬樹技巧。
在除夕夜的前三天,周貞把一箱箱新的賬本擺在百官面前,面無表情將皇族宗室貪墨銀兩的數目報出,百官皆驚。不是被數量嚇到,而是被對象嚇到,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挑官員下手,各個文官集團也都選好了替罪羊。
宗室現在雖然被削弱了勢力,但到底是上面那位的身邊最親近的人,保留着尊貴體面,百官平時都對他們的行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能想到周貞直接把事情全抖出去了。
太子面色不好,直接問周貞想幹什麼。
周貞:“現宗室之人未有功績,只仰仗先祖,住萬金之屋,食萬人之粟。百姓徭役過重,朝廷上奢下貪,焉知此非國本不正之禍。”
太子:“放肆!”
周貞:“國本不正則鼓吹官術,鼓吹官術則藐視民眾,陛下富有四海而四海窮困。”
百官齊齊跪下,御案上的茶杯砸到周貞臉上,周貞跪在尖銳的殘渣上,說完最後一句話:“百姓怒之、罵之,終可憐之、可笑之。”
“好大的膽子!”永寧帝震怒,氣得幾乎昏倒。抗壓能力弱的官員害怕到胃疼,百姓可憐之,這當然不是說百姓可憐,這是在說民眾已經開始可憐他的國家,覺得國家可笑。
不少官員已經做好回不去的準備了,但最後,除了周貞的腿在流血外,朝廷上並未見血。就像是謀殺案發生的前夕,一切平靜顯得詭異又夢幻,永寧帝只是把周貞提到的宗室一一發落。
第二日,永寧帝下了罪己詔,一些官員悄悄弔死在家中,一些官員告老還鄉,整個文官集團勢力大減。
第三日,皇宮歷史上最安靜的除夕家宴開宴,周貞失去行蹤。周粥穿着新做的小紅襖,帶着虎頭帽滿世界找他。
“剜肉補瘡,當是自救……”太子這幾天反反覆復讀着周貞的奏書,始終想不明白他想做什麼。一個人的思想不會屈服他的身份,若是周貞有一個好身份,那還有他什麼事,太子深深嘆了一口氣,把手放到周粥的虎頭帽上:“周粥,現在可能只有父皇知道他在哪裏。”
“好吧。”周粥低着頭離開東宮。太子看着他小小的背影,好似紅牆上飄下的一顆灰塵就能把他壓到,又是重重的嘆氣。說起來,他才是這件事情最大的受益者,周貞提早囑咐他,讓他在朝堂上為宗室說一句話,所以現在沒有被牽連的宗室都在感謝他,而被周貞嚇破膽的官員紛紛向他投誠,想通過他來向永寧帝請罪。
周貞只是順手,就讓東宮成了一個小的權力中心。
周粥回到家,待到天黑,很小聲地在被窩裏哭。他不知道該怎麼辦,透明泡泡翻遍薄薄的原著也想不出解決方案,好像他們手拿地圖身處迷宮,卻因為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而無措。
“算了,系統。”周粥自己擦乾眼淚,“讓我傷心的事情總是發生的又快又順利,可是,這和我真正的幸福並沒有關係。”
彩璃給他套上厚厚的衣裳,他趁着夜色,坐着泡泡潛進皇帝的寢宮。
小小的手悄悄在桌案上翻找,周粥忙活着,突然聽到身後傳來響動,嚇得他立刻躲在桌子底下。
“不要害怕,”永寧帝說,“你要找的東西在你前面書架第三層的第二本書里,從左往右數。”
周粥探出腦袋,謹慎地盯着他看。
“你好像比先前長高了。”永寧帝看着他小動物一樣的眼睛,安撫道,“不要怕。”
“長高了一寸多。”周粥依然很謹慎,發現永寧帝比先前老了一點。
永寧帝穿着寢衣,蹲在他面前:“周貞說你是個好孩子,會關心朋友熱愛自然,是不是這樣的?”
他不提周貞還好,他一提周粥就要哭,哽咽說:“你把他藏哪裏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抱歉啊周粥。”永寧帝坐下,冰冷的月光透過窗紙散在他銀色的頭髮上,“我把他還給你好不好?”
周粥一邊打哭嗝一邊盯着他:“你在我這裏不是可以信任的人。”他從不降落不信任的小行星。
“……事情有點複雜,我慢慢解釋你慢慢聽,”永寧帝說起更早的事情。他是知道周貞的想法的,因為周貞早已說服他了。
周貞有一天,拿着長長的名單向他介紹一些人,從籍貫住址到興趣愛好都說的很清楚,尤其是興趣愛好這一類,有吟詩作對的,也有唱歌跳舞的,甚至還有會雜耍的。這勾起了永寧帝的興趣,永寧帝讓周貞把這些人帶到皇宮給他看看,但周貞卻說:“他們已經死了,就在那場失敗的戰爭里。”
他不說話了。他知道周貞的意思,這個手冊上的小夥子們很懂生活的美,他們要是活着,會有很好的前途與幸福。一場失敗的戰爭會讓帝國失去很多東西,而他作為統治者,最應該為這些漂亮的臣民們痛哭一場。
周貞又告訴他,如果對於腐敗只是發現一處治理一處的話,那麼腐敗就會在勝利的美夢中蔓延到整個國家,所有人的幸福都會被他奪走。
永寧帝怔怔的,看着周粥漂亮的大眼睛說:“我現在才發現,雖然我周圍都是人,但我與真正的人的距離已經遠了。周貞說他以前也是這樣的,幸好醒過來了。”
“所以你們是一夥的?”周粥問,“那你為什麼關他?”
“自尊心一時間受不了……”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人抓了,然後又沒有台階下。
“我是你的台階嘍!”周粥不太高興,“你太折騰人了。”他哭了好幾天。
“……”永寧帝覺得這孩子好像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麼,愣了一下差點忘記正經事,“那本書里有鑰匙和地圖,你自己能找到嗎?”
周粥發出得意的哼哼,“不告訴你。”拿着書就溜走了。
出了寢宮,沿着有月光的路,他走到一個黑漆漆的房間,打開鎖。周貞穿着白色衣服抱着腿坐在床上,見到是他輕輕笑出來:“我太笨了,計劃失敗,還要靠小粥公公搭救。”
小粥公公十分有英雄氣概地把小衣服脫下來披到他身上,牽着他回家。
彩璃煮好餃子,淚眼汪汪說:“總算是……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