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3章 澶淵之盟前瞻(下)

第1033章 澶淵之盟前瞻(下)

第1033章澶淵之盟前瞻(下)

在得知遼國要南侵時,乖巧的女真人請求為國效力,願派兵馬隨從,蕭太后予以批准。

以耶律休哥為先鋒總指揮,為遼軍開路。在此期間,蕭太后檢閱了遼軍後勤部隊(輜重兵甲),還派遼軍破壞宋境內的桑樹(縱諸軍殘南境桑果),由此可見此時的遼軍早已脫離了漢人對他們的固有印象,也非常重視部隊的後勤,在保證己方後勤的同時還要打擊敵人的續航能力。

開戰之初,遼軍在泰州失利,原因是主將臨陣逃脫。隨後遼軍在望都扳回一局,擊敗宋軍的一支先鋒部隊。這些都是開胃菜,從雙方的傷亡斬獲記錄來看,大概率是巡邏部隊之間的遭遇戰。

雙方主力部隊的決戰爆發在一個叫君子館的地方。當時是農曆臘月,決戰當日天寒地凍,宋軍將士凍得無法拉動弓弦,主流觀點一致認為宋軍能以步兵對抗遼軍騎兵的主要武器就是強弓勁弩,戰術是將輜重車圍成一圈當掩體,阻擋騎兵衝鋒,然後步兵在其中以弓弩射擊。

除了對付騎兵的唯一有效武器的失靈,遼國的情報戰也讓宋軍陷入到了極大的被動中,比如宋軍主將賀令圖就因未安裝反詐軟件而被騙到緬……遼北。

即便如此,保家衛國的宋軍將士依然奮不顧身地與侵略者展開激戰,在自身付出慘重代價的同時,也擊斃了兩位遼軍高級將領——國舅詳隱撻烈哥、宮使蕭打里。

遼軍收集宋軍將士遺骸,築成京觀,隨後便持續深入。

在遼軍猛烈的攻勢下,楊團城開城投降,蕭太後下令禁止劫掠,對“順民”秋毫無犯;馮母鎮堅持抵抗,被攻克后,蕭太后“大縱俘掠”;邢州投降;深州存在抵抗行為,於是在被攻克后,蕭太後下令“誅守將以下”,同時縱兵劫掠。

次月,即987年正月,遼軍攻克束城縣,縱兵劫掠;派使節招降文安縣,文安縣拒絕投降,於是在被攻克后,蕭太後下令“盡殺其丁壯,俘其老幼”。

遼軍的這次南侵同樣是兩路出擊,只不過西線戰場不如東線風光,所以沒好意思提。中原人當然要幫他們補充一下:

西線遼軍攻擊代州,宋軍不敵,堅守不出。時任知州張齊賢主動請纓,挑選了兩千敢死隊,捨生忘死、以一敵百,迫使遼軍稍稍後撤。然而遼軍在後撤途中意外捕獲了宋軍的信使,探知了一個消息:張齊賢向潘美求援,潘美同意派軍支援。

然而還是同樣的配方,還是熟悉的味道。潘美率領援軍剛剛走出40里,就收到趙光義的緊急命令,大意是王師在河北戰場遭遇“君子館之敗”,命潘美收兵,不許出戰。信使將這一消息告知張齊賢,代州只能靠自己了。

諸將神色凝重,然而張齊賢卻笑道:“敵人只知潘美要來,卻不知潘美不來。正好使用疑兵之計退敵。”為防止走漏風聲,張齊賢將信使暫時安置在密室中,然後挑選了二百敢死隊,趁夜出城。

二百勇士人銜枚、馬裹蹄,在夜色的掩護下悄然迂迴到州城西南三十里處的密林中,密植旗幟,點燃柴薪。

遼軍望見林中有焰火,隱約中又見旗幟飄揚,大駭,以為潘美援軍趕到,於是緊急後撤。而張齊賢早已為之準備了兩千伏兵。伏兵四起,遼軍隨即潰敗,宋軍俘斬無數,繳獲了大量戰利品。

遼軍之所以能在河北縱橫馳騁、打砸搶燒,離不開宋軍的羸弱。宋人自己總結說當時“沿邊瘡痍之卒不滿萬”,正規軍得不到有效補充,於是不得不招募老百姓、充人數,而這些臨時招募的民兵根本沒有接受過系統性軍事訓練,更沒有任何實戰經驗,所以遼軍才能長驅直入。

可“沿邊瘡痍之卒”為何不滿萬呢?這一切當然還是要歸咎於半年前的“雍熙北伐”。

看到河北方面飛來的一封封奏報,趙光義怒了,於是準備大舉北伐,派人在河南、河北諸州大舉徵召百姓入伍,其中河南四十餘郡的政策是每八丁出一兵。

京東轉運使李維清驚呼這是亡國之舉,連上三疏極諫;宰相李昉等也相繼入勸,說內地的百姓不同於邊境之民,他們“素習農桑,罔知戰鬥”,一旦朝廷“可汗大點兵”,必然引起劇烈的社會動蕩,很多人會為了逃避兵役而成為流民,繼而成為流寇,如此一來,不但不能為朝廷增添兵力,反倒需要官兵鎮剿;皇子趙元僖也上疏表示反對募民為兵。另有其他高官上疏勸諫,核心思想都是反對舉國動員令。

趙光義過了衝動的年紀,聽從了大家的勸諫,打消了孤注一擲的錯誤念頭。

潘美、田重進等奉詔入朝,聆聽聖訓教誨。趙光義給他們上了一堂軍事課,教材是《御制平戎萬全陣圖》,趙光義親自擔當講師,為潘美、田重進、崔翰等講述為將者“五才十過”之精髓,諸將紛紛點贊收藏轉發。

實際上,但凡出現“萬全”字樣,就知道有多不靠譜了。兵者,詭道也。且不說政治、外交、經濟乃至於天氣等非軍事因素對戰場施加的影響,單從軍事角度出發,任何一個局部戰場都充斥着無計其數的變量,沒有任何一個軍事家敢說自己有包治百病的萬金油、有百戰百勝的萬全陣圖。軍事最講究隨機應變,最忌循規蹈矩。

從太祖趙匡胤開始,大宋就流行起“親授方略”,大軍出征前,皇上給出最高指示,將帥們依計而行。

趙匡胤戎馬一生,他的見解還算老道,趙光義也勉強夠及格線,但是後來的宋朝皇帝幾乎全是生長於深宮,很少親眼目睹過戰爭,即便有,也只是跟在趙光義身邊混資歷而已,本着“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的精神,讓他們坐在汴州皇宮裏遙控指揮千里之外的戰場,想想就離譜。所以後世相信這也是導致宋朝軍隊戰鬥力日趨衰落的原因之一。

年底,河北邊境盛傳遼軍將要深入南侵的消息,各地緊急修繕城防,進入戰備狀態,人心惶惶。據說邊防軍一天之內抓到80餘名遼國間諜,皆證實遼軍將有大動作。

正對趙光義胃口,趙光義又將親征議題提上日程。然而邊防大將柳開卻上疏極言遼軍必不至;河北東路轉運使王嗣宗亦上疏極言遼軍不至之狀。

柳開對遼國有深入的了解,還險些策反遼國邊將。有位名叫白萬德的遼軍將領,史書只說他是“為遼貴將”,手下有七百餘帳,他祖籍鎮州,宋境內有位地方豪傑與其是親家,這位豪傑經常去白萬德軍中串門走親戚。柳開就以此為突破口,勸說白萬德攜幽州歸宋,並許諾事成之後給他裂地封侯,白萬德心動了,答應了條件,並派人來商討具體的舉事時間,就在這關鍵的時刻,柳開奉詔徙知全州,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經一番審訊,果然又是遼軍散播的戰爭謠言。

與此同時,新近臣服於遼國的夏州李繼遷在西邊繼續搞事情,牽制着大宋的精力。如果大宋全力防遼,那麼西線則陷入被動,夏州勢力做大做強;如果全力西征,則留給大遼可乘之機。

國際形勢在“雍熙北伐”后對宋極為不利。大宋內部情況又如何呢?

當時趙普再次入朝,在皇子趙元僖的建議下,趙光義重新啟用趙普。趙普幫趙光義制定了西線方針——以夷制夷。簡單說,就是將李繼遷的兄弟——李繼捧,放回夏州,讓他們同室操戈。

受夏州權利紛爭的波及,李繼捧其實是在大宋庇佑下的政治難民,大宋將他放回夏州,是一種老套路,無論是後唐朝廷收留耶律倍、還是遼國收留北漢劉繼文,都是這麼個套路。然而世殊時異,趙普的這個辦法飽受質疑,朝中不少人提出反對意見。

趙普堪稱傳奇人物了,有“半部《論語》治天下”的美譽,“陳橋兵變”和“杯酒釋兵權”等大製作的幕後總導演,為大宋朝的開創和發展立下了汗馬功勞,他這一輩子給太祖、太宗出了不少好主意,很少有失誤的時候,一般認為他這輩子只出過一次錯——就是這次。

趙光義最終還是採納了趙普的建議,授予李繼捧“夏州定難軍節度使”頭銜,並賜國姓,賜名“保忠”,李繼捧從此改名為“趙保忠”。大宋君臣寄希望於夏州党項人從此陷入手足相殘、兄弟相爭的局面,或者由趙保忠同志當地區代理人,如此美夢卻在不久之後成為一場噩夢,這是后話。

作為緩衝區的北漢滅亡后,代表游牧文明的大遼和代表農耕文明的大宋之間必然要爆發一場全方位衝突,來確認國際話語權並劃分各自的生存空間。

“雍熙北伐”虎頭蛇尾,雙方都沒有使出全力,互相不服,所以在此之後是長達十幾年的拉鋸,比如上文“君子館之戰”。在十幾年的時間裏,這種規模的試探和摩擦從未間斷,直到1005年兩國達成“澶淵之盟”,才徹底結束了這場持續了25年的宋遼大戰,為兩國贏得了百年和平。

而“澶淵之盟”已經是宋真宗時期的事情了。

在太宗最後的這幾年裏,除了夏州讓他老人家無比頭方之外,他還趕上了一次規模空前的農民起義,其規模遠比我們熟知的“梁山好漢”要大,連方臘都要敬讓三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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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代十國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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