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頭未是風波惡

第四十章 江頭未是風波惡

他竟然撒潑打滾地,要出院。

原因很簡單,他覺得,我們要揭不開鍋了。

我便拍着胸口安慰他:“你放心,你姐不差錢。”

“你怎麼就不差錢了?難道你輟學了?”歐陽立瞪着我。

這廝氣勢洶洶的模樣,讓我聯想起審問我的刑警林寒。

於是,我皺了皺眉頭:“你姐的事情,你少操心。反正你姐是九天玄女下凡,上學賺錢兩不誤。”

歐陽立不為所動:“歐陽君,你的臉色怎麼這麼白?你不會去賣血了吧?”

我撇了撇嘴:“賣血?不能夠。你姐可是有大本事的人。不至於混得這麼慘。”

歐陽立還是一臉狐疑,威脅道:“歐陽君,你說不說?你不說清楚,今日我就要出院!”

歐陽立的這點道行,我還姑且不放在眼裏。我只冷冷地一口回絕:“你敢!長姐為母,你得聽我的。”

歐陽立立即回懟道:“出嫁從夫,在家從弟,三從四德,你沒聽過嗎?”

“三從四德?”我氣得炸了毛:“我完全沒聽過。我只從我自己!”

“從你自己?那你為啥要偷我的墨鏡來戴?”歐陽立一邊嚷嚷,一邊一把將我的墨鏡一把抓下來。

完犢子了。

我的熊貓眼,又一次施施然地,大白於天下。

大概是我的模樣,過於驚悚,歐陽立望着我,竟被嚇得倒退一兩步。

這廝,真是個不經嚇的。

果然,歐陽立竟一屁股坐到病床上,捂着臉,大哭起來。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這個弟弟,是個牛脾氣。

以前我怎麼欺負他,他都是很少哭的。

我揍他的時候,他要不然就是去找我爸告狀,要不然就是咬着牙威脅我:“歐陽君!你等着!十年以後我找你報仇!”

有一次,我和章琴她們,到山坡的大石頭那裏去玩。

歐陽立非要跟着我們。

我們非不讓他跟着我們。

他非不讓我們不讓他跟着我們。

我們非不讓他非不讓我們不讓他跟着我們。

於是,我們撒開蹄子,在山坡上飛跑。

而歐陽立邁着小短腿,抹着眼淚在後面跟着。

從那以後,我便沒有見歐陽立流過眼淚。

現如今,長得牛高馬大的歐陽立,居然捂臉痛哭,着實讓我有點慌。

我試探道:“墨鏡還給你便是。小氣鬼,喝涼水。”

結果,歐陽立突然站起來,將手中的墨鏡,狠狠地摔在地上。

可憐的墨鏡啊,立馬粉身碎骨了。

墨鏡的碎片,洋洋洒洒。

碎裂的聲音,引來同病房不少病人側目。

我也是一驚,張個大嘴。

只見歐陽立咆哮起來:“歐陽君!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差錢了。我終於知道你的錢是怎麼來的了。”

我還想裝傻:“怎,怎麼來的?”

“你去打擂台了!”歐陽立死死地咬着牙。他的聲音,彷彿刀鋒般冰冷:“你忘記爸爸說的話了嗎?”

我又是一驚。

那些往事,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

我心下黯然,低頭不語。

歐陽立面如死灰,他抹了一把眼淚,嘶聲道:“歐陽君,你真是沒救了。”

說完,歐陽立決然轉過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大聲道:“我現在就出院。以後我生了死了,都與你無關!”

我深知這歐陽立,是個方正的人。

方正的人,原則性很強。

原則性強了,就不容易轉圜。

不容易轉圜,就可能鑽牛角尖。

鑽牛角尖了吧,結果是會把自己氣死。

所以,面對這種人,攻略便是,哄。

因此,我趕緊換上一副笑臉,站在歐陽立身後,恭敬地安撫道:“冤枉啊!我怎麼會去打擂台?真是笑話。”

歐陽立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鬼話連篇!那你的眼睛是怎麼回事?”

我眼睛一翻,計上心頭:“說來話長。我這眼睛,是今天路遇惡犬林寒。林寒這廝,是個喜歡搞事情的。他對我懷恨已久,覺得我搶了他的風頭。因此今日,他非逼着我去修羅場,一決高下。我也是輕敵了。一不留神,就被他偷襲了。”

歐陽立死死地瞪着我:“當真?”

“千真萬確!”我的笑容,可以甜死一隻蒼蠅。

“那你的錢,哪裏來的?”見我笑得諂媚,歐陽立皺着眉頭。

“這個你放心。”我大義凜然:“你姐是個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求財有道。你住院的錢,是快餐店的貓姐賒給我的。我之後慢慢還給她便是了。”

“真的?”歐陽立一臉狐疑。

“比珍珠還真!”我斬釘截鐵。

歐陽立終於緩和了些,就像緊繃的弦,鬆弛了下來:“那,我什麼時候出院?”

“快了。”我拍拍他的肩:“李醫生說配型是成功的。你做完化療,就可以骨髓移植了。”

歐陽立突然抬起頭來,一本正經地道:“姐,我以後一定會報答你的。”

歐陽立這貨,如果撒潑打滾,我是極舒適的。

他如此客氣,我反而渾身不自在。

我抖了抖渾身的雞皮疙瘩,翻着白眼:“好說,好說。”

說完,我便撒開蹄子,一溜煙跑了。

嗚呼哀哉。

連醫院,也不是久留之地。

我現在也覺得,我挺不容易的。

斗天斗地斗歐陽立。

還要斗惡犬。

惡犬?

惡犬!

我一出病房門,就看見了惡犬!

林寒這廝,就站在住院部的走廊里,抱着雙手,斜斜地靠在牆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我的天啊!

莫非我出現了幻覺?

被害妄想?

被監控,被跟蹤,被迫害,是被害妄想的典型癥狀。

莫非我日有所怕,便有所幻?

幻覺!

肯定是幻覺!

我心中一松,便徑直向著惡犬走過去。

在離惡犬一米左右,我停住了腳步。我定定地望着惡犬,然後伸出手來,在他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惡犬又驚又痛,叫出聲來:“歐陽君!你要殺人滅口嗎?”

我故作驚訝狀:“怎麼,難道你不是我的幻覺?”

林寒痛得齜牙咧嘴:“好你個歐陽君!你有幻覺,你掐你自己啊。你掐我是幾個意思?”

我凶相畢露:“林寒,你在這裏幹什麼?”

林寒皺着眉頭:“走過路過,剛好聽見有人在栽贓我。”

我一驚,伸手將林寒一拉,快步跑出住院部。

一直跑到醫院的花園裏,我才放開這廝。

大概剛才,我拿出了百米衝刺的速度,林寒這廝,居然被我帶得氣喘吁吁。

“你跑那麼快乾嘛?”林寒抱怨起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逃婚呢。”

“逃,逃婚?”我氣不打一處來:“你見過逃婚還帶着個男的嗎?”

林寒似笑非笑:“私奔是帶着男的一起逃。”

“呸!”我臉一紅,大罵道:“登徒子!”

我突然想起正事,臉色一變:“林寒,快說,你為什麼跟蹤我?”

林寒還是一副難以描述的表情:“歐陽君,快說,你為什麼栽贓我?”

“我……”我驀然有些理虧詞窮:“我,我哪有栽贓你?我的的確確是在修羅場上,被你打下去了……”

林寒突然湊到我面前,差點撞到我的鼻子。他盯着我,幽幽道:“騙子。”

我向後一跳,戒備地瞪着他,威脅道:“林寒。今日之事,千真萬確,就是我在修羅場被你一拳打下去了。我們勝負已定,明白了嗎?”

“不明白。”林寒挺直了腰,抱着手望着我。

他反而岔開了話題:“那個小帥哥,是你什麼人?”

我翻了個白眼:“你管得着嗎?”

“你不會是哪他家的童養媳吧?”

“我……”

“你為什麼對他那麼好?”

“我願意,與你何干?”

“其實我剛才聽見了,他是你弟。”

“聽見了還問?”

林寒突然臉色一沉:“歐陽君,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受傷的?”

我實在忍無可忍,怒道:“你有完沒完?林寒,我以前覺得你高冷。沒想到,你就是個話癆。”

林寒不動聲色:“如果是別人欺負你,我去幫你報仇。”

我橫眉冷對:“不需要。還沒有人,能欺負得了我。”

林寒嘴角一勾:“你不告訴我,我就去找你弟,把你栽贓我的事情告訴他。”

我急了:“你敢!”

林寒抬腳就要往住院部走:“你可以試一下。”

我將他死死拖住。

林寒回過頭來,悠悠然望着我。

好吧。

我覺得我被人拿捏住了。

我被人算計了。

我被人坑了。

我的軟肋,被惡犬握在手心裏了。

就像大聖,被拿捏在如來的五指山裡。

受制於人的感覺,太讓我不爽了。

但又無可奈何。

我無力地問了個問題:“林寒,你幹嘛要多事?你是閑得無聊嗎?”

林寒冷哼了一聲:“你不是說我是牧羊犬嗎?我的綿羊,我自然是要看緊點。”

我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好吧。牧羊犬,你這麼好興緻,我就讓你看看真相。只是,希望你不會後悔。”

“我不後悔。”林寒盯着我,一本正經地。

.

.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半畝方塘半畝田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半畝方塘半畝田
上一章下一章

第四十章 江頭未是風波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