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傻子酒吧
最終還是停了下來,數字發生器的七個零變成了一組數字。
古枰盯着這一組數字看,雖然他還不明白這組數字代表的着什麼,有一點可以確定;這組數字決定了他以後的生活。
後來,在很長一段時間裏,古枰一想起今天這個日子就覺得哪裏不對勁兒,彷彿自己就是路邊的一粒石子,然後有了一個人,隨便踢了一腳,讓石子飛了一會兒,落地之後才發現,命運已經不能更改。
32處—278科室。
021等級森嚴,制度規範。樂思城按着程序讓32處的處長來帶人。處長也按着程序,在一張表格上籤完字,如同領到一件工具什麼的,把古枰帶出了行政部。
到了32處,處長又按着程序讓278科室的科室長在一張表格上簽字,然後處長拿走了表格,把古枰讓科室長帶走……。
古枰以為這回總算是找到組織了。可是沒想到,科室長一句話都沒跟他說,連表格都沒有。就轉手把他交到了1175組組長的手裏。
組長古東萬是古枰的親哥,至於是第多少個哥哥他的確是記不清了。
古東萬高大威猛,是一個鐵塔式的人物,和古枰站到一塊兒,沒人能猜出來,他倆竟擁有着相同的DNA。
古東萬的面相長得十分的和善,眉眼之間透着一派長者之風,古枰心裏想;老爸也真夠本事的,這種奇葩組合的人都能造的出來。
無論怎麼說,折騰了一天,古枰也算是穩定了下來。這時候他才看到白撈發的信息,約他晚上去傻子酒吧。
這段時間白撈一直對古枰鞍前馬後的照顧,要說是他覺得虧欠了古枰有意補償吧,也不完全是。如果說他是覺得古枰進了021有意拉近關係吧,也不太像那麼回事兒。總之,他的行為總是讓古枰覺得怪怪的。
不過古枰回來的時間不長,一些日常也陌生了不少,有白撈這麼一個人在身邊也的確方便許多。
傻子酒吧在一座大山裡。它即沒有在山下,也沒有在山坡上,更不是在山坳里。而是山的肚子裏。據說這是遠古時期的政府大員們,為逃避大規模殺傷性武器而掏空了山體,做避難所用的。現在荒廢已久用不着了,被人改成了酒吧。
白撈選這樣的地方約古枰,也是挺符合他性格的。他生來就喜歡這種希奇古怪,還發生過許多故事的地方。
酒吧的入口很小,只能一個人側着身子擠進去。在門口的旁邊有一黃銅雕像,那是一個老不正經的老頭,半叼着一隻水煙袋,眯着眼睛,撇着嘴,瞅着這個小門。只要是進酒吧的人誰也逃不過他這副譏諷的嘴臉。
古枰進去之後,順着一條小路先是繞過了一面幾百米長的,天然石雕的大屏風。
屏風後面燈光昏暗,一望無的舞台上已經擠滿了狂歡的人群。狂燥的音樂中人們把酒揮酒到空中,在巫師燈下幽靈似的飛濺着。
一道強光蛇一樣從舞台後面鑽出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顫動。整個山體都在顫動。然後一列輕軌機車駛了進來。
古枰這時候才覺得自己真挺傻的,明明坐上輕軌可以到達,自己卻偏偏要從那個縫隙里擠進來。
白撈已經到了,他把位置發到了古枰的信息模塊上。古枰按着地圖的提示往前走,這時一輛有軌電車駛過來。
一個服務生來到他面前:“先生。謝謝光臨,請跟我來。”
古枰跟着服務生上了電車,他發現車上除了自己之外還有其它幾位客人。
電車每停一次,總是有人上來或者下去。
古枰打心裏佩服這家酒吧的主人,把一個酒吧能建成一個城市的樣子,這得多有魄力呀。
服務生終於再次來到他身邊,淺淺的鞠躬,說:“先生,到了。”
古枰從車上下來,見到白撈正衝著他招手。
白撈一改往日的風格,不僅換上了一身深色套裝,還戴上了一頂帽子。帽子和衣服同一個顏色。
白撈已經變成了一個魔術師;身體和腦袋都消失在了昏暗中,只剩下一張紙片兒一樣的白臉在空氣中懸着。
古枰坐在白撈對面,看着那張白的瘮人的臉,覺得混身上下都不舒服。
白撈招了招手,一個服務生來到他們面前。
“先生,你好,請問有什麼需要?”
白撈把一張黑色的卡片遞過去,說:“開始上吧。”
服務生雙畢恭畢敬接過去,轉身離開。
古枰沒看明白,問道:“你都安排完了?”
白撈說:“按排啥呀?都在卡里呢,他們照着上就好了。”
古枰還是沒聽明白。
白撈接著說:“你是問這張卡是吧?這是他們這裏的消費卡,他們這裏消費卡分,赤、橙、黃、綠、黑、五種,赤色級別最低,黑色級別最高,只要他們見到卡就知道如何安排了。”
古枰揶揄白撈,故意小聲說:“你這卡不會是偷的吧?”
白撈說:“不就是拿了你的錢袋子嘛,至於這麼沒完沒了嗎?再說了拿你的東西那能叫偷嗎?那是在幫你,要不是我幫你……”
古枰知道下面白撈要說什麼。說實話,古枰最不想讓人提起這事兒。也就是自己現在能量值低,如果高的話他連殺人滅口的心都有。
古枰臉色沉下來說:“甭再提這事兒,再提別怪我跟你急。”
白撈本來就是查顏觀色的高手,看到這種情況,他輕輕的抬起手打了自己的臉一下,馬上轉移了話題:“都怪我這嘴,咱不說那個了。其實呀,這張卡我都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是今天在抽屜里找東西的時候碰巧看到的,我想這玩藝兒放着也沒用,這樣才把你叫出來,咱哥倆一塊兒把它給消費嘍。”
古枰本來沒想和白撈計較,現在看他轉了話題,自己到是覺得剛才的話說重了。
已經有服務生送來了酒,第一輪的菜也快要上齊了。
白撈搶先端起酒杯,笑着說:“這杯酒先祝賀你進了咱們的體制。”
說完他就一口乾掉了。
古枰不好推辭,跟着也一口乾掉了。
緊接着白撈又端起了第二杯,這次他先看看四周有沒有人注意自己,然後才壓低嗓子,小聲說:“這杯酒祝賀你入職021。”
白撈說完,像做賊似的伏着身子,抬眼瞅着古枰,“吱兒”的一口乾掉了杯子裏的酒。
古枰這下被他整得到是有點兒不知所措了,只好默不作聲的跟着他喝乾了酒。
白撈把一塊烤肉遞給古枰,藉機悄聲說:“在這樣的場合千萬別讓人知道你的身份。”
古枰茫然,說:“為什麼呀,這身份就那麼見不得人?”
白撈說:“你聽我的就是了,換個場合我慢慢給你說。現在你只要不提021這三個字就好。”
古枰雖然不明白白撈為什麼這樣,但是知道他這樣是為自己着想,於是也沒有多問。
但是他還是覺得白撈把有些問題想嚴重了,說:“都說那地方高不可攀,我瞧也沒啥,我這頭一天去就碰到了咱們不少親戚……。”
白撈趕緊擺了一下手,說:“你快別說了,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要是在那種地方碰不到咱家的人,那才叫奇怪呢。”
酒越喝越多,喝的越多就越想喝酒。興緻這東西就是這樣,一旦放開,往往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古枰漸漸的發現,和白撈一起喝酒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他既不像有些人那樣,頻繁勸酒令人生厭,也不像那些見酒沒命,自顧往嘴裏灌的酒徒,更不是那種喝點兒酒就上頭,管不住自己舌頭,逮誰把誰當垃圾箱發泄的話癆。
和白撈一起喝酒,他說話不是太多,也沒有太少,而是恰到好處。而且他說的任何一句話,如若放到平時,也許都是些着三不着兩的混話,但是到了酒桌上,沾上了酒味兒,忽然就變成了金玉良言。
白撈對古枰說:“一個人要想擁有一個完整的人生,那麼他必須要有五個圈子。
第一個是利益圈子。財富是生存的支撐,要想有大富貴。這個圈必須得有。
第二個就是話語圈子。這個圈子能把黑的變成白的。讓你做什麼都不擔心是錯的,所以也得有。
第三個生活圈子。琴棋書畫,詩酒花茶,逼格越高能量值提升的越快。
第四個發泄圈子,每個人都是這個樣子,無論吃下去的是什麼,不管是山珍海味,還是五穀雜糧,拉出來的都是粑粑,正能量爆棚的時候負能量也會隨之成災,這個時候就需要三五個酒肉朋友,在一起吹吹牛逼,飈一通粗話。所以這個圈子絕對不能少。
第五個生理圈子。食色性也,你懂的。這個圈子也是萬萬少不了的。”
古枰聽着有趣兒,又多喝了兩杯酒。
白撈接著說:“如果在這五個圈子裏可以來去自如,還能不傷及羽毛,那你的能量值就會快速增長,到時候讓你自己都驚奇。”
古枰覺得酒吧不再像剛進來的時候那麼昏暗,而是到處燈紅酒綠非常好看。
古枰說:“你說的都對,可是這個圈子,那個圈子,和咱們這些小人物根本挨不上關係。管他呢。還是喝酒吧。”
白撈用一隻手壓住了古拿酒杯的手,小聲說:“我是小人物,你,你以後可不是小人物。”
古枰把白撈的手拿開,端起了酒:“哪有什麼大人物,咱們都是小人物,來,咱們喝酒。”
白撈說:“喝酒可以,不過你還要聽我說幾句話。”
古枰以為白撈喝多了,只好讓着他:“好,你說吧。”
白撈從桌子把酒杯一推,恰到好處的和古枰的酒杯碰到一起,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那五個圈子你一定要記好了,千萬別搞混了。要是想作死,你就在利益圈子裏講義氣,在話語圈子說實話,向生活圈子要實惠,和把酒肉朋友當知已,生理圈子裏找愛情……。”
“來,幹了”白撈先把酒杯端起來,一口喝了下去。
古枰站起身來,覺得腳底下有點發飄,他知道是時間離開了。
白撈帶着古枰上了輕軌列車。
古枰說:“來的時候你咋不告訴我裏面是通輕軌的?讓我白繞了那麼路,才找到一個狗洞似的門鑽進來。”
白撈笑了,說:“這個地方的輕軌只能出,不能進。這兒,是一個不可逆的終點……”
古枰聽白撈說完,四下看了看,果然是見不到下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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