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上)
這種戀戀不捨的眼神,雖只是投給了桌面上一堆骨頭,卻使梵高信心滿滿地認定了,淑卿已成為了自己的鐵杆粉絲。這更堅定了他趁着年輕,定要在任囂城做一番大事的決心。至於要做什麼大事,他暫時也就想到了先到江邊集合,與同文行的潘老闆見個面,把介紹信交給他。傳教這種活兒,既苦又累,還特容易迷失自我。搞不好還會整個走火入魔什麼的,開玩笑,那可不是講講耶穌,唱唱讚美詩這麼簡單。這其實是一個高風險的技術活兒,說不準哪天倒霉了委屈了無辜了,分分鐘有都有可能將自己的青春熱血無私地奉獻給偉大的跨國傳教事業。
“今晚約了人,先告辭了。未講完的故事,以後接着講吧。”
傳播福音,可不是隨隨便便說傳就傳,更不是想怎麼傳就怎麼傳的。必須早點辦好入職手續,將上班時間和薪酬福利這些條件都逐一談妥。還得抽空熟悉一下新環境,提前做足功課,務求在做禮拜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任囂城的男女老少一網打盡……這些預想中的種種狀況,幾乎在梵高的腦子裏一下子轉了好幾轉,熟練到連閉着眼都能即刻想到下一步即將發生的以及將會帶來的美妙結果。那一刻,他的臉因酒精作用泛起了紅暈,眼裏布上了淡淡的紅血絲,後腦勺的那一根紅棕色的長辮子如同也喝多了三五杯,正多情地繞到了他那結實的胸前。
“這根扎頭髮的繩子好特別呀。是你們老家正在流行的款式么?”
“這個……如果你喜歡,改日送你。”
梵高哪裏曉得自己後腦手這根辮子究竟是什麼時候長出來的,至於那扎頭髮的繩子,究竟有何來歷,就更加不得而知了。但,既然淑卿這麼喜歡,一根繩子算什麼,好東西贈美人,天經地義呀。
見淑卿的目光彷彿還停在自己的辮子上,不舍離去,梵高的心一動,當即伸手欲將那繩子扯下來。心動不如行為,要送就現在送,再也不要什麼“改日”或“擇日”。這就是熱血呀,淑卿瞧見了梵高的決心與果斷,不由得臉發燙,即刻微微低下頭,側過臉去,試圖避免與梵高的目光有交集,卻見吉仔神色慌張地從三樓跑下來。
“安、安妮,不、不、不見了。”
吉仔這一句話,斷斷續續地講完。淑卿和梵高即刻斷了有關辮子和繩子的念想。一時間,都呆住了。耳邊只傳來大廳的鬧哄哄的勸酒和猜拳的噪聲。
隔了一陣,容容拍一拍自己的小腦袋,呈恍然大悟狀。大家即刻把目光轉向容容,期待他接下來發表自己的最新感悟。
“她該不會是跑去看鬼了吧。我也就隨口這麼一說,鬼是一種稀罕之物,並非常人所能見得到。只有等到了天都黑齊了,有月光時,鬼才出沒。呃,現在外面看起來,天已經黑齊了。”
“鬼?在哪兒?稀罕物?”
“還有哪兒,還不就是在……”
“容容,快別說了。”
淑卿即刻制止容容繼續往下說。她的聲音略微顫抖着,眼睛像看到了什麼東西四似的,忽然增大了許多,伸手欲抽貼身的手帕,卻一直摸索不到。旁邊的吉仔低聲地提醒淑卿,手帕已經被安妮當衣服裹在身上了。淑卿似接收了提示,才有所醒悟,哦了一聲,吩咐吉仔送容容回家。望了一眼窗外的夜色,雨後的夜空,如此清靜。但,她的臉上卻增添了愁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