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賭局勝負

她來這裏做什麼？到底是什麼事情？

“真是好計算啊好計算，懷鈺，你到底猜到了多少？”秦婭曼失笑，她拍着手掌，笑的有些難以抑制。

隨之一人踏出車廂，他一身淡色的立領長衫，面料繁複昂貴，皆是手工製造，如玉般溫潤清俊的面容帶着淡淡笑意，風雅文雅，比文人多了三分飄逸俠氣，比俠盜多了三分俊逸書生氣，當真是多一分則呆板，少一分則浪蕩。

“也沒多少，沒有您想得多。”秦懷鈺道。

秦婭曼眨眨眼，笑道：“我哪裏想得多的，這幾年人老了，記性不行了，都快奔五十的人了，也不想想太多，想要開始養老了呢。”

他心中冷笑，面上絲毫不顯道：“您還這麼美麗年輕，養什麼老，那些地方不適合您這樣的人，養老院啊，適合一些內心平和的老人去。”

暗裏意思就是要就你這種天天想着爭權的女人，還養老？養老院都不收你啊！都這麼大年紀了，還要跟我斗，你愛去哪裏去哪裏，給我滾！

秦婭曼委屈道：“我內心不平和嗎？”

好你的秦懷鈺，竟然說我配不上養老院，那種破地方，我要是想做，兩年內造十個出來給你看！

“當然不是。”秦懷鈺無奈地笑了聲，道：“是您這麼喜愛玩耍，養老院不適合您，我建議您最好長居在國外，找一個風景優美，空氣清新的地方，那樣的地方待着養老才不錯的。”

給我滾出中國！去國外！

“唉，算了算了，我還是想陪陪你，養老什麼的再說吧。”秦婭曼嘆口氣。

就不滾，有本事你咬我啊咬我啊咬我啊。

又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唇槍舌戰！

秦懷鈺也懶得理這個面上一套，暗裏一套，兩面三刀的狡猾女人了，他抬手看錶，時間差不多了，這人假如能夠逃脫，這時間也該出來了。

而剛剛差不多時間內出來的，只有那兩個人。

秦懷鈺側頭，淡淡地望向走向保姆車的兩人道：“給我停下。”

清醒的那人好似沒聽見似的，還繼續往前走，秦懷鈺示意了下身邊的保鏢，後者立刻上去講兩人圍住，秦懷鈺又喊了一聲：“你們兩個，給我過來。”

那人誠惶誠恐地埋頭來到秦懷鈺面前，他手臂上肌肉極其壯碩，寬鬆的黑衣都撐得有些緊繃，他把同伴小心遞給旁邊的保鏢，粗啞着嗓音，渾身輕顫道：“家、家主……”

秦懷鈺看了眼就沒再理他，秦懷鈺抬手把那身材瘦長，昏迷的保鏢臉掰過來，見一張清秀的男性面容，便揮揮手，讓他下去治療了。

一個個的，怎麼都不是。

秦婭曼攏了攏身上的雪白披肩，有意無意地看向那蹲在地上，肌肉壯碩的男人。

秦懷鈺注意到了，故意惡劣道：“怎麼？您喜歡？”

“呵。”秦婭曼遮着唇角，輕笑道：“就他？就算身材還不錯，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還是喜歡成熟一點的。”

“是嗎……”

秦懷鈺心裏冷哼，面上則一派溫潤，兩人扮演着母慈子孝，要不是這兩年來爭鬥的厲害，陌生人可能就真的以為是一對友善的母子。

他揮揮手，不耐道：“下去吧，不要在我這裏礙眼。”

“是。”那人粗嘎的聲音沉穩回道，帶着一抹熟悉的感覺，那熟悉感覺，莫名的很像05。

秦懷鈺心思微轉，曾經有人說過，人與人之間相處多了，性格就會靠攏，言行舉止，甚至是一些小動作都會互相學習，假如要一對好朋友互相扮演對方，他們絕對是最沒有破綻的人。

而學習05的人，這個男人學習05的言行舉止？

秦懷鈺深深的瞳孔滑向一側，那人的左邊手臂肌肉和右邊手臂不一樣，左側高，右側低，假如是左撇子的就可以說明，但這個人扶着同伴時用的是右手，說明慣用手是右手。

而且他的腰線過於纖細，一般男人是不可能有這麼明顯的凹凸曲線，蹲下來和扶着人時不容易顯露，此時卻顯露無疑。

小腿的肌肉和腳步用力深淺，一個小細節在秦懷鈺的眼神下無所遁形，他輕哼一聲，右手下垂，從腰后掏出一支銀色的小手槍，便於攜帶且隱蔽性極強。

他無言抬手，眼裏劃過幾分嘲弄與勢在必得，一槍打在了她的小腿處。

“碰！”

“唔啊！”她猛地撲倒在地，黑色的軍帽不受控制地滑落，露出扣緊成糰子的長發，以及一張如玉般嫵媚凌厲的面頰。

04坐起身，她顫抖的雙手捂住小腿，渾身的掩飾被看破，是她輸了。

保鏢們架住她無力的身子，04的頭高昂着，還帶着些許傲然，張揚道：“這次你贏了，有本事就殺了我，否則死的遲早是你！”

當真是一點都不怕死，渾身都是傲骨。

秦懷鈺沒看她，而是側頭看向一旁的秦婭曼，她擺弄着身上的披肩，模樣一點都不在乎，好像這人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秦懷鈺輕呵一聲，歪頭，帶着幾分調侃道：“您倒是好魄力，要是換做我，肯定做不來這事。”

秦婭曼抬頭看他，掃過渾身傲骨的04，挑眉嬌媚道：“那就是說明你干這行還不到家，不夠心狠，不夠手辣。”

打什麼啞謎呢？04不屑地哼了一聲。

“那您真是夠心狠手辣的，把心腹手下就這麼白白送給我，讓我都不知道拿什麼來回報了。”秦懷鈺道。

“回報？你不是早就想好了嗎？”秦婭曼雙手環胸，尖尖的下頜微抬，帶着與04如出一轍的高傲和自信，冷冷嘲諷道：“別裝作剛剛知道的樣子，弄得好像就我一個壞人似的。”

“您難道不是壞人？”

“跟你比的話，我們半斤八兩吧。”

兩人唇槍舌戰着，04隻聽到前面那句“把心腹手下就這麼白白送給我，讓我都不知道拿什麼來回報了”，這個心腹手下，就是她自己嗎？

她是……家主的交換條件嗎？

04咬着唇，語氣帶着顫音，不可思議道：“家主，家主！我是交換條件？不是的吧？我，我跟您了這麼久，十幾年了，十幾年了！我跟您這麼久了！您不能這麼做……”

伴着語氣的衰弱，秦婭曼的面容依舊嫵媚，眸中只有冰冷如雪，沒有絲毫的觸動。

“您說話啊？只要您說，我就相信！”

秦婭曼深吸口氣，輕邁步伐至無力的04面前，她彷彿被抽掉了渾身的傲骨般癱軟着，呼吸急促，眸子驚疑不定，顯然半信半疑，帶着無比脆弱的期望。

她從來沒這麼狼狽過，即使被秦懷鈺的保鏢追殺，即使身前劃過一刀，即使中槍，即使即使……再多的傷害也無法動搖04堅定的內心，因為她知道她的信仰在等着她完成任務，不管她是個怎麼樣目中無人，肆意妄為被人討厭的人——

也有着喜歡她，等待着她回去的一個家。

裏面有呂小薇、05、秦娟阿姨，以及她最喜歡最信任的家主，秦婭曼。

家主曾經很喜歡大晚上的在陽台看月亮，無論那天的天氣多熱多冷，只要出來看了，就一定會看到凌晨十二點。

04以前不懂，覺得大晚上不睡覺幹什麼呢，當她終於有一天按捺不住的時候，就踏着皎潔的月光，在樓底下問秦婭曼，道：“夫人，您為什麼大晚上不睡覺，一定要看月亮呢？”

秦婭曼攏着身上的雪白披肩，慢慢低頭，那月華灑在她的發上、臉上和衣服上，彷彿披上了一層銀輝，有着莫名的神性和聖潔。

那一瞬間，04就被這樣的畫面衝擊到了，在她殺戮血腥的世界裏，第一次出現如此潔白瑰麗的存在，讓她感到了美好，感到了嚮往，繼而想要去守護這份聖潔。

“你叫04對不對？雖然才回來一個月，但我已經將你們記得差不多了。”30歲的秦婭曼面色淡淡的，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絲毫痕迹，反而增添了幾分身為人母的嫵媚和風韻，但那眼下的青紫，是怎麼也去不掉的。

04驚訝：“我們保護宅子的人足足有一百多人，您全部記住了？”

秦婭曼撐着頭，點點頭道：“差不多吧。對了，你問我晚上為什麼要看月亮，04，你從來沒有好好看過星空吧？”

這記憶力，真是驚人。看星空？她一天的工作和訓練就把她忙死了，哪裏有空看什麼鬼星空啊。

04不可否認地點點頭。

秦婭曼指指天上，04順着她的手勢看向天空，天空靜謐着，一片黑夜，什麼都不看見。就是因為今天是個沒有月亮的天氣，所以04才會這麼奇怪，以前有月亮看就算了，今天沒月亮，看什麼看？

秦婭曼低頭看下手錶，對着04道：“要跟我一起倒數嗎？”

04有些懵：“什麼？”

秦婭曼抬頭望着一望無際的天空，深邃的黑瞳掙得很圓很圓，好似要把今晚的景色全部記在腦子裏，帶着無以言語和深入骨髓的絕望和吶喊，一聲一聲地倒數着。

“三……”

“二……”

“一……”

天空群星墜落！

好似天上的無數神明皆在落淚，在地心引力的牽引下，宛如一場盛大的暴雨，朝這顆蔚藍色的星球墜落而來。

這片璀璨的星河從蒼穹墜落，天空被一條條熾熱明亮的星子所劃過無數粲然的痕迹，帶着莫名的哀傷和痛苦，交織在沉黯無月的夜空中，拖曳出最華麗耀眼的尾巴，最終消失不見。

這個國家，這個城市，這同時望向天空的兩個人，無論是期待着這一場千年難遇的流星雨的秦婭曼，還是無意間看到這令她畢生難忘的壯麗場景的04，那種由天空落淚所爆發出的光華直擊所有人的內心最深處，他們胸腔內的心臟正劇烈地跳動着。

不由地屏息，感動得似乎要落下淚來。

原來流星雨，竟然是這麼的美。

臉上涼涼的，秦婭曼摸了摸濕透了的臉頰，低聲抽泣着，喃喃自語道：“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回憶一層層地加固在我的身上，讓我逐漸寸步難行，失去了飛翔的能力，每當夜晚凝視那月亮的時候，我才能稍稍獲得安慰，告訴自己，我曾經是能飛的，我曾經是能飛翔的。”

04難以理解，她看着她，感受着她的哀傷，卻好像疼在自己心裏。

04默默心臟，這裏有點抽痛，好奇怪。

“在我的眼裏，流星雨是神明的眼淚，眼淚是世界上最污濁的東西，因為它承載着人類的七情六慾和喜怒哀樂，混雜在一起甚至是黑色的，很臟。”

黑色的？

04疑惑道：“但流星雨不是黑色的，是屬於光的白色。”

“因為流星雨在降落在這裏的時候，已經被凈化過了。”

“凈化過了？那是什麼？”

秦婭曼抬頭，無數的星華落在她滿是傷痕和疲倦的眼中，那一瞬間，實際是她的眼神也被點亮了。

“當七情六慾和喜怒哀樂隨着眼淚一起流走，那麼人的情緒就會變得穩定，當人處於平和狀態時，眼淚消散了屬於那人的慾望和情緒，便成了現在的流星雨。當累積到一段時間，流星雨便會劃過天空，告訴人們，你們的七情六慾和喜怒哀樂都化為平和和幸福，要好好過啊。”

無比璀璨的，無比平和的，無比幸福的。

代表着以後會更好的流星雨。

“是這樣嗎？”04恍然大悟，眼中有着單純的崇拜和信服，昂聲道：“怪不得我每次哭完都覺得很放鬆，原來是流星雨在幫我嗎？夫人，您可真是博學多才！”

秦婭曼抿唇笑了下，那笑容在月華下充滿了神性。

04腦子有點卡殼，眨眨眼笑道：“夫人，您也是神仙吧！”

“啊？為什麼這麼說？”

04昂聲道，清脆的少女聲在寂靜的宅子中，縈繞着月華，送進了秦婭曼封閉的內心中：“因為您的笑容比以前好看多了！肯定是這場流星雨也帶走了您的悲傷，它在告訴您呢，告訴您，要好好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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