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冤枉
這是柳姨娘走後,秦遠山第一次這般仔細地看了靈霏,卻叫他的心裏頭竟有些不落忍。
這才不顧一旁孟晴的搖頭和秦月悅的低聲啜泣,對靈霏點了頭:“好,我便給你一個辯解的機會。”
靈霏轉頭,看向了從她屋子裏搜出這一匹琉璃紗緞的丫鬟:“你說說看,你是從何處找到這琉璃紗緞的?”
那丫鬟愣了愣,卻也如實回答:“是從姑娘衣櫃裏最底下那個上了鎖的箱子裏找到的,姑娘藏得到是很嚴實。”
靈霏垂眸而笑:“二姐姐,你這琉璃紗緞是什麼時候丟了的?”
秦月悅掩面而泣,似是連說話的聲音都越發委屈了起來:“昨兒晚上丟了的。你那丫頭小蕊一晚上都在我的院子裏,自然就是她帶走的。妹妹你辯解你的就是,何苦還要污衊於我呢?!”
靈霏點頭,而後抬眸看向了秦遠山:“也就是說,那琉璃紗緞該是從昨晚就在我的箱子裏了,對嗎爹爹?”
秦遠山瞧着靈霏如此,略微思索便點了頭:“自然。那東西華貴無雙,你自不會將其隨意放着。瞧着你那屋子裏,也就那衣櫃和箱子還能藏些東西了。”
他也知道自己的屋子簡陋?
靈霏在心裏頭冷笑,表面卻仍舊是難過模樣:“那爹爹且聞聞吧,那琉璃紗緞上頭可有什麼味道?”
昨兒從小賽結束回來之後,一晚上她都是在屋子裏的,所以琉璃紗緞必然不是昨晚放進她的房間的。也未有早上她去花園裏溜了一圈兒,又去給大哥哥請了安,方才有人能趁機進了她的屋子,將琉璃紗緞放進去。
秦遠山雖不知靈霏的意思,卻也是按着靈霏的話,聞了聞那琉璃紗緞,而後搖頭:“什麼味道都沒有。”
靈霏心下稍安,才繼續道:“爹爹叫人將我那箱子搬出來吧,也聞聞裏頭是個什麼味兒。”
秦遠山揮手示意身邊的小廝松柏去將靈霏那箱子搬了出來,靈霏瞧着箱子的鎖頭已經被破壞了,裏頭也是被翻得亂七八糟。
但還有幾件衣裳在裏頭,松柏娶了一件外裳交給了秦遠山,秦遠山輕嗅,突然就意識到什麼一般疑惑地看着靈霏:“是……檀香味?”
“是,爹爹。”
靈霏跪的膝蓋有些疼,略微換了個姿勢,才繼續道:“我那柜子裏頭有些潮氣和蟲子,所以這兩日都會讓小蕊點半支檀香熏熏氣兒。雖說味道不重,可若是那琉璃紗緞在我這柜子裏放一晚上,怕是多少會沾染了檀香的氣味才是。”
靈霏始終相信,清者自清,她平日裏的小小習慣,如今竟是成了救命稻草。
秦遠山一直緊鎖的眉頭,這才略微鬆了幾分:“你說的倒是有理。”
眼瞧着靈霏就要洗脫冤屈了,一旁的秦月悅忙又上前一步,急急對秦遠山道:“爹爹——可不能因為這個就斷定不是三妹妹身邊的丫頭做的啊!萬一她將那緞子拿了來,卻是今兒早上才放進柜子裏的呢?!”
“嗤——”
這話,倒是真讓靈霏輕笑一聲,而後搖了搖頭,眼角眉梢都帶了幾分挑嘲的笑意瞧着秦月悅:“且不說我那屋子裏根本沒有什麼地方能藏這樣一匹緞子的,我倒是想問問二姐姐,我要這緞子拿來做什麼?既是偷來的,自然不好日日穿在身上或者送與旁人了。這樣名貴的東西放在身邊,不是膽戰心驚?”
“你——你——”
秦月悅也忘了自個兒要扮委屈的樣子,越發急切了幾分:“你自然是拿去賣錢!誰知道你的心裏打的什麼鬼主意?”
靈霏能感覺到,秦月悅已經開始着急了起來。
於是她說話之間,也越發從容:“將聖上的賞賜拿出去賣錢?二姐姐是怎麼想的?莫說是識貨的定然不敢收,便是我也不敢賣啊!否則咱們一家子的性命人頭,難不成我都不管不顧了嗎?”
說罷,靈霏便不管秦月悅已然變了的臉色,只是再度看向了表情已然緩和了的秦遠山:“爹爹,女兒縱有千般不是萬般不孝,也斷然不敢拿這事兒當玩笑。還請爹爹明鑒!”
事已至此,秦遠山的心裏頭自然分明許多。
於是便上前,親自將靈霏扶了起來:“罷了罷了。你這丫頭,瞧着年紀不大,倒是會自辯清白。今兒這事兒是冤了你的。”
說著,他揮手示意松柏將那緞子拿了過來:“這琉璃紗緞便就賞給你,當做是今日爹爹冤了你的錯,可好?”
秦遠山別的不說,至少這麼多人在場,他還算公允。
靈霏起了身,只覺得膝蓋仍舊疼着。
一旁的秦月悅,卻是頭一個不樂意地跺了跺腳:“爹爹——這事情都還未查清楚,您就這樣下了決定了嗎?”
"你閉嘴!"
秦遠山回頭,狠狠地剜了一眼秦月悅:“你做出叫女先生代寫詩文的事情,竟還好意思這樣咬着你妹妹不放?!這是誰教你的!?”
本以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他會護着秦月悅,倒是沒成想他竟當場發作。
不過想想也是,小蕊方才說的義正言辭,秦遠山若是不發作,怕是不僅護不住秦月悅,反而連自己的臉面也一同丟了,沒得叫這些下人日後在背後嚼舌根。
秦月悅被秦遠山這突如其來的調轉槍頭嚇了一跳,訥訥地站在原地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辯解也說不出。
還好是孟晴頭一個反應過來,抹着淚期期艾艾地看着秦遠山:“老爺——方三丫頭都能是被冤了的,您怎能不信咱們三丫頭呢?這事兒可不是那旁人一嘴就說了算的,還請老爺明察啊!”
“行了行了!”
秦遠山已然厭煩至極,揮了揮衣袖,便轉過頭去:“一會兒這個要明察,一會兒那個要明察。我整日就蹲在這後院之中,替你們主持公斷算了!”
說罷,他便抬腳而出,還不忘回頭對秦月悅怒斥:“還傻站着幹什麼!?回你自個兒的院子裏去閉門思過!我去見你那女先生,倒是要問問她平日裏如何教你!”
秦月悅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跟了秦遠山的腳步,就出了這院子。
跪在地上的小蕊忙起了身,替靈霏拍了膝蓋上的雪水,關切道:“姑娘沒事兒吧?”
靈霏瞧着松柏將那華貴的琉璃紗緞捧了過來,到底是舒了一口氣:“我沒事兒。”
身後卻傳來了何姨娘不滿的聲音:“當真是個災星!如今既住了我這裏,就整日裏給我安生些!若再出這樣的事情,瞧着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她嘴上狠厲,靈霏卻知道她不過是個只會說說的花架子罷了。
轉頭準備回房,卻聽得小蕊那揚眉吐氣一般的聲音:“可算是扳回了一句!她想陷害姑娘,卻沒想到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回老爺賞了姑娘東西,又要嚴懲她了,她方能收斂些,也知道咱們不是好欺負的了吧?”
聽着她如此想法,靈霏卻是搖頭,而後輕輕一笑:“若爹爹想懲罰她,方才當著眾人的面兒就該罰了,何必還要讓她先回院子裏呢?想來說是禁足,不日也就放出來了。”
靈霏如此說法,倒是叫小蕊氣的跺了跺腳:“老爺當真偏袒她們母女!”
一向不都是如此嗎?
從前那原配大夫人去世的時候,連靈霏的大哥哥也才一歲。
之後沒有兩年,秦遠山就娶了孟晴進門。孟晴進門后一直身體都不好,聽聞當初生秦月悅的時候,整整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秦遠山卻還因為公事而沒能陪同。
所以這些年,秦遠山對她們母女都有所愧疚,哪怕後來孟晴又生了靈霏的四哥哥給秦遠山,秦遠山最心疼的孩子也始終都是秦月悅。
靈霏是一早就看開了,除非秦月悅犯了滔天大禍,否則秦遠山就這麼疼愛着,必然是不會捨得嚴懲秦月悅的。
之後的幾日裏頭,秦月悅倒是一直都沒有再作出什麼浪花來。
眼瞧着年關將近,秦凝玉的婚事也將近了。
靈霏雖整日裏越發地閉門不出,卻也聽聞秦凝玉並不滿意孟晴安排的婚事,甚至三番兩次地頂撞孟晴,鬧的后宅不能,得了秦遠山的訓斥,卻也因着她即將出嫁,反而越發放肆了幾分。
眼瞧着秦凝玉心裏頭凄苦,靈霏究竟還是做了她愛吃的柳葉糕,準備去探望她。
瞧着靈霏一早起來就忙活,小蕊倒是心疼:“姑娘何苦要去趟這一趟渾水?沒兩日二姑娘就要出嫁了,也礙不着咱們府中什麼事兒了。您平日裏同她就不算太親近,這會兒子過去,若是她心裏頭不高興,不定要說什麼難聽話呢!”
靈霏卻是未停手中的動作,到底心頭不忍:“我與她同為庶女,知道她心裏頭的苦。從前姨娘還在的時候,就對她關照不少。如今姨娘不在了,她又要出嫁了,我做些她愛吃的點心,也不費什麼事兒。”
在這偌大冰冷的府門之中,她寧可不要過得日日怨恨那麼苦,便在自己有能力的情況下,帶給旁人一點溫暖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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