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韓念初這一仗贏得漂亮,結果卻是去給人端茶倒水的結局。別人都同情她,只有她知道這安排正合她心意,半個月,她得打聽出蘇錦的下落。
何謹修跟一眾高管都離開后,她索性也翹班了。
蔣遙這個師父身份沒了,管不着她,陳文韜則是不敢管她,何謹修藉著要教她明白團隊合作的重要性,調她去45樓,在他看來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韓念初回到小區樓下,總共兩部電梯,一部電梯被搬運傢具佔用,另一部停在頂樓。
她往左推開防火門,一級一級地爬樓梯。
快到第四層時,有說話聲傳入耳內,隱隱約約是韓雲秋那纖細嬌嗲的聲音。
她無聲地在樓道間停住,黑暗沉寂的樓道里,靜靜的豎起了耳朵。
“我睡眠不好啊,又不想去醫院,你既然有,就給我幾粒吧,救救我的命……我一會兒去找你拿……”沒營養的閑話扯了半晌,韓念初耐不住聽下去,正要往上走,又聽韓雲秋誇下海口,“你等着,兩個月以內,我一定給你發喜帖,誰啊?你猜猜?還能有誰……你說得對,還不就是我那個青梅竹馬。”
又是拉拉雜雜的閑扯。
韓念初在黑暗中睜着眼睛,靜靜地想着,韓雲秋睡眠不好?她那顆只能噹噹裝飾的腦袋,深夜能琢磨些什麼?
江臨遠也是厲害,前幾天才跟她說結婚,轉眼又要跟韓雲秋結婚了?
防火門開門又關門,樓道又安靜了。
她這才上了五樓,走出樓道,就見工人在來回搬運傢具,兩個工人運一張書桌,一個工人在前面用背扛着書桌的腿,後面一個工人彎腰用雙手托住,那書桌看着就笨重,抬得很吃力,後面那個工人臉都憋紅了,卻也再托不住,桌腿磕到地板上。
“哎呀!跟你們說了,這書是意大利進口的,不是你們平時搬的便宜貨。”
竟是韓雲秋,上一刻還打電話說睡眠不好,這一刻就精神奕奕地當監工。
工人吃累受罪,被個小姑娘一喝斥,不滿地說:“我說小姑娘,你不是住對面嘛,別人家的東西也歸你管?”
“哼!這就跟我家一樣,你們掂量着點,磕碰壞了肯定要你們賠。”
韓念初斜睨着韓雲秋那暴發戶的嘴臉,還借的是別人的勢,可笑又低級。
“雲秋,別這樣,”江臨遠的聲音由遠及近,“一張書桌而已,工人大哥們很辛苦了,你別在這兒搗亂。”
說著人已經到了面前,見到韓念初,掛在臉上的笑容變了一變,彷彿是真心實意地微笑,“阿初,這麼早就下班了?”
韓念初也笑道:“還真是你的風格,不管是誰,幫的永遠是外人。”說完,瞥了眼韓雲秋。
韓雲秋被她挑撥到了痛處,跺跺腳喊道:“臨遠——”
江臨遠真心實意的微笑僵住,連假笑也擠不出來,垮下面容,一徑地深思。
韓念初朝另一扇門走,才摸到門把手,另一隻手腕被拽緊了。
又來!她煩不勝煩,早知道剛剛就不該多那兩句嘴。
“你跟我來。”江臨遠將她往自己的房子裏帶,經過韓雲秋時,說道,“雲秋,你幫我照看一下。”
韓雲秋的嘴呶得長長的,不待她撒嬌,江臨遠已經拉着韓念初進了客廳。她要追上去,兩個工人又重新扛起那張書桌,叫住她急急地問:“小姑娘,這個放哪裏?”
韓雲秋只好跺跺腳說:“跟我來。”
她帶着工人穿過客廳,隨手往書房西面的牆壁一指,“放那兒。”
說完趕緊出去,貼着牆根,藉著一株寬葉綠植擋住身體,透過葉間的空隙,望着站在一架黑色鋼琴前的江臨遠和韓念初。
江臨遠掀開琴蓋,露出黑白琴鍵,“你小時候彈過鋼琴對吧?”
“你怎麼知道?”韓念初陌生地望着鋼琴,心頭漸漸地浮起一絲熟悉的感覺。
江臨遠眉飛色舞地說:“我看過你所有的獲獎證書,有一張是你十二歲鋼琴比賽的,非專業組金獎。”
韓念初垂眸不語,她的證書除了計算機競賽,就是鋼琴,但那彷彿是上輩子的事。
“沒什麼事的話,我回去了。”
“你不彈了嗎?”江臨遠擋住她問,“明明那麼有天賦。”
韓念初眼神極冷地瞥了一眼鋼琴,“這種不產生價值的東西,天賦也同樣沒有意義。”
一陣如微風吹拂的鋼琴樂聲流泄出來,韓念初蹙着眉頭——
莫扎特d小調幻想曲。
“我找到了你比賽的視頻,”江臨遠橫着手機,舉到她眼前,“當時流傳很廣,雖然過去了十來年,搜索你的名字也還是能到零星的視頻。”
視頻里坐在鋼琴前的小女孩,穿着淺藍色禮服裙,扎着高馬尾,表情沉醉,修長的手優雅地揚起又落回琴鍵上。
韓念初看着那個小女孩,感受不到自己和她有絲毫羈絆。
她的神色沒有一絲波動,收回目光就走了出去。
“阿初!”江臨遠抬腳要追,韓雲秋從綠植後面沖住來,截住他。
“她也太不識好歹了。”
江臨遠溫和地笑了一下,“我想替她保存着這些美好的回憶。”
“什麼美好的回憶?”韓雲秋說,“比賽的時候,她媽接到她爸出事的電話就走了,然後再也沒回來,她是抱着那張證書去認屍的——哎,臨遠,都搬完了,你看下書櫃放的位置——”
她話說到一半,被江臨遠的雙手緊緊地鉗住肩膀,指尖彷彿摳進了肉里。
韓雲秋痛得叫了一聲,“臨遠!”
抬起頭看到江臨遠陰鷙的面孔,她的心臟猛地一跳,這是溫和的江臨遠?
當她再定睛去看,江臨遠卻是溫和如初,臉上帶着深深的懊悔,“看來我是好心辦了壞事。”
“這有什麼?”韓雲秋說著,不肯放過詆毀韓念初的大好機會,“她自己命硬,剋死父母,以後指不定還會剋死自己老公。”
江臨遠背過身去,掩住自己陰沉沉的神色,半晌才又回過頭來,說道:“你再跟我說說阿初來我們村子之前的事,不然下次又糊裏糊塗捅到她的傷心處。”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韓雲秋想去挽江臨遠的胳膊,被他借口倒水避開,她跟在他的身後,想到從前只要暴露韓念初的缺陷,臨遠就會對好上幾分,又故伎重施,“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她父母都跟她一樣,特別無情,死之前也不怎麼跟我們家來往。他們在市區有套房子,就是她爸媽出事之前住的,韓念初一次也沒去過。你不覺得她很過份嗎?明明有房子不去住,非要賴着我們,還搶走了最大的一個房間——”
“那套房子在哪裏?”江臨遠問,“你還記得嗎?”
“那裏現在可是富人區了,”韓雲秋說,“在江岸路上,那一帶,就他們那個小區最破舊了。”
“鑰匙是不是在你媽那裏?”江臨遠又問。
“不是啊,她藏得可好了,我媽找了沒找到——”韓雲秋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急忙圓道,“我媽找過,本來是想定期去幫她收拾打掃的,她防賊一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忘恩負義——”
“你把地址發給我,”江臨遠說,“我有朋友住在那一帶,可以打聽一下。說不定是阿初遇到了什麼麻煩,才沒法去住的。”
韓雲秋掏出手機,邊給他發信息,一邊肉麻地說:“真不懂阿姨把你生得那麼善良幹嘛?韓念初那樣的冷血動物哪裏值得你對她那麼好?”
江臨遠的視線投向窗外孤伶伶的太陽,給破敗的樓宇灑下金色的光輝。
手機的提示音響起,韓雲秋把地址發過來了——江岸路179號香桉園,2棟703。
江臨遠的臉掛着微笑,手搭着她的肩,稍稍用力,就帶着她往門口走。
“有消息我告訴你,今天你也累了,回去休息下,改天帶你吃好吃的。”
在韓雲秋愕然的目光中,他笑着關上了門。
走回鋼琴邊上,他的耳邊又響起韓雲秋的話:她是抱着那張證書去認屍的。
他頹然地坐在琴凳上,和窗外的斜陽一樣有着窮途末路之感,當他沒有跟韓念初挑明的時候,起碼她會跟他一起出去吃個飯,逛個街,夜暮或是清晨,會跟他並肩在甘蔗田的小路上散步聊天,還會把她獲獎的證書拿給他看。
而今她看到他就躲,帶着深深的蔑視和不耐煩。
他摁住手機解鎖,一張照片出現在屏幕上。
奧數競賽的頒獎台上,十六歲的韓念初面容稚嫩,脖子上掛着綬帶和金牌,左手抱着鮮花,右手舉着證書,神情是置身事外的淡漠。
這張照片被貼在學校牆上,直到他們畢業也沒拿下來。
她得獎回來,他帶着她,從南埔鄉坐巴士,穿過市區,晃晃悠悠兩個多小時,到了海灘,去了漁船上吃海鮮。
能跟她單獨相處的時光很少,韓雲秋的耳朵眼睛都靈敏,躲過她不容易。
想到韓雲秋,又想到韓念初在門口說的那句話:還真是你的風格,不管是誰,都幫着外人。
幫着外人?
江臨遠忽地站起來,幫着外人?也就是說,曾經在她心裏,他和她不是外人。
她埋怨他幫了韓雲秋這個外人?
他又精神抖擻了,揚起下巴,望着落到高樓后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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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寫江臨遠,為啥我會寫個自己都煩的角色呢?也不對,我好像一直都挺煩寫男二女二,寫男二都是為了寫出女主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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