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1
三天後,韓念初收到了凌雲科技的正式offer。
周一早上,韓念初好不容易擠上地鐵,踩着點兒進了公司。
一到公司,她跟同期進入公司的十幾個員工被拉去培訓,學習入職后的流程,熟悉公司環境,了解公司文化。
韓念初心不在焉地完成上午的培訓,中午的安排是與公司指定給她的mentor和主管吃飯。
“喲!這是冤家路窄?”
韓念初轉過頭,上次在奶茶店遇到的年輕男子靠在桌邊,肥碩的T恤和拉垮的滑板褲,頭髮在腦後扎了個小辮,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
“你好!”韓念初淡然地打招呼。
“哈!”潮男一臉小人得志的表情,“我好得很,不過,你能不能好就懸了。”
他身旁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站出來,腦門兒細膩光滑,髮際線已退無可退,低眸順目,彷彿誰都能揉搓一頓的麵糰性子。
“我是陳文韜。”他說。
韓念初回道:“你好!”
陳文韜指着年輕潮男說:“他是蔣遙,以後由他指導你。”
韓念初明白了這兩人的身份,陳文韜是主管,蔣遙是公司指定給她的mentor。
他們在食堂打好了飯菜,找了個位子坐下。
“剛來不用太緊張,我們公司會給新人適應的時間,多花點時間學習就好了。”陳文韜一團和氣地說,“你比較擅長的是什麼?”
“深度學習。”韓念初挖了一大勺飯喂進嘴裏。
“什麼?”陳文韜以為自己聽錯了,這世上,有幾個人是真正懂深度學習的?
韓念初慢慢把飯咽下去后,才開口說道:“要說最擅長的,是自然語言處理和表情識別。”
“NLP?”陳文韜眼睛睜大,“本科生?擅長?”
蔣遙鄙夷道:“就是調別人的幾個API接口,連自己提高識別效果都做不到,也敢說擅長?”
韓念初問道:“你們認為的擅長的標準是?”
陳文韜耐心地說道:“待學習數據集的大小,語料庫的質量,選擇最合適的方法……”
韓念初等陳文韜細數完,才說:“我認為的擅長是提出通用方法,在所有環境下都可以提高識別質量。”
“……”陳韜文忽然啞口。
蔣遙拍着桌子,笑得樂不可支,“你說的這種人,全國也沒有一個。”
這個人本來就是七年後才出現的,韓念初在心裏說,在那之前,她除了一些空名頭外,一無所成。
蔣遙見她不說話,越發咄咄逼人,“啞巴了?”
韓念初說:“萬言萬當,不如一默。”
“呵呵!”蔣遙大笑一聲,“說得像我在打壓你?”
韓念初只顧吃自己的飯。
蔣遙面色一冷,“我就打壓你了,你敢怎麼樣?”
陳文韜是個老實人,見蔣遙實在有些欺負人了,才打圓場,“別這樣,這樣說不好。”
韓念初端起餐盤,“我吃好了,你們慢慢吃。”
說完就離座了,剩蔣遙和陳文韜面面相覷。
韓念初從餐廳出來就遇到陳以正。
陳以正臉上的神色帶着關切,“早上怎麼樣?我聽說指定給你的mentor是蔣遙,他那個人吃軟不吃硬,你盡量順着他——”
“我已經把他得罪了,”韓念初捋了下頭髮,嘀咕道,“這公司真是跟我犯沖。”
陳以正有些不安,“我是不是不該把你叫來?”
韓念初笑了一下,“也沒那麼嚴重。”
“他要是給你很難的代碼,我幫你寫一部份。”陳以正說。
韓念初拍拍他的手臂,“你先去吃飯吧。”說完自顧地往前走。
陳以正叫住她,“你去哪兒?”
韓念初回過頭,“熟悉一下公司。”
她東逛逛,西看看,幾間大辦公室都有廢寢忘食的工作狂,佝着背在電腦前敲代碼。
穿過長長的走廊,就是樓道,她走到下面一層,門縫透進燈光,便試着拉開了門。
這層是健身房。
中午的鍛煉的人很少,她的目光掃過跑步機和各項器械,最後停留在更衣室的門口。
何謹修穿着雪白的運動T恤,純黑運動短褲,就那麼英挺地站立窗邊,側着身,仰着臉,浸在透明的陽光里,單手用一條雪白的毛巾擦着剛洗過的頭髮。
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身上,泛着朦朧的,柔和的白光,簡直是一幀令人怦然心動的初戀電影畫面。
韓念初震憾了。
震憾於一個人竟然只是站立着,僅憑外表與背景融合,就能變成一副絕美的畫面。
不論他們之間多少糾葛,這一刻,她能帶着純粹的目光去欣賞他。
他的頭髮擦得漫不經心,似在思考什麼事情。片刻后,大約想通了,按着毛巾的手,忽上忽下,動作極快地擦了幾把,便將毛巾從頭上扯下來,頭朝里一側一低,濕發落到額前,水珠滾落鼻樑,才又輕輕地抬眸。
她再一次,直直地闖進了他的眼底,像冷得不近人情的月光,高不可攀。
一瞬后,他看到她,眼眸微微眯了起來。
韓念初腦子裏冒出四個字:小肚雞腸。
高不可攀又小肚雞腸的人,惹到了,就是麻煩。
果然,他慢慢地朝她走來。
韓念初最怕麻煩,腳下旋了半個圓,就從從容容轉過身去,拉開門要溜。
“站住!”
人在屋檐下,韓念初很識時務,將手從門上收回,轉過身去,面不改色地打招呼:“何總好!”全然沒有裝作沒看到人家的心虛。
“你怎麼在這裏?”
這語氣不是關心,而是質詢,她似乎不能出現在這裏。
“走錯路了,這裏不能來?”
“早上十一點到一點,是我使用健身房的時間。”
所以別人不能使用。
“哦。”她是塊懶骨頭,不會來健身房,這樣的事不會有第二次,“那我不打擾了。”
“站住!”
韓念初只好又轉身面對他,“您還有事?”
從他抬高的眼睛裏,韓念初知道她又得罪人了,奇怪,這人一天到晚生氣。
“您?”他氣着又笑了,“我是你什麼人?”
韓念初一氣把他的身份說了一遍,“老闆,領導,衣食父母……”
他的目光似乎飄浮了一瞬,僅僅是一瞬,便半垂着眼皮,傲慢地質問:“見到衣食父母裝作沒看見?”
“不,是隱形眼鏡丟了,沒把你認出來。”她說著話,故意眯了下眼睛。
何謹修倒沒追究,“過來幫我吹下頭髮。”
說著走了幾步,回頭見韓念站着沒動,眉頭蹙起,卻不是對她,而是對自己,又說道,“算了。”
韓念初見他這樣,遲疑了一秒問:“你沒有生活助理?”
“我讓他去辦事了。”
“你那髮型我不會弄。”
“吹乾就行。”
吹乾這事兒自己不會么?韓念初心裏這麼想,到底猜不出少爺出身是不是一直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養成了一個巨嬰。
“算了算了,”何謹修煩躁地揮手,自己走到更衣間,似乎在翻找東西,弄出“砰砰梆梆”的聲響。
這是又生氣了?
韓念初走到門邊,見他四處亂翻,抽屜都拉開了,桌上倒着瓶瓶罐罐,她提醒道:“牆上掛着。”
何謹修望向最裏面的那面牆壁,釘着一部吹風機,又回過頭,用目光丈量了一下距離,嘴角含着譏諷,“眼神兒挺好的啊。”
韓念初自己揭發了自己,卻相當平靜。
何謹修取下吹風機,坐下來,對着鏡子說道:“這麼小的吹風機看得到,我一米九的身高,你倒是認不出來。”
陰陽怪氣。
韓念初覺得自己得做點什麼,不然以後的日子要麻煩不斷了。
她走到他身後,接過吹風機,嘴上仍要佔個上風,“再放一放,這頭髮就干透了。”
“我不會濕着頭髮給人看見。”
“為什麼?”
一個大男人……韓念初隨即就感到合理,這個大男人的氣量比她這個女人還小。
“被人偷拍過。”
韓念初的手頓了一下,又不是明星,還會偷拍他,多半是變態扭曲的愛慕者。
她的指頭將開關推了上去,吹風機嗡鳴。她低頭垂眸,專心地撥着他的頭髮,全然沒有發現,他正透過鏡子,看着她時臉上浮起的複雜情緒。
嗡鳴聲停了,更衣間裏外靜寂得像黑夜無風的曠野。
韓念初將吹風機掛回去,一轉身,差點撞上身後的他。
她下意識地退到了牆邊,他也跟着逼近,待她要往左右逃開,他的雙臂牢牢地撐着牆,將她關嚴。
“這是職場性騷擾?”她伸直脖子,義正言辭提醒道。
他的目光緊鎖住她一秒,忽地無聲笑了。
被人點破了違法行為,沒有心虛,沒有惱羞成怒,還笑?這要麼是變態,要麼是慣犯。韓念初在心裏飛快地分析着。
她能打過嬌小的韓雲秋,卻打不過這個一米九身高,還常年鍛煉的大男人。
試試轉移注意力,共情?
一個共情能力為零的人,用平板的語氣跟人推心置腹,“你是不是被一個有神經病的女人折磨過?”
韓念初想到蘇錦,跟那麼個內心瘋狂的女人當戀人,他的心理也多少有些不正常了。
何謹修的面色一怔,隨即端詳她的臉龐,然而她臉上沒有一絲可窺見端倪的情緒。
“是有個反覆無常的女人。”他說,仍緊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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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家阿謹真是可以,要套路沒套路,心眼兒小,還愛端架子,運氣不好,命又苦,真難啊!
大家抱歉!因為我自己很蠢的原因,這周依然只能隔天更,鬱悶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