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二瑞張口八百,本意是嘲他,誰知他卻打蛇隨棍上。臉皮是他厚,下限是他低。二瑞不再睬他,重新回去跟賣家吵,退貨未果,最後相約下周法院門口見。手機丟掉,再回頭,不見了瓜少,他又在他房間裏面打坐。
二瑞不解:“你周末不都是忙着裝修新房子嘛,好好的,怎麼又頭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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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氣溫忽升忽降,一會兒穿單件毛衣都熱,一忽兒裹上羽絨服還冷,就很不正常。瓜少這段時間一直在弄新房子的裝修,昨天忽而下了一場雨,降了溫,冷風就吹出了頭疼。
瓜少八佰伴房子是複式二層,客廳中空,大而空曠。昨天工作到很晚,去世紀公園跑了十公里,回到新房裏后,開着電腦坐在中空客廳里和設計師溝通,太累了,躺在沙發上睡著了。這陣子裝修已經完成得七七八八,傢具開始陸續進場,為了通風,家中各處窗戶大開,睡着時吹了風,今天早上起來,頭就開始疼起來。僅僅頭疼也還好,還有老中醫在耳旁批評念叨,就很受不了。
老中醫和老伴兒今天一大早也跑到上海來了,老兩口最近時常到上海來,幫著兒子料理些瑣事。他倆這次過來,是接到兒子電話,叫他們把杭州家裏一副油畫運過來。這幅油畫是瓜少從國外帶回來的,放杭州家裏很久,一直沒有打開過包裝。今天牆上一掛,老中醫站前邊瞅半天都沒瞅出來是啥,遂問:“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畫,哪裏買來的?橫看雲朵豎看山頭,到底是啥?”
瓜少說:“這是我在美國時自己畫的抽象畫。有名字,叫《海浪》。”
“這個是海浪?我沒看出來。”老中醫研究半天,表示不太像,也不怎麼好看,遂笑說,“就這個水平,你也好意思裝飾在客廳里。”
瓜少挑眉:“你不懂得欣賞而已,如果帶女孩子回來,憑這一幅畫,就足以俘虜她們的心了。”
他爹剛剛從他全透明的浴室里參觀出來,看他早不順眼了,心裏憋着一股煩躁勁兒,一聽,馬上就發作了,就地把他給批評了一頓,說他輕浮不像話。
老中醫也笑嗔:“一點都不莊重,一聽就不是正經人說的話。”批評開了個頭,然後就一發而不可收拾,就此嘮叨了開來。因為從他買房開始,到現在裝修,以及所挑選的傢具,老中醫就沒有一樣是滿意的。
“你找的那個設計公司,把房間設計得像是美術館博物館,漂亮是漂亮了,卻沒有一絲煙火氣兒和人情味兒,不適合過日子和生活。浴室弄成全透明的,那裏邊的人洗澡時的樣子,不就一覽無餘了?不得被外面的人全給看光了啊?還有書房裏那整整一面牆的世界地圖,怎麼回事?誰家在牆上掛那麼大世界地圖啊?客廳里這個卡車輪胎一樣大的萬年鍾,怎麼看怎麼奇怪,這什麼材質,是不是生鏽了?你哪裏撿來的?垃圾堆嗎。這個品味,我們是看不懂,也肯定欣賞不來的。”
老兩口在房間裏收拾忙活,自顧自嘮叨。瓜少則坐在客廳里開機看郵件,沒多會兒,偏頭疼發作。老中醫見了,肯定心疼的,又趁機批評他說:“都跟你說了不要急着換房子,一個人住,不能挑這麼大的。房子太大太空曠,缺少人氣,反而容易傷人。尤其是卧室,是休息養神的地方。你空間太大的話,就要額外消耗人體能量去填補空虛,不利於氣的凝聚。陽氣向外過度耗散,就是我們中醫說的,違逆四時陰陽,不好。”
早前有一段時間,為了監工,瓜少在新房子裏睡了兩周時間,房間有水電,沒有任何不便,但是今天聽了老母親如此說,再次環顧四周,第一次感覺到,這裏的確是太空曠了,自從住進這裏以來,很久沒有發作的偏頭疼頻發。他平時不太理會老中醫那些養生經,但今天卻感覺他媽說的話,的確有那麼一點道理。
“客廳也這麼大,兩邊房間的人想說話,得靠喊,不然就打電話。”老中醫心疼兒子,不住口的叨叨,“故宮你去過多少次了?皇帝和皇后妃子們的房間大嗎?也不過小小一間!他們難道是因為紫禁城的地兒不夠大,也蓋不起大房子,才只好蝸居在十來平米的小房間裏的嗎?”
瓜少爹這時說老妻:“你呀,就喜歡渲染和誇張。照你這樣說,別墅也根本賣不出去了,反而是住群租房的人最好了,因為氣最足。再說,兒子他難道一直一個人過下去嗎?新房都買了,結婚還會遠嗎?”
老中醫一聽,頓時又高興了。老伴兒說得對,兒子女友談了,新房買了,那麼結婚還會遠嗎?趕明兒他一結婚,不得生孫子嗎,生了孫子,兩個人都上班兒,又都忙,不得讓家裏老人來給看着嗎。自己和老伴兒一來,家裏老的小的,人口一多,還愁地方太大太空曠嗎?
老中醫越想越高興,就把兩手一拍,道:“房子剛買來時,我就去把對口的中小學都考察過了,這裏是雙學區,特別是小學,和咱們先前買的那套老房子比,只好不差!在上海灘都數一數二,說是公辦當中唯一家可以和私立比拼的了。所以說,兒子和我一樣,做事思慮周全,目光長遠,買房也是一步到位。就為了這學校,怎麼著也得生倆,這麼好的資源,得充分利用,否則就是浪費……”
瓜少一邊工作,一邊聽父母嘮叨,內心詫異非常,因為在他印象裏面,家裏面不論發生多大的事,老兩口都是點到為止,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長篇大論過,嘮叨過。
過片刻,聽到老中醫說了一聲背疼,才突然間醒悟,是父母老了。意識到父母已悄然老去,瓜少內心頗覺感傷,只是他今天頭疼,沒心情聽他倆在耳邊一唱一和敲邊鼓,演雙簧戲,暗示自己如何如何。遂停下手頭工作,帶他倆出去吃了頓飯,然後把人給送到火車站,請他倆回杭州去,回頭就驅車跑到海桐路老房子打坐來了。這裏熱鬧。用老中醫的話來說,人氣兒夠多。
二瑞就覺得挺同情他的:“是因為最近太忙,也太累了吧。下次不要這麼拼啦,那麼拚命和那麼悠閑,大家還不都是一樣24小時過?你們可真是想不穿。哎,對了,昨天可是白-色情人節啊,白天出差一天,下班又去忙裝修,看你臉色,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不會是沒收到禮物吧?”
“呵——”他嘲諷一笑,伸手從夾克外套的口袋裏掏出幾板扎着絲綢綵帶的巧克力,往她面前一丟,“一堆,都不知道到底是誰送的,酷帥到我這個程度,防不勝防。我其實不太喜歡吃這些東西,收到這麼多,挺困惑的,真想把我收到的禮物分一點給世界上不受歡迎的醜男們。”
二瑞最受不了他的一點,就是太會裝:“這麼受歡迎,應該心情很好才對啊,怎麼就頭疼了?”
“你可以理解為天妒英才。”
“哦哦,看來是我又多嘴了。”
“嗯,你知道就好。”
二瑞把幾塊巧克力拿在手裏相了相,全是貴价進口貨,想想自己從不止一個經濟適用相親男那裏收到大碗德芙的經歷,還是有那麼一點羨慕嫉妒恨的:“哎,不得不說,不華哥你有時候看上去也挺耀眼,挺受女生歡迎的呢。”
“對於我來說,有時候會成為困惑。但是沒辦法,因為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隱藏自己的氣質和魅力。”
二瑞沒出聲,悄悄翻了個白眼。
他看見她的白眼,就開始嘲她:“今天聽你說話,怎麼有點酸溜溜的?心情很不好嗎?是因為這麼重要的節日都沒一個人向你表白嗎?”
“怎麼可能?明明有的好不好?”
“那是因為向你表白的人數量少質量低,追求的也不猛烈么?”
“哎哎,不華哥,你額頭上發的那一粒是什麼?痘痘么?要我幫你看看嘛?”
“不要離我的臉太近,當心被我的帥氣迷暈倒。”他拒絕她走近,卻從自己的夾克外套口袋裏又掏出一張大閘蟹提蟹卡,伸手遞過去,“一個女醫生送的,也給你。”
他現在不做一線代表了,但還是經常和熟識的醫生們約出來見個面,聯絡聯絡感情,交流交流消息。白-色情人節前一天,和某女醫生出來喝了杯咖啡,女醫生走時給了他一張蟹卡。但他平時不太吃這些東西,因為嫌麻煩,費時間。可是二瑞牙口就很好,銅牙鐵齒,吃螃蟹自帶蟹八件,啃得漂亮又乾淨,就特地拿來給她了。他不吃,但是喜歡看她吃。
二瑞拿過來一看,16隻裝,公蟹母蟹各8隻,價值888元!
二瑞眼睛一亮,心裏一激動,就難得殷勤和客氣了一次:“不華哥,下次我兌換好了,給你留兩隻哈!”
二瑞兌換的16隻大閘蟹送到時,瓜少卻出了一個長差,不在上海。
年初,抗腫瘤BU人事變動,華西區空出一個主管崗位。華西區的銷售經理自己是空降兵,上任之後,略有些水土不服,場面hold不太住,工作起來,加倍吃力。現在有機會,自然也不願提拔手下這群不怎麼貼心和聽話的代表,一定要找外援,用自己從前信得過的心腹。那個心腹現在還在老東家幹着,聽聞有機會進A司,沒怎麼考慮就答應了,只是一時半會兒到不了崗,可銷售經理還是堅持等他,聽不進去任何建議,一點機會都不願意留給下面的人。
往上爬的路被人掐斷,再努力,都得不到應有的評價和回報,公司對於儲備主管培養的承諾成了空心湯圓,下面原本眼巴巴盯着此次升職機會的代表們認清現實,心一點點的涼透,開始混日子磨洋工。
華西區銷售經理頂着各方壓力,終於等到外援心腹到崗,帶着他客戶還沒拜訪全,管轄區域都沒混熟,原先的老代表們卻開始紛紛離職。不過一個季度,整個華西區的業績暴跌,指標眼看完成無望,團隊人心渙散,經理回天無力,只能與心腹黯然離去。他人是走了,留下的攤子卻無人願意接手,最後只能上海總部派人過去救火善後,而瓜少此行,就是為了去收拾爛攤子。
瓜少臨危受命,被調去華西區常駐,預計至少三個月以後才能回來。而就在他出發前一周,公司剛剛宣佈調整內部組織架構,自下月起,抗腫瘤事業部與心血管事業部合併,更名為抗腫瘤心血管事業部,費奇手下人員驟增,隊伍壯大不少。
隨着整合的推動,各團隊人員的變化也備受關注,而在這個節骨眼上,瓜少被派往華西區,連新入職的小助理二瑞都看出,情況有點不妙,形勢對他很不利,等他華西區的爛攤子收拾好回來,上海也已物是人非,他團隊被打散再編,就是資源,一年已過去大半,哪還有什麼像樣的留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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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搞事業了。
周一休息一天。
章節名預告《lisa》《二瑞你還是女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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