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櫟陽凌煙閣。
染柔看着桌前美酒佳肴,咽了幾口唾沫,還是忍住動筷的衝動,她要等水澤回來。
過了一會,染柔有些等不及了,想讓鍾離義出去看看,才一時反應過來,他出去買葯了,眼巴巴望着那盤“鳳求凰”,兩隻大大的烤雞。
“哈哈,染柔小妹什麼時候吃東西還顧頭顧尾的。”
門外一名紅衣艷女,玉手叉腰,大長腿在紅裙飄蕩間時顯時隱,這般風韻除九娘還能有誰?
且說之前她順着小畔湖江流行來,一路在江邊仔細收索,都未曾看到染柔的身影,擔心上心頭,若是找不到這小丫頭,她都不知道怎麼向謹交代。
之後九娘就發現染柔二人用來浮水的大木頭,上面還有未乾的血跡,和三寸深的爪印。
如果不是抓着木頭時間久和十分用力,不會出現這麼深的痕迹,藉著這點蛛絲馬跡,九娘肯定染柔應該就在附近。
可她在附近山頭山腳都沒有找到他們,那就只有一種情況,被別人所救。
從謹那兒得知,鍾離義受了重傷,那麼一定就進城,所以她便連忙趕往櫟陽,在此等候染柔。
說了正巧,她前腳剛踏進凌煙閣,染柔一行四人就走來,於是換回一身紅裙,便來找染柔。
她信步到染柔跟前,掌力一吸,一條肥肥的大雞腿扯到手中,直接送到染柔嘴裏。
染柔用嘴扯下一塊肉,鼓着嘴興奮道:“九姐姐,你怎麼會在這兒?”
染柔認識九娘那都是在五年前,那時謹像被拋棄的狗子,丟在大夏不管不問,在長安凌煙閣整日喝酒圖樂。
到了元節,染柔從南國來探望,看着頹廢的哥哥,就帶人找凌煙閣管事的,染柔這樣一鬧,也就驚動了九娘,二人一談甚歡,便以姐妹相稱。
而九娘也答應會替染柔管好謹,讓他振作起來,有朝一日重回南國,不在作為棋子,也不會在長安任何人的屈辱。
“小妮子,你忘了這天下所有的凌煙閣都是我九娘的,我當然是來微服巡查。”九娘一笑醉人。
染柔看她這樣,柳葉眉笑彎了腰,就知道沒說實話,愣了她一白眼。
“呃……九娘我每次出長安,還不是為你兄妹二人。”
九娘不好氣着,又道:“昨夜你出事,今天一大早都沒怎麼睡好,你哥就來找我,要不是他跪着求我,我才懶得找你這不省心的臭丫頭。”
“我……”染柔吃着雞肉,頓時停住了一切動作,神情突然一變,淚珠嘩嘩掉下。
九娘頓時一驚,“怎麼就突然哭了?好了好了,不叫你臭丫頭了。”
“不是,我……我……是太感動了,九姐姐你真好。”
“怎麼,染柔妹子見到舊愛就忘了新歡?不記得姐姐的好了?”
水澤跨進門就聽見那句九姐姐真好,然後就逗逗染柔說道,身後張侯和老大四人也走了進來。
染柔回頭一望,看到水澤瀟洒走來,興奮的站起來問道:“城主府現在怎麼樣?”
水澤輕咳一聲,“也沒把它怎麼,殺完人,就隨便放了一把火。”
一旁九娘差點一口酒水噴出來,殺人放火還叫不怎麼,真是個狠人。
“這位是?”水澤向染柔問道。
沒等染柔開口,九娘就自我介紹道:“紅九,凌煙閣大長老。”
“想必閣下就是北荒汗皇吧!那四位應該就是八凶中的燭龍、檮杌、騰蛇、饕鬄。”
“說得沒錯,不愧是凌煙閣。”水澤道,心中卻是一驚,這凌煙閣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怪不得謹說,她要想在大夏喝到“笑春風”,凌煙閣一定能做到。
看來這個勢力佈滿各國,但為何北荒沒有凌煙閣的存在,水澤一想,真是傷透了心,唉,還是北荒太窮了,誰願意做賠本的買賣?
“那這位是?”
九娘看着一旁不敢入座的張吉列問道,水澤冷冷道:“張侯爺,既然你已決定投靠北荒,那便是朋友,入座!”
語氣含威不露,張侯一陣哆嗦,這叫朋友?分明就是命令。
牆頭草看勢精準,張侯一下溜坐凳子上,正經坐在染柔對面,沒水澤的命令,不敢端酒也不敢拿筷。
九娘捂嘴一笑,想不到作為一方巨侯,被水澤治得服服帖帖的,怪不得五弟和十弟要那樣做,看來不止為了報仇也為了……
“我回來了!”
義手裏端着幾副葯,身後跟着老七和老么,他把葯放在桌上,一看染柔左邊坐着水澤,右邊又坐着九娘。
就憨憨傻傻地撓撓頭,看着染柔對面是張侯,不好意思問道:“你是?”
染柔接過話道:“義大哥,他是張侯,水澤姐姐的戰俘。”
“張侯?戰俘?那你也配坐染柔對面。”義無名火升起,一把提起張侯,然後坐上他的位置。
由於用力過猛,牽動身上傷口再次裂開,疼得義連忙灌了一口酒,喝道:“好酒!”
染柔看着義那傻勁,真是可愛。
九娘看出東西,在染柔耳旁低語着,“是那傻小子喜歡你,還是你喜歡他?”
染柔突然被這麼一問,臉上泛起兩朵紅雲,“我哪有喜歡他?”
呵呵!
九娘已經知道答案,真是羨慕有情人終成眷屬,兩相情願,互相喜歡對於她是多麼奢侈呀!
水澤看着義傻勁,不由罵道:“混小子,給我注意點,身上刀傷還沒凝結,就不要喝酒。再者,張侯爺是我們的朋友,對客人禮貌的。”
哦!義點頭應道,看他那樣子就沒放心上,又喝了一杯,要是知道張侯爺身價是十萬黃金,他還不得當老祖公供養着。
“老七,老么也入座,吃好喝足明日還要趕路。”
水澤發令,眾人動筷,吃得也是暢快。
入定,其他人都回房了,張侯被安排和老大老七、老么一間,隔房就是老四三人,想來張侯也不敢有逃跑的想法。
其他人都是一人一間,最上等天字號房,若不是染柔認識九娘,水澤哪有銀子住這樣的客棧。
水澤看着桌上的葯,長長嘆了一口氣,義弟這臭小子,真讓我這當姐姐的不省心,然後拿起葯朝着義房間走去。
剛到義房間門口就碰到染柔,“水澤姐姐你找義大哥?”
“嗯,這臭小子買的葯忘記拿了,我給他拿去。”水澤應道。
“我來吧!”
“可……義弟後背有一道很深的傷口,染他不方便,要……”
水澤還沒有說完,染柔一句我行的,就拿着葯打算衝進了義的房間,水澤淡淡一笑,這小子語氣還不錯!
遂后她如風離開,之前聽染柔說,她們和九娘是朋友,而九娘又是大長老,找她把謹通過凌煙閣從南國運糧一事再細細籌劃一番。
啊——
染柔不吭不響走進義房間,看到坐在床上上半身裸露的義,故意尖叫一聲,嚇得義一下鑽進被窩裏,“你怎麼不說一聲就進來了?”
“還不是某人大意,吃完飯後葯都不拿。”染柔怪氣道。
義心中埋怨起來,都怪剛才出手忘記身上傷口,疼得他才草草吃點,就連忙回屋看看傷口怎麼樣,剛想起葯落在桌上,染柔就闖進來了。
“葯你放在那吧,我一會自己來。”義聽說南方女孩子都比較羞澀,也不好意思讓染柔為他擦藥。
染柔心中一陣好笑,嘴上繼續調侃着:
“可我見到某人後背,一道深見白骨的口子,看着多嚇人吶,要是沒人給他上藥,明天怎麼跟得上水澤姐姐的步伐?”
“這……那……要不……”義終於開口請求染柔道。
但這調皮的小兔子似乎還沒玩夠,“可是……按照我們南疆的規矩:幫男子擦藥可是要對他負責的。”
“沒事,你幫義大哥上藥,我不要你負責。”染柔都暗示這麼清楚了,義這憨憨一句氣得染柔差點把葯扔了我。
她冷哼一聲,“不負責那我幹嘛給你擦藥?”
義這下被搞懵了,這要負責你又不願意,不負責又說不擦,經染柔這麼一鬧,後背裂開的傷口疼得他咬牙切齒。
兩人沉默片刻,義道:“還是把葯放那吧!我自己來!”
“給你!染柔一把將葯丟在床上,氣沖沖離去,留個義滿頭問號,怎麼突然之間就生氣了,我也沒惹到這位小公主呀!
染柔離去,在門外跺跺腳,人家不過是想委婉地幫他擦藥而已,還說不讓我負責,哼!
“傷口太疼,但看到你就不疼了,因為你就是我的良藥。”
“可以的話,就隨便敷上一點葯吧,重要的是我以後都由你來負責。”
說這麼一點甜言蜜語都不會,一點都不懂風情,染柔一邊埋怨,一邊又愧疚,畢竟義是為她而受傷。
她又走進屋裏,看著鐘離義笨手笨腳將葯敷在身上,後背那道最深的傷口流在膿血,去怎麼也夠不着,染柔再也看不下去。
衝進來,一把奪過藥膏,坐在床頭,板著臉道:“轉過背來!”
義照樣轉過後背,很想問她怎麼又回來了,看着染柔一臉生氣,不敢再發一句,免得一不小心又把她惹生氣。
染柔看着血淋淋的刀傷,心裏很是過意不去,擦藥的動作很輕很輕,最終忍不住問道:“疼嗎?”語氣滿滿的關心。
“不疼!”義下意識的應道。
可葯入傷處,怎又不痛,不痛又怎好?
染柔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歌謠:
四月末,繁花落
她是人間的過客
向世人許下
來年相會的承諾
獨自散步着一條小陌
看紫葉飄搖婆娑
杏面佈滿玉珠星羅
枝下半熟的果,紅似火
尋一處青石休坐
倚樹聽風送她過
來時溫顏似醉酡
去后白馬衣漂泊
憶柳發檀香,桃李芬芳
真是撩我心波
再憶青箬紅蘿
仗劍十里萬物勃,真洒脫
春是春已過,終歸終盡蹉跎!
那婉轉動聽聲音治癒着義身上的每一處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