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闖
櫟陽城下,暮色四合。
藉著圓月有缺的微光,水澤看到七尺高大的城門上掛着“櫟陽”二字的城匾,吐出一口濁氣,帶着六位手下進城。
守城士兵眼看來人衣着,相視一眼,舉起長槍攔住水澤。
今日午時,櫟陽張侯就收到長安傳來消息,凡遇到北朔狄人立刻抓捕。
而之前他聽到自家長子被一個北荒小子打得落花流水,對北荒狄人甚是憎恨,便把立刻抓捕改成格殺勿論。
老么一看,露出兇相,喝道:“什麼意思,這櫟陽還不讓俺們北荒進了?”
士兵們見老么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又見後面幾位都是身壯如牛,手握長槍發抖。
也管不了三七二十一,四人一同出槍攻向老么,那知老么雙臂開弓,左臂一抬,四桿長槍被扣在腋下,右掌為刀,咔嚓一下,折斷士兵槍桿。
幾人一驚,已經慌亂,老么收勢,踏前一步,來了個猛虎開山,拳勁如大風,四人狠狠撞在城牆上,一口精血噴出,昏死過去。
水澤見老么收拾完四人,點了點頭,便向城內走去,後面六位壯士緊跟着。
一群士兵也敢歧視北荒,連一個城門都不讓進,水澤心中暗暗發狠,她卻不知道是義在長安出了事。
一股強勁的氣勢衝擊四周,老大一看,便知可汗心有怒火,說道:“可汗,不如我們直接去城主府鬧上一鬧,讓他大夏敢歧視我們北荒。”
水澤思索片刻,既然已經答應謹要攻打大夏,日後兩國必定會成為敵國,結局已定就讓過程走得更快。
不過她轉念一想,如果今晚大鬧櫟陽,傳到長安祁帝耳中,又恐擔心義的安危。
“水澤姐姐,是你嗎?”
後面遠遠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水澤的思路。她回頭望去,正看到染柔蹦蹦跳跳奔來,不僅如此,她還看到了義還有今日在江邊邂逅的那位白衣男子。
心中一堆疑問等着染柔這個跳脫的小兔子來解答。
不過片刻,染柔一把抱住水澤,喜極成泣,帶着嚶嚶哭聲,“水澤姐姐能見到你真的太好了。”
水澤聽到染柔哭音,看着她憔悴狼狽的樣子,聽出言語中一定受了什麼委屈,摸了摸她的頭,“沒事了,沒事了,姐姐會保護你的,是怎麼一回事?姐姐替你出氣。”
染柔相識水澤不過是那晚,可就是這樣,水澤的外表冰冷,在染柔心目中是一個強大的姐姐,在那種身受委屈時,便會忍不住向對方傾訴,而水澤也會給予安慰,這是一種默契。
染柔止住眼角淚花,鬆開水澤的懷抱,然後長話短說,把他們同祁帝比騎射到被暗殺再到得靖相救說了一遍
水澤聽着染柔的述說,一旁靖看出她們相識,向義問道:“那北荒女郎是誰?”
“靖大哥,她是我表姐。”義如實回答。
靖覺得該離開了,從懷中把凌煙令取出交到義手上,道:“這個是她在江邊落下的,你把這個交給她吧!”
義接過凌煙令,低頭看了看,還真是額各其的那塊,抬眼時,靖已經不見蹤影。
義喃喃一句,還真是個奇怪的人,從始至終都只知道他單字為靖。
水澤心中已然把事情了解個大概,祁帝妒義之才,派遣殺手刺殺義,而他們知義謹慎,無法下手,便從染柔這裏突破,實在可惡至極。
還有謹這個傢伙,把義弟留在長安,想不到他竟然利用義弟來對付祁帝,一來藉機奪回兀山,二來讓我北荒與大夏早日成為仇敵,好傢夥!
鍾離義走上前來,說道:“額各其,這是靖大哥撿到的。”
水澤又憶起那山頭的一眼,那樹梢聽的一曲,還有那縹緲如仙的白衣男子,原來他的名字叫靖。
“水澤姐姐,你想什麼呢?那麼入迷?一旁的染柔見她走神。
水澤沒有作答,望了望四周,有些失落問道:“那他呢?剛才還見人影的。”
“應該離開了吧!額各其認識靖大哥?”義問道。
“山水相逢,一眼相識而已。”水澤平淡如水,暗道:下次再見,欠他一聲謝謝。
“好了,向大夏討債了,就從櫟陽開始吧!”水澤臉色一冷,冰凍三尺的氣勢讓周圍空氣冷了幾度。
“老七,老么你二人先帶蒼王和染柔公主到城中客棧療傷,其他人跟我去城主府會一會張侯。”水澤命令眾人道,語氣威風,不容拒絕。
義聽見水澤這是要大鬧櫟陽,天性好動的他怎可安於修養,支支吾吾道:“大汗,那個我……”
“我什麼我,這次受傷還不反省反省自身原因,暗夜聽風的本領還沒學到家呢,又想給我逞能。”
染柔見水澤對義生氣喝道,也知道她是關心義傷口,再不處理就會留下病根,
打了圓場道:“義哥哥,就聽水澤姐姐的,我們安心養傷,再說水澤姐姐出手一定能教訓他們的。”
“對了,染柔你可有什麼厲害的蠱?”水澤突然問道,不知她想出了什麼點子。
染柔從腰間拿出一個玉瓶,默念幾句口訣,咬破自己手指,打開玉瓶滴入一滴鮮血,遞給水澤道:“這是天麻蠱,中蠱者晨起會全身癱軟,喝一杯開水蠱就好了。”
染柔見水澤接過玉瓶,驕傲自信道:“這可是目前我煉化出最厲害的蠱。”
呃……
水澤真想問她一句,她煉這個天麻蠱到底用來幹什麼?
義好奇問道:“染柔,那你煉化它幹什麼?”
“我……父皇經常讓我早起,我……我想再睡一會,就服用此蠱,嘿嘿!”染柔微咬着舌尖嘿嘿一笑。
水澤算是明白了,這蠱合著是賴床用的,不過也算可以了。
好了,你們快去吧!
義一臉不願被染柔拉着離開,朝着櫟陽的凌煙閣方向去。
真不省心!
水澤暗嘆一句,剛才從染柔的訴說中也知道昨夜他們有多兇險,當然也對祁帝有了新的看法,不像謹口中是個自滿自大的昏君。
水澤帶着老大、老四、老五、老六凶神惡煞地朝城主府奔去,街上的百姓看了紛紛退開,讓出一條道,便連忙回家關好門窗,這要命的熱鬧可不敢亂湊。
俗話說得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祁帝在長安騎射敗於南國,已經傳遍天下,聽說是謹殿下請來一位北荒小子,才勝之大夏。
如今見到北荒人,都躲得遠遠的,更有傳聞他們鬧飢荒,流竄到大夏要吃生人。
一群孩子見到眾人慌亂起來,甩着搖鼓唱道:“北荒大狼狗,張口咬人喉,飲血吃生肉,半刻變骷髏。”
“說什麼呢?小屁孩們。”老大聽不過去,眉眼發狠,握緊拳頭就要揍他們,嚇得小孩們趕忙轉頭,朝暗黑的小巷飛奔。
老大正要追趕,水澤制止住,“何必跟一群孩子計較。”
但她細細思來,覺得一切沒這麼簡單:
從進城開始,守城士兵不言一句就出手,到百姓慌亂離開,還有小孩們那幾句詩句,都像有人在幕後主使,其目的到底是什麼?難道就是為了讓他們對大夏再填怨恨?
水澤知道這種事除了謹會做,還真想不出有誰會這麼無聊?可那傢伙現在在長安自身難保,還有啥心思來佈局?
且不管如何,一力降十會。
水澤等人加快腳步,不過半柱香趕到城主府外,看着燈火通明的府內,水澤望了望天上圓月,漸入雲層。
時機到了!
水澤讓老大四人前去開路,守門侍衛話未出口,就趴到在地,老大拳頭一握,蓄力一擊,轟的一聲巨響,大門破開,引起了注意。
此時,後殿卧室,一張大紅床鋪上張侯赤裸着身體,正準備解開一名嫵媚動人的女子,同她一起翻雲覆雨,偏偏那聲巨響硬生生把張侯嚇癟了。
院外兵器相接,傳來鏘鏘聲,張侯咬牙切齒,臉赤紅燒耳,顯然十分惱怒,收了口氣,
掛着笑意對着身下美人道:“美人兒,你在這兒等着,侯爺我去看看到底是什麼賊人如此猖狂?”
張侯迅速穿好衣冠,拿着長刀出門而去,待他出門后,美人把半裸的紫色輕紗拉回肩上,露出蝶形鎖骨,更具誘人。
一陣風起,屋內出現一名帶帽黑袍男子,紫衣美人見此,收起嫵媚,單膝跪地道:“紫姬不知殿下駕到,還望贖罪。”
“起來吧!事情辦的怎麼樣?”聲音低沉,語氣卻透着強大的氣勢,似有無上威嚴。
紫姬起身,將懷中幾頁寫滿字的淡黃紙呈給黑袍男子,“這是張吉列多年來對大夏貪污的罪證,足足十萬兩黃金。”
呵!
男子冷笑一聲,低語幾句,紫姬傾力傾聽,風再起時,屋內那件黑袍脫落在地,男子已不見蹤影,而那幾句就是紫姬接下來的任務。
再說院外,張侯趕去已經沒有打鬥聲了,水澤右手抗刀在肩上,左手磕着瓜子,二郎腿翹着,配上那一身狐皮狼牙,橫看豎看都像打家劫舍的女強盜。
張侯走進府中,士兵倒成一片,遠遠看着水澤那股囂張樣,頓時傻眼,不過對付強盜,給幾個小錢就打發掉。
張侯將手中長刀一丟,不慌不忙地走進殿前,嘻嘻笑道:“哪出山頭的英雄?”
水澤瞪了他一眼,張侯立馬收回笑臉,假裝誠懇,“是我張吉列的錯,忘了迎接各位,還望海涵,還望海涵。”
“我這馬上就給好漢們準備銀子,來人呀!來——”
張侯才想起眾士兵都昏死了,一時尷尬,語無倫次着,“我……我親自去取。”說著正轉身要離去。
看着水澤那副兇狠樣,張侯不敢對視,就想着連忙溜開。
水澤終於搞懂了,原來這廝把他們當成打家劫舍的強盜,心中不由好笑,堂堂大夏侯爺,竟如此窩囊無用,既然這樣,正合我意,那本汗就做一回強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