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發揮(二合一)

第110章 發揮(二合一)

想到那些被塵封的往事,定北侯的心情十分複雜,他擺了擺手,不太想繼續這個話題的樣子。

“有些時候,事實真相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如今情況如此,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度過眼下這個難關。”定北侯淡淡道。

他口中的難關,很明顯就是重傷欺君這件事。

事實上,關於這件事,定北侯和舞陽郡主心裏是有成算的,就像當初舞陽郡主遊說他時說的那樣,能夠讓晉元帝放心的唯一方式,就是他主動交出兵權,安心當一隻沒了牙的老虎。

當然,這其實也是一個很冒險的舉動,因為老虎沒了牙,很容易招來殺身之禍,所以這其實算是一場豪賭,且結局不明。

也正因如此,定北侯和舞陽郡主並沒有急着將自己的想法和沈宜歡兄妹倆直說,反而打算藉機考校一下他們,看看他們在身陷困境時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而沈清遠和沈宜歡也沒令定北侯他們失望,兩人一聽這話就凝眉沉思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沈清遠率先開口道:“父親,恕孩兒愚鈍,我不太明白,您既然知道自己可能已遭聖上猜忌,為何還要兵行險着,將這麼大一個把柄送出去?您是有什麼計劃嗎?”

沈清遠能這麼問,已經算是敏銳的了,定北侯聞言難得感覺到了欣慰,不過他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眉梢一挑,反問道:“那依你看,我應該有什麼計劃?”

沈清遠哪裏知道定北侯有什麼計劃啊,他覺得自己能猜到這件事背後有隱情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有心想說自己不知道,可看着自家父上大人那副饒有興緻等着他回答的樣子,沈清遠便知道自己今日不認真思考一下這個問題恐怕是不行的了。

可是……猜父親大人心事這種事情,真的好難哦。

沈清遠心裏苦,可他不敢說,只能擰着眉心不甚確定道:“莫非父親您是打算急流勇退了?”

急流勇退定北侯當然是想的,可眼下的局勢不太允許,所以他要實現這個心愿,恐怕還要許多年,不過沈清遠能猜到這點,已經十分不錯了。

定北侯一時沒說對也沒有說不對,面色不變地繼續發問:“何以見得?”

何以見得嗎?

沈清遠想,他爹能問出這麼一句話,至少說明他的答案已經挨邊兒了。

他一顆心稍微定了定,想了想後繼續道:“雖然我不知道父親您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原因。”

“而以我對父親您這些年的了解來看,您並不是一個糊塗的人,自然不可能無端做出這種自取滅亡的事情,尤其是在如今這種特殊時刻。”

“那麼,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答案,剩下的就是最可能的原因了。因此我覺得,父親您大概是生了退意。”

沈清遠說著頓了頓,小心翼翼地覷了覷定北侯的臉色。

然而很可惜,他並沒有從自家父上大人臉上發現什麼異常。

定北侯甚至連眉梢都沒有動一下,自顧自啜了口茶水,老神在在道:“繼續說下去。”

沈清遠不敢耽擱,聞言趕忙繼續道:“但是像父親您這種身份的人,若是沒有一個正當的理由就要退下來,恐怕世人很難信服。而聖上為了顯示自己的容人之量,也必定不會同意您告老,如此一來,稱病就成了最好的理由。”

“而且這樣一來還有另外一個好處,那就是您可以藉機看清楚聖上的心思,以便謀求後路。”

“若聖上只是對兵權有什麼想法,那倒還好,咱們交了權也就是了,可若聖上的目標不僅僅只是兵權……那麼咱們大概就要早做打算了。”

沈清遠這一通分析下來,別說是舞陽郡主和沈宜歡了,就連定北侯都有些對他刮目相看。

畢竟,這京里那麼多世家子,未必各個都能如沈清遠這般想得這麼遠、這麼深。

就連定北侯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都從未想過這些問題,只知道被動的接受君恩或者君怒。

這一刻,定北侯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家兒子的成長,也明白了什麼叫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甚至覺得,有了沈清遠這個繼承人,他們定北侯府至少還能延續幾十年的輝煌。

不過想是這麼想,對於一個信奉挫折教育的封建大家長來說,誇兒子這種事情從來都是不存在的,因此定北侯這會兒只是淡淡地瞥了眼沈清遠,幽幽道:“沒想到你外出遊歷這一趟,長進居然不小。”

對於沈清遠來說,不被定北侯嫌棄就已經是極好的事了,更遑論是被誇獎。

雖然這誇獎聽着也不是那麼順耳吧,沈清遠還是覺得受寵若驚極了,他感覺整個人都有些暈暈乎乎的,比在書院裏寫文章得了第一時還要高興。

不過他知道定北侯不愛看他得意的樣子,遂努力壓了壓嘴角,故作謙虛道:“兒子也覺得此次遊歷受益良多。”

自己生的兒子,定北侯還是了解的,知道沈清遠這會兒心裏指不定有多高興呢,他倒也沒有故意打擊他。

倒也不是不想,而是確實無處挑剔。

還有就是,欺負兒子欺負狠了,他擔心他家夫人有意見。

為了家庭和諧,定北侯生生忍住了一顆蠢蠢欲動的心。

又過了好一會兒,沈清遠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緊張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宮裏來的太醫似乎剛走不久?父親您沒被發現什麼不妥吧?”

沈清遠擔心定北侯露了馬腳,到時候在晉元帝那裏不好交代。

當兒子的能想到的問題,定北侯這個當老子的如何能想不到。

可以說,早在決定要裝病的那一刻起,他便做好了萬全的準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晉元帝發現端倪的。

“這還用你說?你爹我這些年的鹽是白吃的不成?”定北侯沒好氣道。

好心提醒結果又被懟了的沈清遠:“……”

人生好難。

攤上一個怎麼都看自己不順眼的爹,這滋味誰體驗誰知道。

沈清遠都快自閉了,卻不得不強撐着笑臉拍自家父上大人的彩虹屁,“是兒子多慮了,父親您征戰多年,做事自然周全妥帖,根本不用誰特意提醒。”

對於彩虹屁,定北侯也不假意謙虛,直接照單全收。

他瞥了眼笑得比哭還要難看的沈清遠,十分欠揍道:“你知道就好。”

沈清遠:“……”

這天真是沒法兒聊了,他想回前院!

或許是見不得沈清遠一直被欺負,也或許是看不慣定北侯這副在兒子面前耍威風的模樣,舞陽郡主忍不住狠狠剜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說話?瞧遠兒都被你嚇成什麼樣了。”

說罷這話,舞陽郡主轉頭看向沈清遠,柔聲安撫道:“你別把你爹的話放在心上,你能看出這些,我們都很欣慰,遠兒果然成長了很多。”

沈清遠自然不會真和定北侯計較什麼。

事實上,被定北侯打擊,他根本沒有產生任何不好的情緒,只不過能在親娘這裏得到安慰,沈清遠的心情還是雀躍了很多。

“母親放心,兒子什麼都明白的。”沈清遠善解人意地笑了笑。

笑完之後,他頓了頓,良久才繼續道:“更何況父親說的也沒錯啊,比起他歷經的那些風雨,我寥寥十幾年的人生確實不太夠看,而父親之所以對我嚴厲,想來也是怕我驕傲自滿,不得長進,我自然沒有責怪父親嚴厲的道理。”

沈清遠這話說得十分妥帖,且看他的面色也沒有半分勉強,舞陽郡主終於放下心來。

她就怕自家兒子年輕氣盛,萬一要是接受不了定北侯這種打擊式教育,心裏對自個兒的父親產生了隔閡就不好了。

好在是她想多了,她的遠兒一向聰慧,也知道好賴,從不會讓人操心。

舞陽郡主忍不住笑了笑,“你能這樣想就很好。有時候善意和惡意並不是靠語言和態度來分辨的,而是要用心,只有用了心,才能發現那些被隱在背後的真相。”

這話沈清遠是完全贊同的,他便沒有多言,乖乖聽了這教誨。

母子倆一教一聽,屋裏的氣氛倒是十分和諧。

只這和諧並沒有持續太久,一直在旁邊充當背景板的沈宜歡忍不住開口道:“父親是真的打算急流勇退了嗎?可女兒以為,這種時候放權並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沈宜歡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屋子裏其他三人是從未想過的。

不僅如此,方才見沈宜歡一直不曾言語,定北侯還一度懷疑她是不是聽不懂他們在講什麼,否則就他閨女那嘰嘰喳喳的性子,能這麼安靜地待在旁邊不說話?

那必然是不太現實的,但女兒家臉皮薄,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好隨意拿她開玩笑,便刻意沒提這一茬。

定北侯原本以為,自己此舉是貼心,卻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因為這個,他差點兒錯過了閨女這番精彩的發言。

定北侯心中一時震驚極了,也好奇極了,忍不住便道:“哦,歡兒此言,可是有何高見?”

高見倒也談不上,沈宜歡只不過是覺得定北侯他們都太理想化了一些而已。

只是這麼直接的批判,她當然不好不管不顧的說出來,想了想之後委婉說道:“爹爹可別這麼說,我哪有什麼高見啊,不過是自己瞎想着玩兒罷了,我就隨便說說,您也隨便聽聽,若是我有什麼說得不好或者不對的地方,您直接當沒聽見就成。”

說罷這話,也不等定北侯他們表態,沈宜歡便儀式感極強地清了清嗓子,直到將他們三個的目光悉數集中到她的身上,她這才輕啟朱唇,將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我是這麼覺得的,既然在戰場上都有人膽敢對爹爹您動手,那就說明爹爹您早已成為了別人的眼中釘,而一個眼中釘,不論他如何做小伏低,都不會得到敵人的同情和原諒的。”

“也就是說,爹爹您完全沒有必要為了討好誰而故意將自己陷於為難之中,因為一顆失去了反抗能力的眼中釘,對方只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其除之而後快。”

“就像老虎會吃人,所以人們懼怕它但不敢輕易招惹傷害它;而一隻沒了爪牙的老虎,人們雖然不害怕了,卻總會忍不住欺辱於它一個道理。”

“所以父親,您真的甘願做一隻任人欺凌的沒牙的老虎嗎?”沈宜歡一字一句問得認真。

老實說,她不相信定北侯是一個為了昭示忠心甘願將自己和家人置於險境的人,但因為如今的事態走向與她原本的劇情設定有了很大的出入,她真不敢太過想當然,於是這便有了方才那一番話。

但那些話說起來簡單,沈宜歡心裏卻是十分忐忑的,因為她剛剛那頭腦清晰口齒伶俐的樣子,着實和原主的形象不太符,要是定北侯他們深究下去,她的馬甲很容易不保的。

而馬甲掉了的後果,其實還蠻嚴重的,所以說,她剛剛是冒着極大的風險在開口。

沈宜歡的這番心理,定北侯肯定是不會知道的,畢竟他這會兒光顧着震驚去了,哪裏能想那麼多?

就算能,他估計也懶得去想,反正閨女還是他的閨女就好,至於其他的東西,哪裏就那麼重要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沈宜歡問他是不是真的想做一隻沒牙的老虎,平心而論,定北侯自然是不願的,而且這種事沒人會願意。

在官場浸淫這麼多年,定北侯哪裏不知道手中權力的重要性?又哪裏不知道,對於他們這種武將而言,兵符既是一道催命符,又是一道保命符?

因而“病退”之事,他根本就是虛晃一槍,目的不過是為了讓晉元帝放心罷了,說到底,他不可能可能真的一點倚仗都不給自己留。

可這些隱秘,除了舞陽郡主之外,並沒有其他人知道,他原本也沒打算告訴任何人,可眼下沈宜歡都這麼說了,他若還什麼都不透露的話,好像有點說不過去。

定北侯不由糾結了,孩子太聰明了,他這個當爹的有點兒不好發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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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反派大佬的眼中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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