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明慧
半個時辰之後。
沈宜歡換好衣服,正好說歹說讓綠珠放她出去走走,還沒成功,就看見舞陽郡主去而復返,身邊還跟着一位仙風道骨的女道士。
那女道士長相頗為不俗,一身雪白的道袍穿在身上,像極了傳說中九天上的仙人,瞧着還挺唬人。
但沈宜歡看着看着,腦子裏卻不知為何突兀地冒出了兩個字——神棍。
話說這個時候舞陽郡主帶個神棍過來幹嘛呢?
試探她?
可是方才她說她不是原主的時候,舞陽郡主分明是不信的,她還說她是睡懵了在說胡話來着。
結果就在她覺得這事兒已經翻篇的時候,舞陽郡主轉頭就跑去找了個女道士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這叫什麼?
姜還是老的辣?
還是兵不厭詐?
反正沈宜歡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的心裏一時又是後悔又是害怕,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但腦子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飛快運轉着。
秉持着先發制人的理念,沈宜歡柳眉微蹙,在舞陽郡主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指着那位清塵脫俗的女道士一臉疑惑地問道:“娘,這位是……”
舞陽郡主本是想問沈宜歡怎麼起來了的,然而此時被她一打岔,也就給忘了這事,轉而望着明慧道長介紹道:“這位是清心觀的明慧道長。”
“說起來,這次多虧了明慧道長,你才能轉危為安。歡兒,你該好好向明慧道長道個謝才是。”
舞陽郡主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平和,而那女道士至今也沒有任何舉動,瞧着倒不像是來清算總賬的樣子。
沈宜歡提着的心略微放了放。
不過——清心觀,明慧道長?這名字聽着怎麼那麼耳熟呢?
沈宜歡凝眉思索了兩秒,終於從記憶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了耳熟的原因。
明慧道長!那不是她當初為了提升女主身份,強行插入劇中為女主助攻的大忽悠嗎?!
如今這大忽悠居然忽悠到定北侯府來了?
就離譜!
沈宜歡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總覺得這個世界和她筆下的那個世界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從一開始就認知錯誤,這其實根本就不是她創造的那個小說世界……
沈宜歡內心翻江倒海,臉上卻不得不扯出個笑臉,乖乖道:“多謝明慧道長的救命之恩。”
明慧似乎並未看出沈宜歡內心的波濤洶湧,聞言十分和善地笑了笑,“郡主和沈小姐言重了,貧道其實也沒做什麼。”
“此次沈小姐能夠安然渡過難關,皆因沈小姐內心堅定,福澤深厚,就算沒有貧道相助,也能化險為夷。”
“說起來,貧道不過就是提前終結了沈小姐的噩夢罷了,實在算不得什麼救命之恩。”
明慧一番話說得還算謙遜,但不知是不是沈宜歡太小人之心的緣故,她總覺得這話聽起來別彆扭扭的,倒像是某人在故意強調自己的功勞似的。
沈宜歡剛這麼想着,就聽見舞陽郡主道:“道長過謙了。都說世事無常,遲則生變,後面的事誰也說不準,又怎敢確保萬無一失?”
“不管怎麼說,這次還是要多謝道長及時出手相助,我兒才得以成功脫險,這份恩情,不僅僅是歡兒,就是我整個侯府,也要銘記於心的。”
舞陽郡主這話本已說得極為誠懇,但為了更進一步顯示自己的誠心,她仍不忘加了句,“這樣吧,等過幾日歡兒的身體徹底痊癒了,我們娘倆定親自前往清心觀還願,以感謝三清真人對我兒的照拂。”
所謂還願,當然不可能空着手去,所以這話的意思約等於她們會親自去付一大筆感謝費。
大家都不是蠢人,對此自是心知肚明,於是明慧臉上的笑意越發真實了幾分。
她甚至沒有推辭,只微笑着搖了搖頭,道:“郡主實在是太客氣了。”
“是道長太客氣了。”舞陽郡主回道。
沈宜歡:???
什麼情況?
所以她們果真不是來收服她這個“妖孽”的?
那她之前屬於腦補過度?
沈宜歡默了默,一時也不知該慶幸還是該鬱悶。
所幸舞陽郡主和明慧大忽悠的商業互捧並沒有持續太久,就在沈宜歡兀自懷疑人生的時候,明慧大忽悠又說話了。
“雖說沈小姐已經醒了,但經此一遭終究還是損了些元氣,日後得好好養着才是。如此,這屋子裏有些原本就不應該存在東西,貧道以為還是早日清理了的好。”
明慧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的,別說是沈宜歡了,就是舞陽郡主聽后都有些困惑。
但舞陽郡主到底是見過世面的人,她並沒有質疑明慧的話,只下意識蹙了蹙眉,詢問道:“道長這話的意思是?”
明慧聞言並沒有正面回答,只將視線投向了沈宜歡榻上那個綉着海棠花的枕頭。
舞陽郡主做了這麼多年的當家夫人,聽多了后宅陰私,見此哪裏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她當即便示意一旁的大丫鬟杏雨去榻上取來了枕頭,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毫不憐惜地剪開那一看就不便宜的緞面,用力一撕——一個縫得巨丑無比的人偶從中掉了出來……
看見人偶的那一刻,沈宜歡都驚呆了。
她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睡了好幾天的枕頭,裏面居然藏了個如此噁心吧啦的玩意兒的。
就……怎麼說呢,她有點兒嫌棄,甚至擔心自己今晚會因為這丑玩意兒再做噩夢。
但除此之外,便沒別的了。
而舞陽郡主想得卻不同。
在看見人偶的時候,她的臉色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沉了下去,但這顯然還不算完,舞陽郡主很快又發現了人偶背後的字。
——丁卯年六月初八。
沈宜歡的生辰。
那一刻,舞陽郡主的神情恐怖得彷彿要吃人。
屋子裏一時安靜極了,到處充斥着一股山雨欲來的氣息。
有那麼一瞬間,沈宜歡以為舞陽郡主會爆發,但事實證明她猜錯了。
在短暫的靜默之後,舞陽郡主眼底暴雨初歇。
她緩緩鬆開捏着枕頭的手,轉頭看着明慧,苦笑道:“讓道長見笑了,沒想到我堂堂侯府,竟也出了這樣的腌臢事。”
這話明慧沒法兒接,遂垂眸不語,靜待下文。
果然,沒多會兒功夫,舞陽郡主便道:“道長,我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長可願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