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款
【賺了筆大的】
蘇木沒想到,孫亭宣會親自上門。
他不僅自己來了,旁邊還有一個略微面熟的中年人。
雙方介紹之後,蘇木才想起來,這個人就是之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李家人,大概是李佩蘭的叔父。
孫亭宣解釋道：“我想着,這本食譜放在書肆售賣倒不如放在李家藥鋪,於是便去找了李叔，還望蘇娘子不要介意。”
蘇木笑笑，從容地說道：“還是孫掌柜想得周到。”
旁邊,李仁對着蘇木揖道：“在下此次前來是奉了家父的吩咐，特來向蘇娘子表達謝意——蘇娘子高義，堪為我輩楷模,先前李家不肖子多有得罪,還望蘇娘子不計前嫌，從此守望相助。”
這話說得十分客氣,倒叫蘇木有些不好意思。李家作為傳承了上百年的中藥世家,實在沒必要和她“守望相助”。
蘇木不太擅長客套,只得表現得更加謙虛。
雙方寒暄過後,便進入正題。
孫亭宣把刊印好的樣本放在蘇木面前,蘇木一邊翻閱一邊驚嘆。
不得不說這個朝代印刷和裝訂的技術已經發展得十分成熟,不僅字跡清晰、筆畫流暢，就連那些配圖也十分細緻。
看到蘇木臉上的滿意之色，孫亭宣這才開口說道：“蘇娘子,李家想要買下這本書,你若願意的話，便出個價。”
蘇木知道，孫亭宣所說的“買下這本書”應該就是指買下月子餐食譜的版權，然而，這個時代的“版權”真的有用嗎？
李仁看出蘇木的猶豫，沉穩地說道：“蘇娘子若是為難，這件事便當李某沒說，畢竟咱們都不是生意人，只因家父對此十分推崇，想要在李家底下的醫館中推行開來……”
李仁一邊說，一邊觀察着蘇木的神色。
按照李老先生的態度，是非常欣賞甚至敬佩蘇木的，李仁不希望給她留下絲毫想要偷師等壞念頭。
“小女並非不願意，只是有一句話必須要說在前頭。”蘇木開口說道，“就算小女將這本食譜賣給貴家，卻並不敢保證是否還會有其他人進行售賣……”
在場的都是聰明人，蘇木一說，兩個人便懂了。
孫亭宣笑道：“這一點蘇娘子大可放心，家父在博陵地界還算有幾分薄面，想必也不會有哪家書商堂而皇之地做出這等醜事。”
蘇木頓時恍然，好險些忘了，這個時代人們把臉面看得比金錢更重要。
“這樣真是再好不過了。”蘇木笑道，“至於價錢，我半點不懂，還請孫掌柜幫我拿個主意。”
孫亭宣和李仁相視一笑，然後，李仁便從袖袋裏掏出一張簇新的銀票，攤開來，遞到蘇木面前。
蘇木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由地一愣，並沒有接。
李仁把手收回去，說道：“家父有言在先，蘇娘子若是對價錢不滿意大可以提出來，李家決無二話。”
“不，月子餐的食譜可以說是姐妹們閑來無事的消遣。”蘇木搖搖頭，堅決地說道，“這個價錢太高了。”
蘇木實在沒想到，原本是心血來潮的東西，能夠賣出一千兩的高價。
如果說李仁先前的笑意出於禮貌，此時卻真誠了許多。
他再次把銀票遞到蘇木面前，誠懇地說道：“這一千兩買的是蘇娘子的手藝，無論怎麼說李家都是賺了。”
孫亭宣也跟着勸，“倘若這一千兩幫助的是整個祁州城的婦人和孩童，蘇娘子還覺得多嗎？”
幾番言語往來，蘇木推辭不過，只得接了。
最後，蘇木玩笑道：“這個印出來原本是想拿到集上去賣的，如此一來，卻是不成了。”
“怎麼不行？”孫亭宣早已看出，蘇木對於書行的規矩大概是不太懂，於是，他便笑着解釋道，“書是蘇娘子寫的，自然可以一本一本拿出去賣，只是這博陵地界的買斷生意，卻不能再有二家了。”
孫亭宣的意思是，雖然她已經賣出了“版權”，卻可以繼續“零售”，而且，以後無論蘇木想要多少本，孫家書行都會免費刊印。
蘇木一聽，難免驚奇。
孫亭宣大方地說道：“孫家在其中並非一無所獲，所以蘇娘子千萬不要客氣。”
蘇木笑笑，“那我就不客氣了。”
*
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雙方便把各項細節談妥了。
一千兩銀票扎紮實實地收進了蘇木的衣兜里。
當然，她並不會獨吞。
蘇木把銀票收好，又從箱子裏拿出一張五百的，去給姚金娘。
姚金娘一看，結結實實地嚇了一大跳，連連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都是小木的手藝，我怎麼能厚着臉皮去分錢？”
蘇木鼓鼓臉，假裝生氣地說道：“金娘姐姐，你可別賴賬，剛好如印刷那會兒咱們就說好了，無論虧了賺了都平分，怎麼，現在你忘了？”
“那裏逗你的！”姚金娘點點她的腦門，“你還當真了？”
“我自然當真了。”蘇木把錢塞到她手裏，湊到她耳邊，小聲說道，“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該為小荷想想，有了這些銀子傍身，以後金娘姐姐也有更寬的路可走。”
不得不說，這話真真地說到了姚金娘的心坎里。
不過，她依然有自己的堅持，“五百兩太多了，小木若真是要給，不如咱們先把冊子拿到集上去賣，得來的錢我必定不會推辭。”
蘇木沒辦法，只得暫時作罷，想着以後找機會再給她也好。
姚金娘這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蘇木哭笑不得，“看姐姐的樣子，倒像我是來要債的。”
姚金娘毫不掩飾地答道：“小木，長這麼大我都沒見過這麼多錢，剛剛可真是嚇住了。”
蘇木自己何嘗沒有被嚇住呢？
不過，到底是一筆巨款進賬，總歸是應該高興噠！
***
九月大集雖然不像廟會那麼熱鬧，規模卻大得多。
大大小小的攤子從城隍廟一直擺到孟良河邊，佔了好幾個村子。
梨樹台離城隍廟最近，村子外的大路全部被攤位塞滿，就是過輛驢車都不容易。
林小江家剛好住在道邊上，他早早地跟村長說好了，給蘇木幾個留了一整排的位置。
林家嬸子在人前沒有表現得太過熱絡，回頭卻叫林小江帶來水食等物，還有舒適的杌凳、墊子，這樣的脾性，不張揚，卻細心、體貼，叫蘇木無比滿意。
小娘子們來了之後先是嘻嘻哈哈地逛了一圈，有蘇家兄弟和雲實擺放攤位和貨品，根本不用她們動手。
姚金娘雖然來了，卻十分沉默，一路上都沒說上兩句話。
此時，有機會單獨相處，蘇木忍不住問道：“金娘姐姐可是惦記小荷？”
“前幾日她跟着阿娘習慣了，反倒不愛找我。”姚金娘微笑着回道，“把她留在家裏也好，省得看見這麼多人再嚇着。”
她的態度和往常看上去沒什麼兩樣，笑容也十分真誠，蘇木這才稍稍放心。
小娘子們在集上逛着，發現城裏的許多大鋪子也叫人支上了攤位，她們東西雜，來得有些晚，此時已經有人交易上了。
有意思的是，買家與賣家彼此之間並沒有大聲地討價還價，而是把手握在一起，用衣袖擋住，用手勢來表達各自的期待值。
若是達成一致，雙方便互鞠一躬，各有所得；若是談不成，也不會惱，大多都是搖搖頭，或擺擺手，乾脆地離開。
當然，也有一些小攤子明碼標，大多是像蘇家這樣的農戶。
幸好小娘子們還記得自己今日的“使命”，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便回了自家攤位。
這一瞧，可把她們給樂壞了，不僅桌椅板凳擺放停當，還有好茶好水伺候着。
“若是天天能有集就好了，又熱鬧，又開心。”姚銀娘說出了小娘子們的心聲。
幾位小娘子都是花一般的年紀，生得又十分出挑，她們的到來引起了小小的轟動，一雙雙炙熱的視線卻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雲實和蘇鐵特意分在兩頭，把小娘子們護在中間，不知道有多少漢子明裡暗裏羨慕這倆人的艷福。
蘇木原本挨着雲實坐了，卻硬是被姚金娘扯到另一頭，“阿姐，小木姐姐，你們的攤子在那邊。”
挨着蘇鐵的地方，整整齊齊地碼着兩摞食譜，蘇木拿眼一瞅，“也對，鐵子哥賣的是藥酒，我和金娘姐姐賣的是月子餐譜，正合適。”
說著，便拉着姚金娘過去了。完了還調皮地朝雲實招招手，“待會兒我過去串門哦！”
雲實揚起眉眼，衝著蘇木露出寵溺的笑。
趁小娘子不注意的時候，他和蘇鐵對視一眼，兩個人之間不知道交流了什麼。
“鐵子哥，我們來啦！”蘇木樂呵呵地跟蘇鐵打招呼。
蘇鐵沒像往常一樣逗她，只是頗為沉穩地“嗯”了一聲，一雙星眸若有若無地看向旁邊那人。
“啊，金娘姐姐，說起來，你是不是和鐵子哥不太熟？好像從來沒見過你們說過話。”
姚金娘扯出一個笑，低垂着眉眼對着蘇鐵微微點頭。
蘇鐵開口道：“快坐吧。”微啞的聲音中，帶着難以察覺的溫柔。
如是蘇木再細心些的話，便不難發現旁邊兩人異於往常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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