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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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祺盯着鏡子。

黃銅鏡中倒映出一張陌生的少女容顏,豆蔻年華,明眸皓齒,因為病弱更添三分楚楚纖弱,再過幾年,必是傾城之貌。比自己長公主時候也不遑多讓了。

景祺鬱悶地嘆了一口氣。

三天前的那場宮變,她慘敗身死。

最可笑的是她連自己究竟死在哪一方勢力的手中都無法判定,因為她不是死於戰場,也不是死於刺殺,而是在宮變發動的前一刻,毒發身亡。

是酒菜,還是香料,或者貼身的衣物?她明明已經防備到了極點,竟然還是被人找到可乘之機。

可笑,風光了一輩子,結局卻輸地這麼難看。

本以為屬於自己的故事就此結束,再次睜開眼睛,發現竟然又穿越了。

穿成一個病危瀕死的少女。

名字叫作蕭景曦,跟她只差了一個字。

雖然姓蕭,但她並不是什麼宗室貴女,只是錦陽城內的一個普通少女,若要硬說有什麼特別的,也許就是蕭這個姓氏,是傳承自她的母親,而非父親。

為什麼隨母姓,因為蕭景曦姑娘自幼沒有爹,或者說,她的爹只存在於傳說當中。

錦陽城是北疆邊境極為繁華的一處城池。

城中最有名望的世家之一是城北曲家,祖上還曾經出過一任兵部侍郎。

而原主的母親蕭氏,是依附曲家的一位表小姐。她的身世有些像低配版的林黛玉,都是大族外嫁的女兒所留的孤女,因為父母早亡,無所依仗,幸而老太太憐惜外孫女,將年幼的蕭氏接回了曲家照料。

蕭氏來到曲家,一開始日子過得還不錯,直到十五歲那年,錦陽城發生了一場意外。

北涼揮兵南下,攻破關隘,眼看着就要殺到錦陽。城內百姓紛紛出逃,曲家也匆忙收拾了細軟金珠,往南逃亡。沒想到在半路遇到了輕騎奔襲的北涼精銳。

隊伍被亂軍衝散,護衛們只來得及保護要緊的老爺夫人們,很多奴婢乃至小姐都被北涼兵馬給擄掠走了。蕭氏這個不起眼的表小姐也在其中。

之後數月,大齊兵馬北上,一番苦戰將這幫入侵的賊寇驅逐出去,收復城池,也解救了被俘虜的女子。蕭氏回到了曲家。

回來的蕭氏,帶着五個月的身孕。

錦陽城作為邊塞城鎮,民間的禮教並不森嚴,就算曲家這種大族,也絕沒有將擄掠失身的女兒逼死的陳規陋俗。

他們只是要求,蕭氏趕緊將孩子打掉,等過幾年,尋個清白耕讀人家嫁了。

合情合理的要求,卻被蕭氏斷然拒絕。理由很簡單,蕭氏表示,自己的孩子並非那些北涼蠻人的血脈,而是這一次解救百姓的大齊兵將的。

那是一位俊逸溫雅的少年將軍,救了她之後,兩人情投意合,春風一度,才有了身孕。

蕭氏言之鑿鑿,甚至拿出了對方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一枚金鎖。並說兩人已經約定,待戰事結束,便來迎娶。

曲家眾人半信半疑,卻也不好過分逼迫她了。

數月之後,這一場大戰終於結束,然而,蕭氏等待的少年將軍卻遲遲不見人影。

原本這一戰打得艱難,軍中兵將陣亡數萬,再加上軍功封賞責罰,職位變動劇烈。蕭氏的少年將軍從此消失,成了她一個遙不可及的夢。

又過了一個月,蕭氏生下孩子,取名景曦。

蕭氏拒絕了曲家勸她將孩子送人,自己改嫁的建議,她帶着孩子搬出了曲家,買了一棟小宅院,梳起婦人的髮髻,並上官府辦了女戶,開始帶着孩子生活。

誰也想不到,這個性情柔弱的女子竟然能走出這一步,而且一走就是十幾年。

景祺更加嘆服的是,蕭氏異想天開,竟然將自己生下的女兒假稱男孩。

想必當初曲家逼迫她嫁人,壓力甚大,如果有了兒子,頂門立戶,這份壓力減輕了不少。或者還有一層更深的想法,如果當初那人並未陣亡,聽說了兒子的消息,會回頭找她。畢竟世人看重兒子遠超過女兒。

可惜,這個薄命的女子終究沒有等到牽挂的那個人。在兩年前不幸病逝,只留下孤女,帶着一個老僕,勉強度日。

……

門外響起熟悉的腳步聲,景祺將銅鏡放下。

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人推開門,細雨帶着寒氣撲進房內。

景祺迎上去,將她手中的瓦罐接過來,放在桌上:“嬤嬤,這些活兒我來干就好。”

“少爺身子虛着呢,哪能幹這些粗苯活兒。”吳嬤嬤笑道,轉身將房門關閉,隔絕了凄風冷雨。

她是蕭氏的奶娘,如今還留在蕭家的唯一僕役了。說是僕役,不如說是相依為命的親人。

將瓦罐打開,雞湯鮮美的香氣逸散出來。吳嬤嬤替景祺盛了滿滿一碗,“小少爺快趁熱把湯喝了。”

景祺乖乖坐下吃飯。

望着她,吳嬤嬤一臉欣慰。

前幾天小少爺從學堂回來的路上,跌入河中,渾身濕透,發起了熱,水米不進。連接兩位大夫看了,都呼回天乏術。吳嬤嬤幾乎絕望了,沒想到數日之後,硬生生熬了過來。

一定是小姐在天之靈庇佑!才讓小少爺逃過一劫。

看着景祺小口小口喝着雞湯,吳嬤嬤心頭一陣酸楚。當初蕭氏將女兒改扮兒子的主意她就覺得不妥當,卻拗不過她。如今眼看着小小姐長大了,日日在學堂同那些粗魯男孩一併廝混,她憂慮更深。

猶豫片刻,低聲道:“小少爺,依我看,那族學,你若是不想上,就辭了吧。”

原主在曲家的族學裏頭附學。

算是錦陽城內最好的學堂之一了,不僅有族內的讀書人授課,還延請了好幾位城內有名的儒生教導。

所以除了曲家的直系子弟,還有好些攀親帶故的親戚朋友子弟在裏頭附學,景祺就是其中之一。

小少爺在學堂中過得如何,外人無法窺見,但從這一年多來,景祺日漸沉默寡言,還有臉頰上偶爾出現的淤青傷痕,吳嬤嬤暗暗憂心。數日前跌落小河更是讓她驚懼。

“城北陳秀才的學堂也挺好,不如咱們回那邊去學。”吳嬤嬤小心翼翼說著。少爺早年啟蒙,是在陳秀才的學堂。

景祺啃雞腿的動作頓了頓,抬頭衝著她露出一個笑容:“嬤嬤不必多慮,我覺得族學甚好,裏頭的講師學問也好。陳秀才雖然性子好,但學識有限,已經教不了我多少東西了。沒有族學,我怎麼能在上個月過了縣試呢。”

“可是……”

“我知道嬤嬤是擔心我,只是如今要換學堂,家中也沒有那麼多銀錢啊。”景祺擱下碗。

蕭氏立了女戶,就不算曲家人了。附學是要交束脩的,而且是很大一筆。

這個世道,一個女子孤身帶着“兒子”的生活,萬分艱辛。早年母子二人的生活還算安寧,蕭家不算大富大貴,也有幾處商鋪和田莊。可惜沒兩年,手中商鋪和田莊陸陸續續都改姓了曲。

再加上蕭氏臨終重病,幾乎掏空了家中的積蓄。如今再想改換學堂,確實拿不出那麼多錢來。

“所以嬤嬤不必憂慮,”景祺自信地道,“我會跟同窗好好相處的,爭取今年考個秀才回來。”

吳嬤嬤眼睛一亮。這也是蕭氏生前最大的奢望了,頂門立戶,只憑着一個白身少年是不行的。能中秀才,從此在錦陽城裏,也就能挺直腰桿做人了。

她不再多說,眼看着景祺吃完了,起身收拾碗筷。

***

景祺推開門,進了庭院。

初冬的風雨帶着刺骨的涼意撲面而來。

沿着鵝卵石小道走着,突然腳邊閃過一道黑影。是左側棚屋裏一隻小狗正伏着身體,作出撲咬的姿勢來。

景祺毫不懷疑,如果不是有鐵鏈子拴着,這隻小狗一定會撲上來狠狠咬一口……

她蹲下身,豎起一根手指壓在唇邊,“噓……別吵。”

小狗惡狠狠瞪着她,呲着牙,發出嗚嗚的聲響。

這是原主心愛的寵物。敏銳的小東西,似乎能透過軀體,發現自己的主人已經不在了,對這個披着主人外皮的來客,充滿了敵意。

因為接收了原主留下的記憶,景祺輕而易舉騙過了吳嬤嬤,反而是這隻小狗不好糊弄。

“你的主人已經死了,我藉著她的軀體重活一世,會幫她報仇的,也算是償還這一份恩德了。”景祺低聲說著。

小狗也不知道是否聽懂了她的話語,充滿敵意的聲音漸漸低緩,最終伏在地上,哀鳴兩聲。

景祺試探着伸手撫摸它的腦袋。

小黑狗顫抖了一下,卻沒有反抗。

幸好,不用殺狗滅口了。

景祺閉上眼睛,回想着接原主臨死前的不甘和恐懼。

之前吳嬤嬤的憂慮沒錯。原主摔到小河裏並不是意外,而是被某些惡劣的同學推進去的。救上來當晚就發起了高熱,終於香消玉殞,才被同時身亡的景祺佔據了身體。

該怎麼報仇呢?正想着,門外傳來吳嬤嬤驚喜的聲音,“夏少爺,這下雨天,你怎麼過來了。”

一個文秀的少年音調響起:“聽聞景曦病好了,我過來看看他。”

這個聲音,是夏知春?

他也是附學的學子,算是原主在學堂里唯一的朋友了。

唯一的朋友啊……

景祺露出古怪的笑容,緩步走到門口。

一個身材纖瘦的少年正站在門檻處收傘。如他的聲音一般,夏知春生得極為俊秀,只是太瘦了些,臉色透着不健康的蒼白。細雨沾濕了髮絲,貼在白皙的臉頰上,更顯出一種柔弱氣質。

看到景祺,他露出溫煦的笑容:“這兩天感覺怎樣了?”

看到美人總讓人心情舒暢,景祺笑容滿面,“我已經好多了,多謝你來看我,正愁着這幾天的課……”

進了室內,兩人落座,吳嬤嬤殷勤地端上了茶水點心。

夏知春看景祺態度一如既往,懸着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他拿出一個布包,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惦記着功課,這不,將這些天的筆記帶來了,你若是有空,可以看看。”

“虧你想的周到。”景祺笑着接過,筆記字跡工整,好些地方還專門作了註解,也算用心了。

夏知春看着低頭翻看筆記的景祺,猶豫再三,終於低聲道:“說起來,那天還真是對不住,晚去了片刻時間,就發生了那種事兒。”

景祺神色不變,笑眯眯道:“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你又不是有意的。我明白。”

夏知春聽她語調溫和,徹底放下心來。

兩人又談笑了一陣子,夏文春才告辭離開。

景祺送他出門,返回院子,小狗從腳邊竄出來,汪汪叫了兩聲。

俯身摸了摸它的小腦袋,景祺笑道:“知道了,我不會忘記承諾的。”

既然要給正主兒報仇,就從這小子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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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死對頭家當海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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