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宴會（二）

兩位公主在這個世界猶如傳奇一般的存在。

所以，此刻眾人見楚依靈對林凡有如此異樣的親熱，哪能不生起驚訝之心？

至於方俊，他也是一個修鍊者，只不過他進入修仙門派的時間要比兩位公主要早個十來年。

方俊的父親官居一品，是當朝的殿閣大學士。

楚依靈即便是在沒入仙門之前，這方俊就已對肉體凡胎的楚依靈傾心，更何況如今楚依靈在修仙世界的聲譽，早已高過他方俊千萬倍。

不單隻是他，修仙世界裏的很多青年才俊，都已把苗通仁這兩個天資卓絕的女弟子當做了夢中情侶。

一行人來到燈火輝煌的迎客廳，人們分主次而坐，左右各圍了一個半圓。

林凡和英蓮本來是要坐在末座的，可被楚依靈喚到了她的下首落了坐。

林凡對這種席地而坐的方式很是好奇，但卻對前麵條桌上的酒菜不甚感興趣。

“腥膻味這麼濃，口味肯定也不咋地。”他內心嘀咕，對於別人或熱烈或平淡的談話，他也只是偶爾聽進去一兩句。

什麼到了時間要一起組隊去靈獸谷，但願能獲取靈獸丹之類的話，他也是聽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林大哥，你怎麼不吃點？”一旁的英蓮小聲輕問，滿是關懷之情。

一看英蓮嬌俏的模樣，他內心再多的不快都會被柔化開。

他勉為其難的夾菜放進嘴裏，他簡直難以形容這些食物的滋味。

有淡淡的鮮甜味，如果仔細品位，還有各種配菜的鮮香味。

但與之同時又給了他完全相反的感知，似乎這些菜除了放了他所熟知的鹽，便沒有放其它調料。

所以各種肉食的血腥味甚至是土腥味都完全混合在了口中，直讓林凡咀嚼得不停皺眉。

“方公子，你請的夏荷姑娘呢？怎麼還不請她出來彈奏助興？”方俊的一個師兄在對面問道。

“時間還早，天才剛黑，我們今晚可要通宵達旦。”方俊朗聲回應。

和他同桌的鄭曉珮用肩膀輕撞了一下他，“方大哥，酒都喝了幾杯了，你先答應過，要為我們彈奏幾曲你新學的曲子，你這會兒就彈可好？”

“好好好，我這就彈。”

他說完起身，站在宴席外的侍者很快就在當中擺好了桌椅，桌上又放了一架古箏。

方俊坐到古箏前，雙手一抖寬袖，說了句：“獻醜了！”

他這話雖是對在場眾人說的，但他面朝的卻是兩個公主所在的方位。

琴聲響起，旋律婉轉如林中小溪，舒緩的流淌着。

“這曲子倒也清亮空靈。”林凡在心中品評。

在他原本的世界，他就是一個傑出的音樂人，也正是靠音樂這項工作使他獲取了莫大的名聲和巨大的財富。

他掃視了一下眾人，頗感有趣，如此平常的旋律，在座的眾人似乎都聽得如痴如醉。

“這古箏的音質倒是一等一的上乘，可不知是什麼木材做的……。”

“啪啪啪”掌聲響起，一曲終了。

“方俊，這曲子可真美。”鄭曉珮聲音嬌脆的贊道，“我要譜子，給我抄一份。”

“沒問題，我學了好幾首新曲子，你們想要，都可以抄去。”方俊本就俊逸的神態此時在廳堂中央更像是被一束聖潔的陽光所籠罩，更顯超凡脫俗。

“好標緻的一個美男子！”林凡感嘆的同時又拿餘光去看身旁的英蓮，只覺有一種不自信的危機感。

所幸英蓮的表現很是沉穩平靜，像是沒因有如此優秀的異性在前而起波瀾。

方俊又彈奏起來，這一曲要顯得壯懷激烈得多，旋律時急時緩，張弛有度。

無奈、苦悶、迸發的情緒隨着旋律層層遞進，就連少有表情異變的楚依靈和陸無煙，兩人的身體都被其旋律所帶動而輕晃起來。

可林凡卻覺得他的演奏，指法雖很嫻熟，但技巧太過單一，樂曲也因此顯得有些枯燥不夠豐滿。

等曲終，一陣掌聲和讚揚聲過後，陸無煙湊到楚依靈耳邊輕聲說道：“這曲子不錯，等會兒叫曉珮給我也抄一份。”

“嗯”楚依靈提起酒壺給兩人的酒杯斟酒，然後扭頭望向林凡，“你怎麼不喝酒？”

“我酒量小。”林凡陪笑解釋。

楚依靈像是沒有聽見他的回應，拿着酒壺就往他桌上的空酒杯里倒。

“夠了，我喝不了。”林凡急道。

楚依靈嘴角一撇，心中樂道：“你酒量小才更應該喝，裝得木木獃獃的，我倒想看你喝醉了會怎樣？”

倒了滿滿一大杯，楚依靈對他舉杯，眼裏射出狡黠的光芒，“陪我喝一杯。”

這位高貴公主的舉動頓時就引來了大家的注意。

“別，這一杯太多了，我喝不下。”

可他話還沒說完，楚依靈就已經遮面仰脖把杯中的酒飲盡，然後面無表情的望向他。

他心中苦笑，但也只好端起酒杯。

酒水入喉，他覺得這酒並不怎麼辛辣，且極其香醇，屬於低度酒。

他覺得這酒喝個幾杯應該無事。

可即便如此，這一大杯酒一口飲盡還是令他直皺眉。

“吃點菜。”楚依靈聲音溫和的勸道。

剛過了片刻，他便覺得體內熱氣升騰，看來這酒度數低，酒勁可不低。

“依靈，給他滿上，我也要和他干一杯。”陸無煙突然開口。

“不，再喝我就醉了。”

可楚依靈仍舊像沒聽見一般，又把他的酒杯斟得滿滿的。

此時他的臉頰已經泛起了酒紅，他無奈的盯着楚依靈和陸無煙，見對方喝盡杯中酒，才有些發獃的問道：“非要幹嗎？”

“嗯”兩人幾乎同時發聲，陸無煙還補充了一句，“你看，我都已經幹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一咬牙便端起了酒杯。

眾人看他就像看劉姥姥進大觀園一般，盡皆高漲起了興緻。

“好了，不再勸你喝酒了。”

等他放下酒杯，楚依靈似帶些愧疚的對他道。

方俊已回到自己的坐位，他吩咐下人去請夏荷前來，然後也端起酒杯朗聲道：“來，我們共飲一杯，預祝我們前去靈獸谷能有個好的收穫。”

所有的人都興緻高昂的歡呼出聲，兩位公主也隨大家端起了酒杯。

唯獨林凡和英蓮，見大家如此，他兩個局外人一時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正因如此，所以大家也都饒有興緻的望向他兩。

“兩位也請滿上，一起幹了這一杯吧！”一個面頰瘦削的男子帶着幾分譏笑的意味勸道。

他話音剛落，楚依靈則出人意料的扭頭望向林凡，淡淡道：“你兩就不用喝了。”

楚依靈的話傳到方俊耳中，他不知怎地，只感覺心中一沉，原本就不怎麼開懷的他更覺抑鬱了些許。

片刻之後，一個衣着艷麗高挑且不失豐腴的絕美女子、似彩蝶一般翩翩走到廳堂正中，左右各一揖。

“各位小姐，各位公子，小女夏荷在此為大家祈福了！”

“夏荷姑娘果然美貌非凡。”有人感慨出聲。

“我們早聞姑娘才藝無雙，今晚得見，有幸至極。”

“夏荷姑娘，我有一個不情之請，再過三日，是我家太爺爺的壽辰，望能請姑娘前去添彩助興。”

這夏荷濃妝艷抹，倒也有十分姿色。林凡醉意朦朧，對她也打量了一番。

他就像在看某個影視里的女角色一般，心裏雖沒有產生惡評，但同時也沒有激起異常的感受。

他在原本的世界裏，對於這樣的場景他經歷的太多，早已審美疲勞、麻木了。

反倒是清新如來自深山且沒有被世俗之氣熏染的英蓮，給他帶來了一種全新的甚至是令他有些窒息的美好感受。

他腦海里浮現出英蓮淳樸乖巧的模樣，忍不住就側頭望向她，卻見她也正低頭斜睨着自己。

“你多吃點。”林凡充滿暖意的對她道。

英蓮太過拘謹，所以很少動筷子。

至於楚依靈，她似乎對林凡要比對夏荷的興趣更大些。所以她的目光大多時候都是在關注這個此間只有她才覺得神秘的男子。

夏荷的琴技的確要比方俊高明，但也只是在技巧上高上那麼一些，僅此而已。

她的音樂要演奏的更精緻一些，情感的表達上也更準確一些，但林凡聽來，也仍舊覺得太過單調甚至是乏味。

這還不單單隻是他們演奏技巧上缺乏突破，連他們所演奏的曲子本身就有很大的缺陷，旋律太過單一，少有變化，情感也缺乏起伏。

說直白一下就是太過程式化。

林凡雖也因酒勁上頭的原因，直聽得昏昏沉沉，可其餘的聽眾卻聽得如醉如痴，連英蓮都聽得抿起了可愛的小嘴唇，露出了迷人的小點窩。

夏荷連彈了三曲，每曲終了，都少不了大家的叫好之聲和連綿不絕的溢美之詞。

林凡的醉意越來越濃，以至於有想呼嚎出來、蹦跳起來的衝動。

就像在他那個世界裏的夜店裏，人們會忘乎所以的發泄自己的內心感受。

可在這裏，他酒是喝到位了，但這氛圍和這音樂卻讓他覺得不得勁，讓他渾身不舒服。

夏荷開始邊彈邊唱起來，她眉目含春，聲音清亮。人們正襟危坐，品着酒，輕微的晃動身體，像是極為的享受。

夏荷唱完，人們輕怕手掌。

“好！”一個突兀的聲音響起，把大家嚇了一跳。

只見林凡跪直了身子，高舉雙手把手拍的巨響，這聲好字也是他情緒壓抑后的迸發。

“林大哥。”英蓮被他這個舉動嚇得連忙去拉。

他卻醉眼迷離，突兀的又拍了幾下，“請美女再來一曲，要歡快的！”

“哈哈哈”人們一愣之下，接着便哄堂大笑起來。

“林大哥，快坐下，你喝醉了。”英蓮急得滿臉通紅。

“我沒醉，我開心，只是這曲子太死板，不得勁。”他雙眼半睜半閉，低着頭像是在自說自話。

大家又是一怔，有人不忿，大聲嚷道：“你這算什麼話？夏荷姑娘唱得這麼美妙，你說太死板？真是一個土包子。”

“唉，趙兄，你別較真。”一人覺得這是難得一遇的樂事，並想把這一樂事更激化，便四周環顧了一眼，然後不懷好意的笑道：“要不你來為我們大家唱一曲助助興。”

“好好好！請這位兄弟前來唱一曲。”

那位男子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激烈響應。

“林大哥他喝醉了，請大家原諒。”英蓮直起跪坐的身體賠禮，她被驚嚇得都快暈厥過去了。

“我唱就我唱。”林凡搖晃着爬起身，把英蓮按坐回去，然後就竄着向堂中走去。

剛走沒兩步，他又停下轉身，正好面對楚依靈和陸無煙的桌子，“我要喝水，好渴。”

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公主身份的楚依靈，揮退了要來斟茶的侍女，她親自斟滿了茶杯並遞到了這個布衣打扮的男子面前。

“喝慢一點。”她話語溫和，這是她來自內心的體貼，可她這會兒更想看這個曾捨命救自己的男子發酒瘋。

“瞧你做的好事，把他醉成了這樣。”等林凡喝完轉身，陸無煙對楚依靈低聲嘀咕道。

此時夏荷雖不明所以，但她也充滿好奇的想看這場鬧劇，她移動身子坐到了擺放古箏的桌子旁邊。

林凡則當仁不讓的在古箏前坐了下來，只見他扭頭問夏荷道：“美女，你想聽什麼？”

人們被他這一舉動逗得忍俊不禁，弄得夏荷也是哭笑不得，便欠身軟糯的回道：“公子，你彈什麼我就聽什麼。”

“嘩”的一聲脆響，一個複雜的和音只把在座看稀奇的觀眾嚇了一跳。

接着充滿新穎節奏的渾厚和音層層撞擊而來，像是烏雲滾滾，也似巨浪翻騰。

其間彷彿還能聽到電閃雷鳴、叢林呼嘯之聲。

只是幾個呼吸，本來帶着嬉戲表情的眾人，此時卻是被這個布衣醉漢震驚的瞠目結舌。

“依靈，他這不是在耍酒瘋啊？他這是彈的什麼？你是怎麼認識的這個人？”陸無煙愕然問道。

“他彈的是什麼？這種譜子該怎麼去記？”楚依靈哪有心思去思考陸無煙的問題？

廳中的音樂節奏依然，旋律卻開始從低沉的震撼開始轉變為婉轉流暢，雄渾中似有肆無忌憚的歡快清音，讓人似在叢林樹梢縱情飛揚，然後越過高山，俯衝平原，使人神魂震顫，快意升騰。

音樂逐漸清明，音節也開始舒緩，恰似陰霾散盡，陽光再次普照大地，人們洋溢出來的感情像是徹底鋪展開來，融化到了藍天白雲之中。

曲終，廳中落針可聞、一片寂靜。

林凡醉意更濃，又因剛才的發泄，只覺頭腦里直打旋。

“啪”的一聲響，他竟伏案而睡。

“林大哥。”英蓮再也沒有羞怯之態，快步跑到廳中想扶他起來。

“我來吧。”楚依靈也起身來到了林凡身邊，探手抓住林凡的胳膊，很輕鬆就把他給拉扯了起來。

英蓮藉機摟住他的腰，拖着他往前走。

“別……別拉我，我還沒唱呢。”林凡含糊不清的嘟噥道。

“林大哥，你醉了。”

“沒事，我……我還要唱歌，咦，我的腳呢，我怎麼飛起來了。”他被拖着，似乎感覺不到腳的存在。

楚依靈被他的醉話惹得噗嗤一聲笑。

林凡好奇的睜開言，自以為詼諧的對楚依靈戲謔道：“你……你放開我，你一個男人拉着我做什麼？”

楚依靈白了他一眼。

“嘿，你知道我……我是怎麼發現你是女人的嗎？”

楚依靈內心的確好奇，但卻沒有開口發問。

“你的腳，因為你的腳，還有那一個，”他說到這兒，抬眼去尋陸無煙，望到她后又開口道：“你們的腳就這麼點。”他伸手比了一個很小的手勢，“男子的腳哪有這麼小的？”

“好了好了，你聰明。”楚依靈只覺臉頰一熱，女人的腳可是屬於她們身體上最神秘的一部分，哪有隨便談論的。

“英蓮，送他回去休息，我去給你們找馬車。”她如此說，意思就是告訴大家她要帶着這個醉漢離開這個宴會。

方俊見狀，連忙起身吩咐下人，他自己也移步想要跟去。

“不用，你陪他們繼續。”楚依靈帶着幾分歉意的阻止方俊。

但陸無煙此時也起身跟了來，她卻沒有阻攔。

林凡不知道是如何走出方府的，也不知道是如何上的馬車。

他似睡非睡的和英蓮坐在一邊，對面坐的是楚、陸兩位女伴男裝的公主。

他的身體總是搖晃着，只想躺下去，英蓮扶得很費勁。

“他醉的這般厲害，你就讓他躺下去吧！”楚依靈邊說邊脫下自己的錦緞外袍，疊好放到英蓮大腿上，此意英蓮如何不明。

“反正他要往我身上靠。”英蓮紅着臉，只好讓醉得一塌糊塗的林凡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我想回家。”剛躺下的林凡突然喃喃開口。

三人都好奇張開的了耳朵，想要聽他會說些什麼秘密。

片刻后，只聽他嗚咽抽泣幾聲后又道：“我的家沒了，我什麼都沒有了……好香，這氣味真好聞。”

他說完便把鼻子往楚依靈疊好做枕的衣服上湊。

陸無煙聞言噗嗤一笑，卻被楚依靈反手就是一拍，直感覺自己的臉上有一陣火燙的燥熱升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