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其實，我們吵架了。”

姜郁的反應很快，給出了一個理由。

“吵得很兇，所以當時你出事的時候，我都沒來得及到現場。”

“接到電話的時候，才得知你出了意外。醫生診治，說你可能醒不過來了。”

“我覺得那家醫院不行，就把你送到了別的醫院，還是沒有任何起色。”

“後來，我就把你帶到了這裏，這裏是國外，環境安靜，不會受到太多打擾。”

他半真半假地說了一會，“我們兩個人性格都強勢，總是會吵架。”

“生氣起來的時候，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

慕西許這時想起這個人之前說的那兩句，【你要是能一直這麼聽話。我就不跟你吵架了。】

聽着倒有點賭氣的口吻。

他點了下頭，剛準備開口，這時旁邊傳來一陣嗚咽聲，打斷了他們，鄭太捂着自己的臉，戲精一般地哭了起來，“嗚嗚嗚……原來這其中還有好多我都不知道的誤會……”

“既然這麼久沒見面，你們兩個人之間好好說清楚吧嗚嗚嗚。”

他邊說著邊靠近過來，把小川這個隨時可能跳出來的預言家給拖走了。

小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強行拽到了外面，“你們到底想幹嘛？”

鄭太比劃了下手勢，讓他小點聲，“你沒看到我們姜郁喜歡慕西許嗎？”

小川一愣，“那也不能騙慕哥啊。”

他很清楚，這兩個人之間絕對沒有交往過！他慕哥這些年還沒喜歡過什麼人。

“這叫騙嗎？！這叫真情流露！”鄭太擺出嚴肅的態度，“小川助理，你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有一個人在你成為植物人、也許永遠都不會醒過來的時候，日日夜夜都守着你，守了一年多時間，這難道不是真愛？？？”

小川試想了下，最後不得不承認，“……是真愛。”

沒幾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

姜郁的偏執看得他都有些觸目驚心。

鄭太這時抬起手，環住他的脖子，開始苦口婆心，“而且我們姜郁最近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這一點你不是不知道，在這個節骨眼上，你要是去打斷他，把他惹急了，一個發瘋，我們這裏的這些人可是都攔不住。”

“你也不想他一時失控，就把慕西許給捅了吧？”

小川想到那個可能性，不是沒可能，姜郁的戰鬥力很高，背景還有點深，關鍵是對他們慕哥的執着欲不低，這麼一個危險分子，確實是得小心應對。

鄭太看着他的表情變化，“所以呢，保險起見，我們最開始還是觀察為主，先不要插手，之後再做決定，怎麼樣？”

反正是不能再刺激姜郁了。

雖然他不知道慕西許現在失憶，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但是……操？

他們看到了什麼？

姜郁居然還真給人家做飯了？？

兩個人實在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趴在門口外面，探着頭看病房裏的場景。

姜郁在一點一點地給人喂清粥。

因為從來沒有給人喂飯的經歷，他此刻的動作有些生疏，注意力不自覺地放在眼前人的身上。

雖然知道慕西許是因為身體不好活動，但這個人就這樣坐在這裏，模樣安靜的這一幕，實在是很吸引人。

像是一副無法描繪的水墨畫。

蒼白的膚，烏黑的發，睫毛上沾着細細的光，偶爾垂下時，落下小片的陰影。

燈光落在他身上，不知為何都顯得安靜了幾分。

氣氛很安靜，是他們兩個人之間少有的平靜。

姜郁回過神來的時候，發覺自己的動作不知不覺地變得小心翼翼了幾分。

他頓時生出一點不自在，於是開口打破這片平靜。

“你現在還不能吃太多東西，過段時間就可以了。”

慕西許舔了舔唇角，蒼白的唇終於多了一點血色，“這是你自己做的？”

姜郁的視線忍不住多瞥了眼，驀然有點口乾，“……嗯。”

慕西許眼睫眨動了下，“你以前經常給我做飯嗎？”

姜郁心道怎麼可能，他們連在一起吃飯的機會都很少，除了最開始合作拍電影的那段時間。

而且他不會給別人做飯，沒那習慣。

但他面不改色地點了下頭，勉強維持着自己親自捏造的身份設定。

“工作不忙，有時間的話，我都會給你做。”

慕西許好看的眉眼彎了下。

姜郁看到他臉上的笑，“笑什麼？”

“嗯……不知道，”慕西許看着他，“大概是有點高興吧。”

姜郁輕怔，“是嗎。”

原來慕西許是喜歡會給他做飯的人？

那不就是人-妻？？？

操。

這怎麼維持下去。

跟他完全不搭邊。

他心裏一時糾結，表面上還是非常自然，看着面前的慕西許安靜又順從地喝着他餵過去的粥，心底竟漸漸升起一絲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大抵是因為從前根本見不到這種狀態的慕西許，態度順從，看着又乖又聽話的模樣，而不是披着一層欺人的偽裝外皮，總是將人拒之千里之外。

換做是以前的慕西許，根本不會碰他的東西。

他很快喂完了粥，“明天醫生會過來給你檢查身體。”

慕西許的目光挪到了門口的方向。

姜郁順着他的視線，轉頭看了過去，就看到了門口剛縮回去的兩顆腦袋。

外面的走廊上。

“卧槽，”鄭太簡直是不可置信，“你看到剛才的姜郁了嗎？”那是他認識的姜郁嗎？！那個年少不羈，冷漠又囂張的大少爺？！

小川也有些神情恍惚，“慕哥他居然會吃薑郁遞過去的東西，還是親手喂的那種……”

兩個人對視一眼，這個世界魔幻了。

突然間變得好陌生。

病房裏，“別管他們，”姜郁神色不變地對面前的這個人說：“那兩個人現在都有點不正常。你有什麼問題，可以來問我。”

他頓了下，“或者你需要一個手機。”

他看着面前眼神安靜的慕西許，有那麼一瞬間，心裏驀然湧起一股念頭，覺得這個人就像是此刻這樣，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挺好，一張重歸原初的白紙，不再牽扯其他，可以被他肆意侵染上各種色彩。

這個人在他手裏。

就是他的。

這種念頭讓他甚至是有些興奮，好似潛藏於內心深處的暗黑欲在這種特定的時間點被激活，從當年見到慕西許的第一面起，便埋下的那顆隱秘的種子。

他想要慕西許，不僅僅是簡單觸碰而已。

他不想要他們兩個人之間那一層隔着薄膜的關係，而是真實的，全部地佔有着這個人。

此時此刻，這個機會就擺在面前。

既然這樣，外面的那個助理……可以處理掉了。

姜郁漠然地想。

一個知道太多的人，會妨礙到他。

站在外面的小川助理忽然覺得後背一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搓着自己的胳膊，嘀咕。

“怎麼突然有點冷？天氣轉涼了？”

第二天。

醫生過來檢查后，說是病人身體的各種指標一切正常，只要經過復健，就可以正常出院，至於失憶，應該是一時的狀態，以後還有機會恢復記憶。

小川聽完，鬆了口氣，只要不是永久性失憶就行，不然他哥可就危險了。

他去找慕西許，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對方在看手機，之前的手機在事故現場裏壞了，現在的這個看着是新的，應該是姜郁拿過來的。

只不過小川靠近過去，視線無意中瞥過一眼手機的界面，一愣，居然是全英文？姜郁拿過來的時候，不給調一下語言系統？還是忘了？

“哥，你在看什麼？”

慕西許抬起眼，“在你們這裏叫，即時新聞。”

他唇角稍彎，“還挺有意思。”

小川想起外語和中文對於他家慕哥來說，本質都是一個樣，沒想到失憶后這些技能完全沒受到影響，那挺好。

而且慕哥平日裏不怎麼喜歡上網，也就是現在，需要獲取外界信息。

不過這網看不到國內的信息吧？

“醫生說你的身體狀態很正常，過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到時候……”小川問，“哥你是要回國，還是……？”

慕西許：“我之前有沒有什麼未完成的事？”

小川頓了一秒，搖了搖頭，“哥你當時剛好把大部分的事情都給推了。”

所以意外發生的時候，並沒有影響到太多的方面，不然按照從前行程排滿的時候，出事的消息很快就會被泄露出去。

這時一道熟悉的低沉嗓音插了進來，姜郁從外面走進來，顯然是聽到他們剛才的對話，“既然這樣，那就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

“復健需要時間，而且失憶狀態下，不方便出現在外人面前，容易引起麻煩。”

姜郁說著，眼神淡淡地掃過小川，最後落在慕西許的身上，一副男友的態度，“我們先把身體養好，等到你恢復記憶，再回國，怎麼樣？”

“你在國內沒什麼親人，從前工作忙碌的時候，都沒什麼時間陪我。”

“現在正好有機會，也有那個時間。”

……說得好像真的一樣。

小川瞅着姜郁這張嘴就來的鬼扯，心道真是絕了，連他都差點要信了這個人的鬼話。

不過，姜郁說得沒錯，以他哥目前這失憶狀態，確實是不好出現在公眾面前，肯定會引起很大的風波，到時確實麻煩。

最好是先恢復記憶。

於是小川找出了慕西許從前演過的那些影視作品，全部收在一個文件夾里，放在電腦里讓人有時間看看，看着這些影視片，說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從前的記憶。

他是抱着這樣美好的想法。

然而，事情發展得很曲折。

因為在姜郁有意無意地攛掇下，看電影很容易發展成其他休閑活動，有時是看着看着就成了別的電影。

還有時候，他甚至看到慕西許在玩遊戲，還是什麼槍戰遊戲，看着對恢復記憶一點都不着急的意思。

“左邊，”就在電腦界面里的遊戲角色只剩下最後一點血量的時候，坐在旁邊的姜郁突然伸手覆在慕西許的手背上，幫他操作了一下，以免死得太快，毫無遊戲體驗。

緊接着，他自己愣了下，目光垂下，瞥了眼兩個人此時交疊的手，心頭驀然有些不自在，他下意識看向身邊的慕西許。

慕西許大概是毫無察覺，只是笑了下，“小郁好厲害。”

姜郁盯着他唇角彎起的弧度，含糊地應了聲。

然後猶豫了一下，準備收回手。

誰知，慕西許突然抓住他的那隻手，按在鼠標上，“你來幫我玩吧。我喝口水，你要喝嗎？”

“不用。”

姜郁於是幫他繼續玩了下去。

他的遊戲水平顯然比慕西許高了很多。

玩了大約有幾分鐘，忽然肩膀一沉。

姜郁的心頭猛得一跳，因為旁邊的人居然靠在了他的身上。

慕西許是覺得有點累了，明明睡了很久，身體還是會時常累。但他不想躺下，索性靠在自家男友的肩上，視線落在電腦界面上，就這樣看了一會，戰績蹭蹭地往上漲，“唔，真的好厲害，能拿第一嗎？”

說著，伸手抱住了姜郁的腰身。

姜郁的身體頓時繃緊了起來，以他們的關係，以前極少會發生這種親密舉動。

他的喉結緩慢滾動，勉強把注意力放在遊戲裏面，而不是旁邊的人身上。

“沒問題。”

“那就好，”慕西許感覺到對方年輕熾熱的身體愈發得僵硬，就連腰側的肌肉線條，都變得緊繃了起來。

他唇角彎了彎，湊近幾分，漂亮的唇停在姜郁的耳畔，故意溫熱吐息。

“小郁給我拿個第一名，好不好？”

視線一落，男友的耳根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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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西許（抱住）：小郁我要這個這個！還要那個那個！

姜郁（臉紅）：……好，都行。

【他怎麼抱我！！他居然敢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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