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天哥回來(下)
其實這個突然,也只是對天哥一人而言。
十三歲歲的天哥上初中一年級,在他的印象中,他的家就是當年倡導的五好家庭的典型代表,父母恩愛,從不吵架,而他無論多調皮頑劣,無論闖了多大的禍,父母最多也不過是嚴厲的批評,從不曾動他一根手指。
當天哥三天都沒有看到爸爸回家時,問媽媽,“爸爸哪去了?怎麼老也不回家?”
媽媽看看天哥,失聲哭了起來,這是天哥第一次看到母親哭,他不知所措地抱住媽媽,拍拍媽媽的後背,“媽,我不會離開你。”
媽媽止住些哭聲,告訴天哥,“兒子,你記住,不是你爸不要我們就行了。”天哥點點頭,從此再未向任何人打聽過爸爸的去向。
也就是從那一刻起,他突然間就覺得自己長大了。
在一次體育課上,與同學打籃球的爭搶中,不小心把一個同學碰倒,卻不料對方在打不過天哥的情況下,嘴上不老實起來。
髒話連篇,還罵天哥是親爹都不要的野孩子,這下天哥不幹了,說什麼都成,揭短不行,便向對方下了死手,結果把同學的鼻子打出血不說,還打掉了兩顆門牙。
同學吃了虧,當天叫來在本校高年級的哥哥,結果兄弟兩人一起,也沒能打過心裏帶恨的天哥,硬是被氣血上頭的天哥給打得爬不起來。
天哥從打完這哥倆,看到那哥倆不服的眼神,就知道這事兒沒完,所以每天都在身上揣着水果刀防身。
又過了幾日後,同學的哥哥,竟然找來了在學校附近有名的小混混,想給天哥些顏色看看。這個小混混打發了個小兄弟,在一天放學后堵到天哥,把天哥帶到了一個去處。
是很大一間平房,看着不像經常有人住的樣兒。
進門后就看到小混混弄得一副黑社會的樣子,手裏來回玩着一把三十多公分長的一把刀,嚇唬的意思是太明顯了。
社會上二十幾歲的孩子,怎麼會把一個才十三歲的初中生小屁孩兒放在眼裏呢?況且拿着刀,身邊還一溜兩行站着十來個小兄弟。
天哥進來一看這陣勢,就怒了,不過就是同學之間的一點兒爭執,而且對方罵他在先,糾集哥哥報復在後,現在居然連社會上的人都找來了。
怒歸怒,天哥也沒那麼傻,自己又不是三頭六臂,他朝小混混身後正得意的同學招了下手,讓同學過去,他好給他賠禮道歉,同學仗着人多勢眾,還真以為天哥要給他賠禮,昂頭挺胸就走到了天哥身旁。
天哥摟過同學的肩膀,趁人不注意,拿出兜里的水果刀就架在了同學的脖子上,死命的摟着同學,向那小混混大聲喊,
“今天除非你們打死我不讓我出這門兒,否則,誰過來跟我動手,我就殺他全家!”
所有的人,包括小混混全部愣住了。這麼多人,就一個小屁孩兒,竟有這麼大的膽子,而且從那聲音里,只能聽到暴怒跟仇恨,根本沒有一星半點兒的怕跟遲疑!
如果當時的天哥再大上十歲八歲,那就一個典型的亡命徒的嗜血樣子。
小混混可不想為了不相干的人惹上點兒什麼事,趕緊勸天哥把刀放下,說有什麼問題好說,不都同學嗎?
把事兒簡單說說,大家不能做同學、不能做朋友,可也不至於為了屁大的事兒惹出點兒仇。
天哥只大吼一聲反問小混混,“你被人罵成親爹不要的野孩子,你會怎麼樣?”
因為沒注意手下,水果刀碰破了同學脖子,見了絲血,同學本身被天哥盛怒之下拿刀逼着,就怕得直哆嗦,脖子再一疼,頓時嚇得身體往下沉,天哥吃力的硬拖着同學沒讓他坐到地上,兩眼冒火的看着小混混,
“這事兒跟你沒關係,你最好別管!”
說完看都不再看所有人一眼,恨恨地使勁兒把同學往地上一扔,踹上一腳,收起水果刀,轉身就走了!
天哥沒有回家,在他的小孩子心裏,他拿刀割破同學了,他得自首去,他可不想到處亂竄地躲來躲去,過街老鼠一樣。
到了派出所,天哥心裏的怒氣也沒消,進門看到一個穿警服的,就直接說自首,那警察當時就樂了。
“說吧同學,你才多大啊,犯什麼事兒了,還挺懂法的,知道自首。”
天哥帶着怒氣,一五一十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警察聽完了,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行!你行!
遇事兒不怕,敢做敢當。不過以後可不能這麼衝動了,你這是運氣好,碰上個不跟你計較的主兒,如果是遇到別人,就單純為了面子,都不會這麼放你走,不給你放躺下,也得打你個皮開肉綻。
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以後別遇事兒就熱血上頭,真出事兒,你媽媽怎麼辦?”
說完了,看天哥又懊悔又不敢相信的樣子,“行了,趕緊回家吧,再不回家,你媽不得急瘋了。”
天哥驚訝於他傷了人,民警居然沒把他關起來,問了警察的姓名,很鄭重地給警察叔叔鞠了個躬。
天哥離開派出所,警察就給那個小混混打了電話,警告他別再惹事生非。
天哥是後來才知道,這個警察叔叔是當時的所長,現在D市的公安局長,而這個小混混,後來也混成了D市黑道響噹噹的一號人物。
在日後天哥練攤兒的時候,又一次跟天哥不打不相識,成了朋友,而且在日後天哥的許多生意里,都給過天哥幫助。
天哥講完自己這第一次打架,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的吳玉笑了,“你知道你那次跟我發火,讓我想到了什麼嗎?”
吳玉不好意思的低頭笑了,她自己能回想起自己當時憤怒的樣子。
“有我當年的風采!”天哥笑笑,又接著說,“真給人惹急了,敢玩命兒!”
吳玉紅着臉笑着不說話。
“天不早了,故事才講個開頭,送你回去吧,改天繼續?”天哥邊起身,邊阻止吳玉要買單的動作。
“我跟耗子,誰也不差你一杯咖啡的錢,以後你叫服務員過來,他們也只會收盤子,不會再收你錢了。”
吳玉不置可否地笑笑。
春節過後的北方,是冬去春來,換季的季節,天氣多變。但這一天,天氣十分晴朗,風也不大,這樣晴好的天,讓人即使有煩惱,也會暫時忘掉。
吳玉自從春節過後,便把玻璃花瓶洗乾淨,買來幾枝百合花放在中間,周圍插上幾枝富貴竹映襯,然拿到客廳的窗檯擺上。
每次看着百合花,聞着百合花甜甜的香氣,溫柔的笑意,都不自覺地在臉上浮現。
在見過天哥之後,吳玉再沒有去過店裏。
不是以往下決心不再聯繫天哥的矛盾掙扎,而是小女兒情懷似的,想把這個人以及一些事,當作一個美好的回憶,就這樣吧。
偶爾碰到了打個招呼,有事了打個電話,挺好。
安平自春節回C市后,日子並不好過。工作方面倒沒什麼,已經幾個月過去,該開展的該鋪墊的,都已就位,餘下的,繼續按部就班就好。
只是春節前的被打擾,讓他繼續憂心着。
那是在安平第一次從C市返回D市的最後一個周六,同屋的高哥照例跟客戶出去瀟洒,強行拉上了安平。
C市最熱鬧的一家酒吧,昏暗的燈光,夠high的音樂,人頭攢動。客戶不知哪兒找來的幾位小姑娘,一人一個陪在他們一行人身邊。
安平努力應付着身邊的女孩子,女孩子年紀不大,言談舉止、穿着打扮,風塵味道十足,身上不知道什麼香水,嗆得安平呼吸都有些困難。
在玩兒了一會兒之後,安平終於找到機會出來透口氣。
站在酒吧入口廊道一角吸煙,猶豫着一會兒是進去,還是乾脆回酒店一走了之。
忽然一個女子大聲的說話聲吸引了他。前面說些什麼,他沒太聽清,就最後一句“你他媽就是王八蛋......”安平聽得真真切切。
聲音怎麼那麼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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