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

迎親

又過了一個月,秋老虎怖人,芸娘向來怕熱,想去莊子上避暑,但不料建國候府的人居然已經到了,去是去不成了。

這成親一般要過六禮,分別是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

但是他們雙方婚禮有些特殊,因為是皇上下旨賜婚,那麼納采問名納吉還有納徵都已經省略了,現在建國候府的人過來,帶着厚重的聘禮就是來納徵,送聘禮給女方,之後直接親迎芸娘去京城成親。

甄氏早膳格外豐盛,長條桌正上方坐的是一家之主夏時延,他今年三十八歲,留了美須,是個有名的美須公,他顯然是有些不高興的。

“說是忙,這成親乃人生大事,哪裏有抓匪比這個重要的,我看他是分明抵觸這段婚事,沒有把我們夏家放在眼裏。”

是的,原本親迎是要穆蒔本人親自過來從湖州接過去的,但是據說穆蒔去北邊剿匪了,不能親自來。

甄氏倒是說了句實話,“長豐侯府做的不厚道,也怪不得建國候府如此了,他們圈的地雖然還給了人家,但是皇上拉偏架,射死了人的長豐侯世子一點事情都沒有,反而建國候府的三爺損失了未婚妻,還把仇人的未婚妻嫁過去,他能高興才怪了。”

這事兒原本就複雜,本來夏家也不過是個寒門知府,不是什麼大人物,建國候府有意輕忽你,那也沒辦法呀!

丈夫就是生氣也沒用。

用完早膳,夏時延要去上衙,但心中有火氣,等孩子們走了,他才忍不住後悔:“早知道還不如許配給周同司的兒子算了。”

周同司的兒子就是周韻的哥哥,倆家有通家之好,關係不錯,女兒和周韻又是閨中密友,湖州和杭州離的也近,不至於鬧出這些事情來。

卻聽甄氏搖頭:“周夫人人是不錯,可她只是嘴上說說,真正提親是沒有的,周斌也不錯,可太聽他娘的話了,他又生的瘦弱矮小,我們芸娘這般人品人才,怎地會嫁給這樣的人。”

也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對於甄氏而言,沒有什麼莫欺少年窮,她不想女兒受任何的苦,能夠高嫁就盡量高嫁。

再者周夫人明明就知道舅侄兒有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喜歡的姑娘,卻硬要把周韻嫁過去,可見也是個只顧自己利益的人,這樣的人家芸娘進門哪裏有活路。

夏時延也是一時氣憤,知道甄氏說的是對的,只道:“建國候府的人過來,你好生安排,切勿丟了我們夏家的臉。”

這點甄氏當然清楚。

來替穆蒔親迎的人是武威將軍的夫人卞夫人,這位卞夫人說的親熱,“我們老太君和侯夫人說讓三爺把差事交給旁人再來,說這差事兒是做不完的,人生三大喜事是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夜,他鄉遇故知。這先成家后立業可是大事兒,但我們三爺又偏生是個倔脾氣,是個只知道忠君愛國之人,這西北剿匪他說已經是他在處理了,萬一離開了,旁人不甚懂,誤了皇上的事情也不好。我們老太君和侯夫人便先讓我接新娘子,等到了京中再拜堂也不遲。”

她又安甄氏的心,“您放心,等我們到了京中,三爺肯定早就回來了,您千萬別怪罪,侯府肯定是做的妥妥噹噹的。”

卞夫人好歹也是正四品官的夫人,甄氏還只是個從四級的官夫人,按照品級比她低點,但朝廷重文輕武,某種程度文官夫人地位又高點,況且卞氏沒有任何架子,對甄氏知無不言,言語中又把穆蒔不來親迎說的如此動聽。

給了個棒子,又給甜棗,可見是個妥帖周全的人。

甄氏也笑:“忠君愛國是好事,我們又怎麼會怪罪?說起來千里姻緣一線牽,過去種種我們就當隨風吹散,如今有陛下賜婚,是莫上榮耀,只盼着這樁婚事順順噹噹,我們做爹娘的也就放心了。”

這甄氏綿里藏針的點名這樁婚事可並非是普通婚事,而是聖上賜婚,你們可以不滿,但是婚事必須得順當了,兩邊人的臉上才好看。

你建國候府就是再權勢滔天,也得聽皇上的話。

卞夫人自然也聽的懂,她呷了一口茶,又順口說了幾句,再打量甄氏,這甄氏倒真是河北甄家出身,乃曹魏美人甄宓後人,美的如洛神一般,翩若驚鴻婉若游龍,見之望俗。

這母親都這般艷色逼人,更何況是女兒?如此想來,女兒肯定是個絕色佳人,只三爺這個人,利益遠比女人重要,再漂亮的姑娘,也不值一提。

卞夫人的到來讓芸娘越發不能出門了,她嫁妝是早早就備好了的,近來添了建國候府送來的十六台聘禮,一共湊成了六十六台,寓意為順利之意。

至於其他的,飛絮和雙眼倆個貼身丫頭是必定要帶去的,家中還陪嫁了兩房人,一共陪嫁了十口人,和沅娘陪嫁的人數差不離。

但沅娘是陪嫁了四個丫頭過去,一房下人和一個老嬤嬤。

為何有此區別呢?

原因是沅娘系前頭原配程氏所出,程氏過世后,程家人拿回一半的嫁妝,程家人來的時候,不少下人求着回去。這也很正常,當初夏時延不過是個微末小官,沅娘又只是女子,跟在沅娘身邊伺候也討不到什麼好,況且夏時延年輕,遲早續娶一房,新夫人上馬,她們這些以前的下人哪裏還有活路,於是不少人跑路。

故而沅娘身邊只留了兩個伺候的丫頭和一個老嬤嬤,還是甄氏進門之後新添了兩個伺候,還讓老嬤嬤的兒子娶妻生子,算作一房人陪嫁過去,這相當於都是沅娘自己人。

甄氏替這個長女操持,但又不能干涉太多,可自己的女兒,她就能全權負責了。

芸娘既然是嫁到建國候府去的,身邊的貼身丫鬟尤其重要,甄氏估摸着姑爺乃侯門公子,恐怕妾侍通房都有,帶的多了反而不美,只要一個反水都不好。

所以女兒的陪嫁丫頭都要能掌控住,在精不在多,而人家常說一入侯門深似海,那麼陪嫁兩房人過去,這樣在外邊跑,不至於讓女兒成了瞎子和聾子,什麼也聽不着什麼也看不到。

再有個生養過的嬤嬤幫着拿拿主意,尤其是伺候女兒生產,這就再好不過了。

芸娘讓雙燕支起窗欞,“這樣也透透氣,這幾日我都快悶死了。”

飛絮拿了一份冰碗過來,“姑娘,您嘗嘗這冰碗子,廚房的人放了櫻桃醬,撒了蜂蜜,再好吃不過了。喏,您嘗嘗就知道了。”

以往小姐是很喜歡美食,甚至經常下廚,現在可好因為婚事來的急,又是嫁到侯府那樣的人家,主母生怕小姐被油濺到或者是傷到哪裏,連走動不不許芸娘走動,更何況是去小廚房鼓搗什麼。

“好吧,給我嘗嘗。”

正準備常的時候,甄氏身邊的丫頭單靈過來了,她看到冰碗,連忙對雙燕和飛絮道:“雖說是三伏天,但這冰的如何能給姑娘吃?若是肚子吃壞了,這可如何是好?”

單靈,雙燕,三煙,這三人原本都是甄氏身邊的人,只不過,雙燕和三煙都各自分給沅娘和芸娘二人。

因此單靈不僅是大丫頭,資格又老道,算得上是眾丫鬟之首,是甄氏的心腹,她很清楚的知道甄氏這個時候最不想的就是芸娘出事了,一點事都不能出。

芸娘端坐在上方,笑道:“我還沒有開始吃呢!罷了,你來是有何事?”

雙燕和飛絮紛紛鬆了一口氣。

別看小姐平日裏在主母面前撒嬌,但是在下人面前極有威嚴,一句話就讓單靈姐姐不敢多問什麼,如若單靈是去淇少爺那裏,保管好一頓長篇大論。

倒不是說單靈不好,只她管事多,難免絮叨些。

單靈連忙道:“姑娘,太太讓您過去呢,建國候府派來的那位卞夫人也在。”

明日就要出閣了,今天怎麼卞夫人要叫她去,芸娘輕笑:“難不成是想讓我過去驗明正身,怕我中途跑了不成?”

卞夫人倒是真的有這個意思,同時也是想着馬上要在路上相處一兩個月,這個時日可不短,她得先摸清楚新娘子的脾性才好。

她正在甄氏這裏品茗,甄氏照顧的極為周到,小小的一個知府府邸,卻規矩嚴明,下人更是不多言多語,足以看出十分不錯了。

很快,卞夫人就見到了夏家這位二姑娘了。

她走進來時,彷彿覺得整個屋子都變得黯淡了,只有她才是那一束光,難以形容的美,卞夫人是個武將的夫人不知道如何描述,只讓她想起曾經買過的楊貴妃的美人燈籠,大抵就是這樣。

就像是夜空中一顆明珠,整個人都暈着光環。

卞夫人心道這甄氏精於算計,只想讓孩子高嫁,從來不在乎女兒的幸福,明明她們壓根不了解建國候府,卻巴不得女兒嫁到侯府去,一切都只為榮華富貴,更不必說和小何太醫的夫人了,她曾經也見過,絕對是個鑽營之人,卞夫人想,哪裏是什麼姐妹之情,怕是榮華富貴迷了眼。

但她不懂為何夏家這麼有自信要嫁高門,夏時延不過只是個湖州知府,寒門出身,他女兒能有什麼見識呢?可看到她這張臉,卞夫人才明白什麼叫做傾國傾城之貌,有這樣的美貌,高嫁就很正常了。

芸娘見卞夫人這樣看着自己,忙行禮如儀,“給夫人您請安了。”

卞夫人這才大夢似醒一般,“小姐快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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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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