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潘鳳義子
半輪圓月高掛。
帳外寒風凜冽,銀霜鋪滿原野。
馬蹄聲陣陣傳來,呼呼甲胄碰撞聲入耳。
少年獃獃坐在地上,半天不發半點聲響。
臉色鐵青,和邊上青銅酒樽一樣,沒有光澤。
輕輕探頭到陶盆上方,一雙稚嫩的臉映入水中。
國字臉,不帥,卻很乾凈,似乎寫滿故事。
這就是自己現在的模樣?
少年默默將頭縮回,繼續發獃。
沒想到就這麼穿越了,如果不是周圍的環境和原主人的記憶,不是掐了自己幾百下,打死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這確是真的!如假包換!
他是潘勝,剛從南大歷史系畢業,一家重工國企秘書,在西北賀蘭山的民宿睡午覺。
睜開眼睛的時,就來到這個世界!莫名其妙穿越!
梳理消化原主人記憶一下午,不得不含淚接受這一新身份。
這兒是泗水關郊外。
東漢,初平元年,西元190年初。
自己雖是《後漢書》《三國演義》的忠實粉絲,但也不至於就穿越到這東漢末年吧?
如果真是這樣,倒是有點遺憾了,遺憾不是《金瓶梅》的粉絲,遺憾沒有穿越為西門大官人。
仍叫潘勝,和前世名字一樣。
字文凡,13歲,冀州河間郡成平縣人,個不高,現為冀州刺史韓馥帳下屯長,正跟隨討伐國賊董卓。
孤兒,有個名叫潘鳳的義父。
汜水關...討董...潘鳳!無雙上將潘鳳!那個汜水關前被華雄三兩回合就斬於馬下的潘鳳?我義父!
“啊切!”潘勝後背發涼,滿頭冷汗,狠狠打了一個寒顫。
“天啦!咋這命苦!穿越到亂世就算了,還泥馬穿越成一丘八;丘八也就算了,還泥馬無父無母,唯一親人馬上要嗝屁,自己也會嗝屁。”用力捶打自己的雙腿,竟不怎麼覺得疼。
“這才穿越過來小半天,就要ove
了。難道自己要創造穿越史上存活時間最短的吉尼斯紀錄”
“也罷,也罷!反正也不屬於這兒”潘勝無奈搖頭苦笑,低聲嘀咕。
“哎呀媽呀!想多了,有點頭疼!”
一陣刺骨寒風襲來,帳門帘子被掀起,一個一米八幾鬍子拉碴大漢映入眼帘。
大漢黝黑,一身黑色甲胄,頭戴虎頭銅盔。
他左手青筋暴起,壓着七尺寶劍,右手叉腰,高額鼻樑,朱紅大嘴,雙眸如電,眉毛上揚,眼神中滿是驕傲。
潘勝飛速讀取記憶,與眼前漢子的一切湧入眼前。
這漢子是潘鳳!那個與呂布齊名的河北上將。
他是一個驕傲的人。對自己很好,是他將年幼的自己撿回來的。
七年前,黃巾之亂席捲全國,一個個村落被流民搶光、殺光、燒光。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
惡狗路邊啃屍,野狼扒墳啃骨,禿鷲天際盤旋。
一隻獨眼禿狗身子伸到屍堆扒拉,只將一個脹包屁股露在外亂晃,用力向外撅,很是吃力。
突然!一隻腿冒了出來,一隻幼小光腿,上面滿是鮮血和泥污,黑色的鮮血從一排牙印處外淌,淋得禿狗一嘴。
很快,腿后一個小孩被扯出來!
一個乾柴小男孩,目光獃滯,氣息極弱!
禿狗累得氣喘吁吁,將小孩丟到一邊,小跑到不遠處喝水。
水坑污穢,面上附滿蒼蠅,狗頭一抬一俯,不時瞅瞅小孩,生怕他不見了,非常警惕!
喝完水,一簾一簾黃褐液體從狗嘴落下,落入臭水坑,滴滴答答!
看着不遠處的血腥,禿狗滿嘴哈喇,獨眼放光。
它伸出猩紅的長舌,不停舔流膿的右眼。
突然,哼唧一聲,張開血盆大嘴朝小孩跑去。
很快,腥臭淡黃色的液體滴落到小孩臉上,有點溫熱。
呼氣的聲音越來越近,
噗通!噗通!
小孩依稀可以聽見禿狗的心跳。
他嚇得閉眼哈氣,全身抖擻,感覺空氣都凝固了,時間過得很慢。只求這畜牲下嘴快點,來個痛快,不要咬一小口,撕一小口的。
對活下去不抱任何幻想,只求速死。
“呼呼呼!”
有東西呼的一聲貼着耳邊飛過,一股亂流竄入耳中,嗡嗡作響。
隨着“汪”的一聲,些許更加腥熱的液體汁到臉上,濺入他哈氣的嘴中,粘稠中帶點咸鮮甘甜。
小孩睜眼一看,禿狗躺在一旁喘氣,肚子忽大忽小,節奏漸慢,出氣比吸氣多。
一隻羽箭穿透脖子將其牢牢定在地上,註定是活不成了。
一個黑馬將軍將小孩輕輕抱起,上馬,飛馳而去。
小孩那年6歲,被黑馬將軍收為義子,親授文墨武功,視如己出,改名潘勝。
“文凡,發什麼呆?”一聲洪鐘巨響將潘勝的思緒帶回現實。
“沒什麼,就是走神了。”揉揉眼睛,他立刻起身去案幾倒酒。
酒色偏黃,滿是雜質,一看味道就不怎麼好。
“袁紹這廝真是可惡,竟然和袁術一起掐着我軍糧餉逼迫明公讓出河間郡給他,老夫豈能答應?”潘鳳摘下頭盔放在帳門邊的架子上,很是憤懣,看了眼潘勝又立刻變得和藹:“文凡,休息了幾天你水土不服的毛病應該也克服了,明天隨你趙浮叔給我壓陣,看為父我戰將奪旗!”
走向潘鳳,雙手拿着銅尊,向前伸去,潘勝身體微弓,說道:“義父,喝杯酒驅寒!軍伍之事自是聽義父的安排!”
“好酒,雖不及他渤海郡‘英雄淚’烈,卻也是一杯鄉愁”捏過銅尊一飲而盡,摸了摸鬍鬚,潘鳳說道:“孫文台剛剛戰敗,袁紹就邀請我和明公赴宴,當時老夫就知道他沒安什麼好心!果然,這廝竟然要軍帳之中埋伏刀斧手,逼迫主公將河間郡暫借其駐軍,還說不借就不要指望袁袁術的糧餉補給!還好老夫早有準備,安排了你趙浮叔帶200甲士接應,不然還真不好脫身。”
“可糧草之事還真是個問題,我兩萬大軍出行甚急,軍資不齊,如今只剩三日之糧了!”潘鳳突然嘆氣,解下佩劍。
“義父,這袁紹如此陰險,何不去向其他諸侯揭發他的行徑,讓他身敗名裂!”潘勝上前接過佩劍,放於案幾。
“國事為大,他是聯軍的盟主,我們需要他把大家擰成一股繩,戰勝董賊的二十萬大軍,於危難之際扶社稷。”
抖了抖甲胄,又說:“揭發也沒用!孫文台就是因為袁術糧草供應不及時而戰敗,折了大將祖茂,程普、黃蓋等將軍向諸侯們申訴也沒有啥反響。袁氏四世三公,諸侯們不敢得罪。不過還好,袁公路承諾明天老夫代表諸侯出戰,斬了華雄那廝,就勻出一萬石糧草給我軍!我軍就有一月之糧了。”
這麼快?聽到義父明天就要對戰華雄,潘勝腿一軟,差點摔倒了地上,急忙勸道:“義父切切不可與那華雄交戰,否則會被——”
說到這潘勝立刻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滿臉焦慮,滿嘴是話卻不能說,明知結果卻無法一吐為快,只能跪在地上前行,淚流滿面,“義父切不可與華雄那廝單挑,那廝武藝高強,貿然交手恐有不測。”
“哈哈哈,文凡多慮了,我連呂布那廝都不懼,何懼這宵小,一頭西北狼而已,我那百斤大斧早已饑渴難耐,明天我就斬了董賊的這匹頭狼!”
是啊!天下皆言,“并州呂布,河北潘鳳,無雙上將,決一雌雄”。義父的戰力應該和呂布是一個層次,怎麼可能被華雄三兩招就斬於馬下?這七年來,義父的戰力自己也是見過的,典型的萬人敵,橫掃河北無敵手,顏良文丑都不是敵手。難道是自己想多呢?潘勝滿臉狐疑。
“不對,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歷史不會錯的!”自言自語。
一把扶起眼前少年,輕輕錘了他的胸口兩下,潘鳳眼睛有點濕潤,感覺這孩子真的長大,懂得關心大人了。
“為父半生為國事奔走,三十歲遇到明公,成就一番功名,如今已經三十有八,縱使身死陣前也是為我大漢而死,不慚世上英,馬革裹屍亦無憾了!為父膝下無子,二十五歲先夫人就因疾病離世,在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不過,老夫還要為大漢和明公征戰三十載,也不是什麼宵小能斬下老夫這顆頭顱的。再說為父已在袁紹的中軍帳中立下軍令狀,明天不斬殺幾個敵將甘受軍法,豈能畏縮不前。”
潘鳳突然轉身朝帳外大喊:“來人,將本將的大斧抬入帳中,給它也喝點!”
“諾!”
兩個上身赤裸壯漢吃力地將一柄約一丈長的黑色大斧抬了進來。
大斧黑光襲人,寒氣外放,僅斧刃一點銀白,不是幾百條性命攢不出如此厚重的殺氣。
“定山斧,熱完身,老夫就給你喝酒。”
潘鳳右手拿起這定山斧,弓腰旋轉,速度漸快,一氣呵成,斧光成圈。
運斧成風,呼呼作響,帳內火光隨風波動。
好一招橫掃千軍,怕是七八個甲士也能一招拿下。
將定山斧拋向空中,潘鳳向上一躍,雙手握住斧柄尾部,360度旋轉,斧隨人轉,空氣也隨着轉,速度極快,斧刃劃破空氣的嘶鳴聲響徹大帳。
“噗!”
潘鳳突然感覺胸口悶,氣提不上來,又無法瞬間卸力,一口心頭血噴洒而出,眼前一黑,落地摔倒。
那大斧也失控飛出帳外十幾米,狠地砸在地上,斧尖沒入土中三寸有餘。
“義父!”扔掉舊樽,潘勝撲向前去,一把將潘鳳抱起。
“將軍!”
“快傳軍醫!”
“禍事啦!快報主公!”
將潘鳳平放到帳中木板上,看着他嘴唇泛白,臉色漸黑,潘勝一時不知所措,一屁股坐到地上。
“看這樣子,義父明天上陣廝殺肯定十死無生”,挪動者發抖的屁股,吸口涼氣,扶着木板慢慢站起,潘勝自言自語:“不不不,我一定要阻止這一切,一定要阻止!一定!”
“可怎麼辦呢?上陣殺敵氣力不足必定被斬。因故不前,扣上為敵如虎、不遵軍令狀的帽子只會死的更加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