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同處一室,心思各異。

裴瑤眼睫顫顫,思量着太后的意思,“陛下將人迎進宮,沒有給位分嗎?”

“陛下只摘花,不給花擺放的位置,多是花兒自己求。”太后抬起眼眸,靜靜地看着裴瑤。

裴瑤神色懨懨地,雙眼有些空,不知在想什麼,那雙眼睛一直盯着太後頭頂去看。

太后順着她的視線去摸了摸自己的頭頂,“皇后在看什麼?”

“看、太後娘娘的步搖很好看。”臨到嘴邊,裴瑤及時改了口,小臉微紅。

太后再沒說什麼,也沒有再問裴家二姑娘的位分,只裝作不經意間問一句:“忠義侯是不是喜歡二姑娘?”

裴瑤眨了眨眼睛,對上太后深淵般的眸子,沒忍住,咽了咽口水,“喜歡的。”

裴澤私心很重,為了自己的感情,將裴瑤找回來代替二姑娘成為皇后。

這些事情不難查,太后讓人去裴府一探就明白了。裴瑤是在尼姑庵里長大的,不染塵埃,乾淨無暇。

是塊可以精心打磨的美玉。

“與陛下搶女人,大逆不道。”太后輕輕說一句,語氣尤為散漫。

裴瑤沒聽明白,但她感覺太后是生氣了,在生裴澤的氣。她掂量了會兒,悄悄問太后:“您生氣了?”

“不生氣,你為什麼不生氣呢?”太后奇怪,按理來說,皇后應該會趁機報復裴澤。

生在裴家沒有享受榮華,卻要為裴家付出一生幸福,不該報復嗎?

裴瑤搖首,告訴她:“不值得,師父說人生短暫,需及時行樂,沒有必要為不相干的人浪費力氣。”

太后恍然,皇后性子高潔。這麼乾淨的人要被宮裏的污水玷污,真是有些可惜。

太后不免多看了皇后一眼,餘光落在她小巧的耳垂上,“你沒有耳洞嗎?”

裴瑤摸摸耳朵,尼姑是不穿耳洞的,自己一出生就送去了尼姑庵里,師父也沒有耳洞,就一直沒有給自己穿。

裴瑤出於本能地看向太后的耳朵,潔白如玉,耳環也是白玉的,簡單雅緻。

“你為何不穿?”太后凝着呆萌的小皇后,略有幾分驚訝,女子都想着美貌,皇后就沒有這等想法?

裴瑤慢了半刻,回道:“我不知女子一定要穿耳洞,大婚的時候母親給了我一對耳夾,後來覺得疼,我就沒用了。不過太后這般,很好看。”

小皇后眯着眼睛去看對面的太后,眸色澄澈。太后察覺后不自覺地側過身子。

小皇后嘴巴很甜。

太后捏起百里沭留下的桃花做成的糖糕,輕輕放入嘴裏,桃花和蜜糖的甜味就將她的嘴裏填滿了,等自己感受到甜味的時候才告訴皇后:“女為悅己者容,皇后可以試試。”

裴瑤獃獃地看着太后,眸色恍惚。太后很美,如嫦娥一般的神女,明眸善睞,柔情似水,為何總有那麼多人說太后的不是。

“我回去試試。”裴瑤動心了。

太后將糖糕遞給皇后,“皇后今日待的時辰也不少了,該回宮去休息了。”

裴瑤摸着自己的耳朵,心裏空落落地,又捏了一塊糖糕吃了,皺眉道:“太甜了,不好吃。”

“確實,不好吃,若多加三分桃花,減去兩分蜜糖,口感就會很好。”太後接過話來,百里沭半吊子廚藝就喜歡來坑害人。

面對皇后真摯的眼神,她想起百里沭的言辭,裴氏長女鳳凰命格,定江山,安社稷。

她恍惚出神,皇后吃完了一塊糕點,覺得口渴,就向太后討要茶水喝。

宮娥端來兩盞茶,一盞琉璃,一盞白瓷。太后愛白瓷,宮娥將白瓷放在她的面前,將琉璃的奉給皇后。

等宮娥退下后,太后取了皇後面前琉璃茶盞,將自己的白瓷遞給皇后。皇后不懂,好奇問她:“為何要換呢?”

“哀家給你試毒。”太後端起琉璃茶盞飲了一口,白瓷的盞能試毒,而琉璃不行。

不過太后百毒不侵,也不懼怕有人給她下毒。

裴瑤沒有明白,但還是喝了白瓷茶盞的內的茶水,解了口渴后,她還是不想走,扭頭看向太後手畔的奏疏。

“太后在忙什麼?”

太后不避嫌,將奏疏擺在她的面前,“京郊圈地案。”

說完又恐皇后聽不懂,就細細講解:“陛下兄弟多,李家兒郎不少,惠明帝去時有十幾個兒子,如今還有五六人,有兩人和陛下同母,是昭和宮太妃的親生兒子。他們利用自己王爺的權勢,壓迫商戶強買強賣,以低價買了不少良田。”

裴瑤聽得仔細,眼裏盈着一汪水,眸子裏也是乾乾淨淨的,“重罰嗎?”

太后慢悠悠開口:“皇后覺得該不該罰?”

“該罰。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不過這麼一來,會得罪太妃。我若是太后,就將此事交給陛下去辦。”

“你、你很聰明。”太后略有些驚訝,不知怎地就對百里沭的預測有些感興趣了。

“這是很淺顯的道理。”裴瑤脫口而出,沒有半分遲疑,她看向太后,認真道:“太后也想這麼做,對嗎?”

太后沉默,對面的小皇后憨而不愚,她的眼底依舊很乾凈。

乾淨到太后羞愧。

太后垂下眼睛,手開始摩挲着琉璃杯盞,眼底迅速攀上一抹冷意,“陛下會同意嗎?”

裴瑤反問:“他為何不同意呢?”

太后覺得對面的小皇後有些置喙,思緒轉動得很快,她盯着小皇后的眼睛,企圖找出一絲迷惑。

裴瑤睜着明亮的眼睛,沒有半點茫然,甚至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我十歲那年,庵堂里換了住持。原來的住持有三個弟子。新住持是老二,後來一年裏,老大和老三就不見了。我問師父她們去哪裏了,師父唉聲嘆氣不說話。”

這一刻,太后笑了,學以致用。

太后覺得自己找到了深宮裏的樂趣,裴瑤就是她的樂趣了。

“皇后很聰明,哀家很喜歡。”太后毫無吝嗇自己的誇讚。

裴瑤無動於衷,因為太后不是真心誇讚她,泡泡都沒有變色,她輕輕哼了一聲,端起白瓷盞喝了一口,“太後娘娘,裴二姑娘在哪裏?”

太后垂着眼睛,低低地笑了一聲,“哀家若是你,就去見一見忠義侯。”

裴瑤愣了一下:“為何?”

太後接着抬眼,海棠紋的袖口裏伸出白皙的玉手,指尖纖細,指甲染着丹寇,是牡丹花的汁水染就的。

太后的手落在裴瑤白嫩的臉蛋上,光照在小皇后的臉上,就像是冬日裏罩着一層暖陽的的雪山,細細去看,又覺得不像。因為太后感覺到了一陣柔軟,她是第一次摸着少女的臉蛋,心中有一股奇妙的感覺。

她不明白,但也沒有深思,摸了就是摸了。

“臉不要了嗎?”太后告誡皇后。

裴瑤感覺被一雙冰冷的手摸過,冷意浸過骨髓,心中一時多了些懼意,再觀太后,眉眼溫柔。

太后的手就放在她的臉上,心忽而跳到了嗓子眼,她緊張得以舌尖抵着牙齒,“要、要的。”

少女肌膚柔嫩絲滑,太后摸了兩下就撤了回來,尾指不慎掠過皇后櫻紅的唇角。

沾了些濕意。

剛剛說話的時候,皇后舔了舔唇角。

太后凝視着自己染着皇后口水的尾指,腦海里掠過些記憶,當年也有一個孩子愛舔唇角。

她很快斂下回憶,抬首看向皇后,神色漠然:“想要臉就需去見忠義侯。”

裴瑤想起裴澤那張討厭的臉就不高興,喪氣道:“這個臉不想要了。”

太后詫異,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與剛才的摸法不同,她抬手輕輕拍了拍,“這麼漂亮的一張臉蛋不要了可惜,給哀家吧。”

裴瑤的臉很白,輕輕拍了拍,就浮現了紅暈。太后皺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旋即又收了回來。

“太嫩了,哀家不要。”她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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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瑤:嫌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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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難為,皇后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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